“你胡说什么咒休要血口喷人”缥缈宗的弟子情绪上头,拔剑指向桌子对面。
苍黎也有些起了情绪,敢拿剑指他这么做的人就没有还活着的
刚要唤祸水顶上去,沈湘抬手按下了他手腕,和气道“今日是讲道理,给大家把事情经过盘顺下来,并不是吵架,麻烦这种无用的宣泄之词,尽量少些。”
她不紧不慢道“我夫君在与诸位的摩擦中,发觉缥缈宗的忍严驱动咒术,继而我夫君咒痛难忍,就活捉了忍严,想要问个明白,之后在我夫君与寂途的交手中,忍严背后伤人,再次催动毒咒,致使我夫君不得不终结他性命”
缥缈宗的弟子刚起一个气口,半个字都还没反驳出口,沈湘就问寂途“寂途小师傅是有看到的吧”
寂途思索一番,缓慢回答“确有见魔尊先捉后杀。”
沈湘没指望寂途向着魔界说话,话能说到这种程度,寂途这人也算个风光霁月的君子。
“我还有一问,希望你能回答。”沈湘对寂途笑了笑,问道,“寂途小师傅可看到过我夫君吐血”
“确实有。”
“什么时候”
寂途忽略掉仙门这边射过来的各种眼神视线,闭目道“仙魔两道交手之后没过多久,魔尊突然吐血。”
“是在捉忍严之前还是之后”
“两次。第一次,是在捉忍严前,魔尊吐了血,杀意已起,我与忍严都有戒备。之后,在另外一位魔修的劝解下,魔尊捉了忍严,说要留活口。”寂途说出这些话的同时,自己也在复盘思考,“第二次,是在魔尊与我和掌门夫人交手之时,突然吐血发狂,调转回身,杀了忍严。”
寂途如此诚实详细地复盘出当时的事情经过,倒是出乎沈湘的意料。
沈湘致谢,说道“我夫君身体一直很好,修为也不必我多说,当时即便在庙中有摩擦,我夫君动起真格来,也不会落得下风。突然吐血,一定是有人动了手脚想来第一次察觉到忍严有所动作后,我夫君和让清将军是想留活口,事后好能细细盘问。可第二次,应是咒痛难以忍耐,我夫君才会急切地斩断咒痛来源”
“你胡说”缥缈宗的弟子悲愤难忍,只是语气比刚刚没把握了,“忍严师兄根本不擅长施咒,而且,你们魔界才推崇毒咒,仙界向来走得都是光明正大的修行坦途,怎么会沾如此污邪之物”
“是啊再者说,魔尊修为深厚,能与天魔一战,此等实力,又怎么能是我师兄可以用咒术暗算的呢”缥缈宗另一位小徒弟说道。
沈湘道“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大家没能想到沈湘会这么说,纷纷愣住。
沈湘道“所以,忍严没能活下来,我们很是懊悔。以忍严的身手,他必然不会是真正的咒控者,忍严不是,那缥缈宗宗主司万潮呢”
“这就是你杀我师尊的理由”缥缈宗最小的弟子含恨道。
“错了”沈湘说道,“还听不懂吗缥缈宗的诸位小师傅。”
雪里行轻轻咳了一下,出声解释道“我懂夫人的意思了。”
他站起身来,拿出了主位风范,温言说道“其实,鬼哭城之后,寂途就与我说过当时之事,提到过缥缈宗忍严当时的反常之举,只是忍严已死,我们没有证据,我也不好把寂途的话说给大家,以免各位生了嫌隙,散播不利于我们仙门一心的谣言出来。”
雪里行慢慢看向苍黎,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最终看向了沈湘,很是欣赏道“恰逢司宗主和杨掌门来商议鬼哭城如何善后一事,我就将心中疑问说了出来,问了司宗主,司宗主连连否认咒行,未再交谈几句,急匆匆离席我想,雪某所言,杨掌门也是可以作证的。”
杨天卧气雪里行过于坦荡,恨他和他的徒弟行径君子,心中恼恨后,无奈道“是,老夫可以作证。”
雪里行轻轻一笑“多谢杨掌门。这之后,司宗主经历了什么,我们就不得而知了。雪某只是想,杀了司宗主的人,不一定是魔尊夫妇。”
“雪仙尊,您又是为何要替”缥缈宗主事的徒弟不解。
他身旁的师弟拉住了他的衣袖,耳语一阵,那徒弟脸上恍然大悟。
沈湘道“明白了我们也是一肚子疑问要问,手上还有个你们缥缈宗谋害魔界至尊的大罪等着定,这种时候急需要你们宗主出来当头,好把此事因果捋清楚,绝对不可能杀了司宗主。你们宗主一死,缥缈宗死无对证,我们这边就算要兴师问罪,也不知道这罪该定给谁”
缥缈宗的几位弟子揉起了眼泪。
大一些的徒弟不甘道“那又是谁杀了我师父”
玄一门的宗主辉照突然说道“我恐怕是最后一个见到司宗主的人了。三日前,我与元真派掌门在华天峰下棋,远远见司宗主从华天峰取道,朝魔界去了。”
辉照长得薄扁妖娆,说话声音也沙哑带着些尾勾,听闻他是妖修入仙道,百年内就把自家门派从备受歧视的杂修门派振兴为仙界有头有脸的大门派。
总之,气运是不错的,所以他讲话,也算有些分量。
元真派的掌门柏默摸了摸胡须,点头证明辉照所言不假。
缥缈宗的弟子们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喃喃道“就是说,我师父即便不是魔尊夫妇所害,那也与魔脱不了干系”
沈湘皱眉。
这与她的推测有些出入。她是认为,司万潮大概率是和思绝楼有点牵扯,他被杀,一定是因为事情有了破绽,司万潮就算没有暴露也快了,于是才被灭口。
藏在背后的人,多是仙界的。
“请问辉照宗主,您是三日前什么时辰见到的司宗主”胖胖的卢松林问道。
沈湘一怔,盯住辉照。
辉照面上也没有多余的情绪,想了想,他道“我与柏默是三日前,金乌沉入华天峰下后,收拾的棋盘,各自作别。”
柏默看了他一眼,摸着胡子含糊道“不错。”
卢松林拍肚皮道“啊,我是那日与小徒到妖花山谷取草采药,你们是知道的,悦乌草是天黑的刹那才会开放,采了悦乌草后回门派时,卢某也见过司宗主。他从魔界方向来,又朝着华天峰方向去了,我们俩还打了个招呼。”
仙门几乎所有在场的人,心中都在嘀咕。
这胖子,好好的炼你的丹药,这个时候又出来凑什么热闹
这下好了,这说明司万潮至少从魔界回来时,还须发无损,活蹦乱跳呢
这再想赖到魔界头上,可就难了。
沈湘略一思索,先各自谢过,而后道“得罪缥缈宗诸位了。我想,或许可能是司宗主与我们魔界中人有了勾结,想要谋害魔尊,鬼哭城此局,或许也与这阴谋有关。只是现在司宗主逝去,我若咬死是你们勾结那些不入流的魔修谋害我夫君,似乎有些冤枉”
缥缈宗徒弟们摇头的摇头,骂人的骂人,一个个都不承认。
他们本是要来这里坐实魔界勾结鬼哭城梦魔谋害他们师父师兄,要魔头们拿命相抵的,结果绕了一圈,这倒好了,没能给师父师兄报仇不说,还多了一顶和魔界勾结,谋害魔尊的罪名。
好家伙,一下子得罪两头,又背叛了仙门,又被魔尊记了仇,以后三界还有能混的地方吗
“所以”沈湘说,“这事我们还会继续查下去。在有确切的线索之前,沈某还是愿意和仙门诸位各退一步,求得三界太平。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仙魔之争,凡人受苦。为了世间生灵,我们魔界,至少是我与我夫君带领下的魔界,还是希望与各位平静相处的。”
苍黎冷冷道“井水不犯河水。”
“不错,不求齐心协力情同手足,但愿井水不犯河水,各位也都心里有数了,我夫君运气不错,刚得了尊位,一切都还在摸索中,魔界杂事也不少,心也不都是一起的许许多多私仇,可算不得我们头上。”
“祝各位修行有得。”沈湘拱手。
雪里行笑得很慈祥,对沈湘赞不绝口。寒暄之后,又关切道“不知魔尊找没找到祛咒的医修”
苍黎不理他。
沈湘道“不劳仙尊挂心,咒已去了。”
“那真是太好了。”雪里行道,“我正是要说,三界之中咒术一类,多出于昆仑仙风帆之手。我的胞妹啊,也是雪盏夫人,是风帆的关门弟子之一,我是想,如果咒还没解,魔宫里应该能找到不少我妹妹当年留下的丹药。”
“多谢仙尊,我们会留意的。”沈湘微笑。
两界各自散去,少阳派和缥缈宗一肚子憋屈。尤其缥缈宗,各个脸上都浮着丧气,眼见着是气运稀薄衰败了。
少阳派的杨天卧却在憋气时,诡异地觉得畅快。少阳派气运已衰败多时,自己门派凋零,无论如何挣扎努力都抵不过天意,正是消极时,缥缈宗拔地而起,鸿运当头,各种宝器各种仙法肆意盛放,衬的少阳派更是脸黑。
如今司万潮暴毙,缥缈宗弟子一脸衰相,杨天卧气顺了,竟从心底生出一丝快意来。
这之后,杨天卧又看向千山派,心道,哼,迟早也会是你们
修行中人都知道,天地之间,没有恒定不变的大气运。风水轮流转,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能一辈子都走运
人间还无长盛不衰的王朝呢,仙魔两界亦是如此。
看他千山派现在风光,估计也要不了多久了
看看,雪里行再得天运,他娶的这夫人,不也是个假冒他人身份的女人呵呵,跟雪里行还真般配
杨天卧觉得自己的气顺了更多。
沈水柔怯怯低着头,隔了些距离,默不作声地跟着雪里行。照顾她的仙娥颇是同情她,一直挽着她的手。
等到了千山派内宗,雪里行让大家都散去,勾了勾手,温柔叫道“怎么也不听你说话往日不是话很多吗”
沈水柔眼泪巴巴往下掉。
“仙尊信我吗”她没底气地问。
“信。”雪里行笑得温柔,捧着她的脸笑看着,低声道,“怎会不信公主呢凡界繁杂,有些事有隐情,都不是那么简单的。公主就是公主,还会骗为夫吗”
沈水柔再也忍不住,投入他怀抱,轻声啜泣道“仙尊,你待我真好”
“路遥知马力。以后公主一日千里,破了金仙之境,自然不会再有人提起今日的荒唐言。”雪里行轻拍着她的肩,“以后听为夫的”
他声音很轻,在沈水柔耳边幽幽道“好好双修。”
沈水柔破涕为笑,嗔怪道“仙尊真是又要逗水柔。”
“道侣之间,此乃顺应天地,勤恳双修,天经地义。”雪里行抬起她下巴,目光温柔道,“心情好些了吗”
沈湘累了个半死,饿得两眼白日飞银星。
伸手抓了抓,她摊在床上,说道“苍黎,你还是给我点修为吧。”
苍黎本来要给,想起她如今灵气充盈,像个灵气桶,想吃修为随便拿点炼化了就是,于是又收回手,皱眉道“你那些灵气是白吃的吗”
“唉饿了就要吃,但饿了不想做饭,这不是人之常情吗我就算不记得了,也知道自己向来是远庖厨的。”
“饿死你吧。”苍黎说。
沈湘爬起来,没有如苍黎所想,过来找他讨饭,而是绕开他,喊来六劫。
“六劫啊我收留你,还要给你治病炼药,你是不是要补偿我些什么”
六劫这小傻子,慢吞吞笑着点头。
“哎哟真乖。”沈湘摊开手,“来,那就给我点修为。”
苍黎大惊失色。
“你竟还能讨到他身上去”
六劫呆愣愣把守放在了她手心,捏了捏,给了她点修为。
苍黎高大的身影笼罩住了小矮子六劫。
六劫抬头,看到了一张漂亮又生气的脸。
“傻了吧唧的。”苍黎道,“滚。”
六劫噘着嘴,非但没滚,神情还嚣张了起来,慢慢叉腰,仰起脸,如同挑衅,看向苍黎。
沈湘“”
“苍黎你至于吗他才多大,豆芽菜一根,不必醋溜。”
苍黎“说什么梦话”
他拍了沈湘后心一巴掌,酥酥麻麻的,修为也灌了进来。
鬼沾带着花不果进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沈湘刚要说,怎么又被鬼沾看见她“打情骂俏”了。哪知鬼沾这次的重点却很是清奇,痛心疾首道“夫人,尊主还伤着,您自己动动手就能吃饱,何必真讨饭呢。”
沈湘“唉”
她忙前忙后,化干戈为玉帛。没想到,一个心疼她的都没。
能力再高,也是孤家寡人一个。
花不果笑眯眯进来,先是参观了这院落庙宇,巧舌如簧夸赞好一通夸赞,之后才说起生意。
沈湘没有叫他来,但在花不果这里买消息也是早晚的事了。苍黎的身世她让鬼沾去找,但半乐忘烟连尚他们,涉及太广,她需要请精通的来花不果就是最佳人选。
“夫人身世,果然非同一般。”花不果消息通达至极,仙魔大会刚刚散,他就悉数知晓了。
“也不一定呢。”沈湘摆手,“来说说这次的生意吧哦不,且先让我问问鬼沾。”
鬼沾迷茫,怎么突然提起他了呢。
沈湘“我让你去查个赌鬼,你是怎么把花老板给惊动了呢”
鬼沾实话实说“因为是赌鬼。”
赌鬼去赌坊,赌坊是花不果的。鬼沾去赌坊找赌鬼,花不果嗅到了新鲜的生意气息,自荐请缨,屁颠屁颠就来了。
沈湘“所以呢,人找到了吗”
花不果笑眯眯摇扇子“找到了,在凡界的安乐赌坊。”
沈湘沉默半晌,抱拳道“佩服,花老板的生意连凡界都不放过。”
花不果笑得很是得意。
“夫人还要找谁,一并说了吧。”花不果道,“我呢,会给夫人送上两份大礼。”
“第一。”花不果说,“千山派喜宴过后,缥缈宗的司万潮来打听过夫人的身世。另外当日在鬼哭城外,有魔修刺客,是花木系的,专业的杀手行家,从万妖谷雇来的,至于是谁,我无从得知,我的线人偶然发觉杀手与魔尊夫人路线一致,就留意了”
花不果道“那不是冲着魔尊去的,雇凶杀人,杀的是你,夫人。”
沈湘“我”
仔细想想,确实也像。要是刺杀苍黎,随时都能出手。但当时刺客来袭时,正是她偷溜出去喝酒,行程内第一次脱离苍黎身边,最好下手的时机。
沈湘“理由呢”
“夫人不觉得如今的魔界,最像魔尊的,不是他,而是你吗”花不果不怕死的老毛病又犯了,直愣愣用扇子指着苍黎。
苍黎挑起一边的眉,没什么表情。
他根本没觉得生气,因为他想了想,确实如此,说得都对。
而后又想,可是沈湘没有了他,就活不了。所以他还是比沈湘强的,比像魔尊的人强,那不就还是魔尊吗
所以苍黎一点也没有觉得被冒犯。
沈湘尴尬笑了笑,心想,还好苍黎脾气好,也通道理。这要真是个铁血魔尊,花不果这句话,就能让她死得相当凄惨。
沈湘“那第二份大礼呢”
花不果展开扇子,挡住下半张脸,眯眼笑道“夫人,是在找医治咒病的人吧”
沈湘“你做这种生意多久了为什么还活着”
她觉得,花不果这种直白的做生意法子,绝对已经被人打死了,怎么还能活蹦乱跳,一如既往贱嗖嗖无遮拦的
花不果得意摇扇子道“我说完,夫人就知道了。”
他说“昆仑仙中,有一仙痴迷咒术丹药,以此道入金仙之境,踏入天人之列。”
“风帆”
“不错。”花不果笑得像只招财猫,“风帆生平只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雪盏夫人,另一个,叫花想。”
“”沈湘明白了,“你父亲”
花不果说过,他父亲是仙门中人,母亲是个魔修。两人轰轰烈烈爱一回,觉这三界无趣,于是云游世外,飘然隐居了。
“是了。”花不果道,“我父亲,是正统的昆仑仙。”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饭,一碗的量有点大。
所以就没有回碗了,我一滴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