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麓派和霸刀门的人怎么找来的卫断情现在的这一处落脚点刚刚启用, 此前只是个暗桩在打理。按道理除非是有人走漏风声,否则不可能这么快被正派的人发现。
难道自己这些随从中已经有其他势力的眼线
虽然那两派的人不过尔尔,卫断情平素见了他们也不会怕。可现在池歆与他在一起, 还有那么多要紧事办,若让那两个门派的摸过来缠上了,少不得费一番功夫脱身, 还不如先走吧。按照教主爹的话说, 这不叫畏惧敌人,只是战术撤退, 能屈能伸。
卫断情对手下下了分散撤退的命令,取了两顶斗笠,与池歆戴上遮住头脸,一起出了这座宅子, 进了后边一条水巷。
巷子内早停了几艘外观相似的乌篷船,他与池歆上了一艘船, 其余手下也都分散撤到了船上。这些小船沿着几条岔路走, 井没有蜂拥往一处地方去。便是有人居高临下的瞭望, 一时也很难分出卫断情究竟在哪条船、往哪个方向去了。
等在船上安顿好了之后,池歆还有些担忧的问“卫公子,那些人会不会已经知道点苍派的事了”
“应该是了。否则怎么会凑齐了来找我们。我们刚才落脚的地方没对旁人提过,他们也许是偶然发现,这样兴师动众肯定不是为了请我喝茶聊天。”卫断情心情郁闷,不无感慨道, “本来你大哥就怀疑我, 这下好了,点苍派的人横死,多半又被他们算在了圣教头上。我当时被人引到现场, 看到一地尸体,那些致命伤的确像是圣教招式,更是百口莫辩。”
点苍派与云麓派、霸刀门走动很频繁,在北方地区江湖中有一定的影响力,早有过约定三派守望相助,哪一家有难,另外两家定要援手。这三派也对江南武林比较开放,认为都是习武之人何必再以南北划分,出门在外都是朋友,互相帮衬行侠仗义才是根本。
池越很早就写了亲笔信,向那三派打了招呼,说池斐要去北方游历,请三派前辈看顾。因此池斐遇到了魔教的人,让池力传讯也是给这三派。
现如今点苍派那一股与卫断情交过手的人突然成了剑下亡魂,不仅是云麓派和霸刀门要为其出头,池斐也不可能置身事外放任不理。
那两派有各自的消息渠道和人手,怀疑是魔教的人下手之后,自然是顺着沧城一元巷这个线索调查。池斐则带了池力,按照自己的想法进到沧城查探。
“卫公子,好像是我大哥在附近。”乌篷船上的竹帘是放下的,为了掩人耳目。池歆也不敢随便掀开帘子,只是听到了岸上有熟悉的声音,隔着竹帘子模模糊糊看到了一个身影。
卫断情压低声音道“你怎么知道的”
“听着他呼吸声音像,唉,不过他往另外的方向去了。”
卫断情以为池歆只是与兄弟们熟悉才能听出是池斐,殊不知这是池歆有异于旁人的地方。池歆也没觉得自己这算是什么本事,更不能肯定自己的判断。
卫断情将帘子打开一角,看到有一道身影急匆匆转过了街角,那身法动作真的很像是池斐。不过,池斐究竟会否再相信他呢万一池斐也认为点苍派的人是他杀的,又见他与池歆在一起,会否生了其他误会。
“好像还真是池斐,我们要追过去么”卫断情试探了一句,如果池歆坚持,他就试试,大不了谈不拢就跑路,只不过那样池歆八成就会跟着池斐走,甚至是又回去风家了。池歆其他的想法卫断情都能妥协,反正是不能让他再去风家受苦。
池歆也在犹豫,除了池斐,他还听到其他几个高手在附近徘徊,万一那些人上来就围攻卫断情,还逼着他也一起“铲除魔教”,他该怎么办他犹豫了一下说道“先别追,附近还有高手在。要不然我写封信留给我大哥,单独约见他吧。”
卫断情听得心中一暖。看看池歆多会为人着想,应该也是怕现在去追池歆,再被那两大门派的人察觉,怕他遭遇围攻。的确,一旦动手刀剑无眼冲突或许升级。
他也体贴道“这样,我们先去沧城北边的付家港等着。你大哥原本要去北边办事对不对往北行船或走陆路都要经过那个村子补给落脚。我们守株待兔,等你大哥出现如何”
池歆听着有理,只不过他又有些拿不准道“再往北,离开风家堡越来越远了,我怕要不然也给风家堡去个消息吧,就说我等大哥,办完了事再回去,免得他们还以为我被歹人抓走,已经丢了性命。”
卫断情表面上应了,心中却想着好不容易有那个白发蒙面人背锅,池歆能与风家堡断了关系,他岂能再让池歆回去风家
池歆见自己提的请求卫断情都答应了,心情也很不错,没有再多想,乖乖跟着卫断情去了付家港。
从江南到风家,池歆一路都是蹭船蹭吃喝,井没有独自出门在外的经验,却发现他担心的事情,尤其是与人攀谈打交道,这些对卫断情而言都不是问题。
他只用紧紧跟着卫断情,不说话不出声,安静看他处理那些庶务。卫断情就像个真正的客商或者其他什么身份的人,变幻装束、神情动作与口音也每每不同,与店家自然的攀谈,自如的编造了来历去向,眨眼间就租了好几处房子。
卫断情今年也不过十八岁,比池歆这个身体大不了两三岁,竟然懂得那么多,他都是怎么学来的
池歆觉得自己除了听人安排,做一些劈柴烧水的粗活,再没有什么见识了。卫断情不仅武功高强,还能轻易洞悉人心,游刃有余的行走江湖。以前他以为都有下人仆从为少主打理这一切,现在少主与别的下属分开,只带了他这个不中用的,竟然也都把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
这样精明强干的少主,为何还有耐心愿意带着他,照顾他呢
若说是为了当初那一口吃食,他上次在镇上也已经还了一顿丰盛大餐了。若说是可怜他中了毒,恰好认识李琪那样的名医带他去治疗,不过这毒是别的歹徒下的,与少主无关,少主有那么多正经事情忙,怎么会浪费时间关注他这种小人物。
所以,会不会,卫断情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他呢
池歆推导出了这个让自己脸红心跳的答案,这个念头一旦生发,就像是扎根在内心深处的一颗种子,滋生蔓延再难消除。偏偏他不敢直白的问,怕这种近乎离经叛道的事,他一旦问出口就会被对方厌恶,再也见不到对方。
他是男子,卫断情也是。他们的身份立场有着天然的鸿沟。现在他是池家的公子,中原武林这些名门正派对圣教误会重重,一时半刻解不开。他粘着卫断情越久,旁人对卫断情的猜疑误会可能会更多。
一个理智的声音劝着池歆应该早点离开,自己乖乖回去风家,不要再与圣教的人混在一起。另一个自私的念头却说,为什么要回去风家。他是被掳走的,趁机再不回去,遇到了喜欢的人又愿意照顾他是何等幸运。无论谁来安排他,他现在与卫断情在一起很愉快,能有多久就有多久,不是更好么总想着溜走,莫不是傻了
“池歆,我买了这里最有名的肉火烧。”卫断情兴致勃勃的拉着池歆拐进了一个小院子,递了一个荷叶包着的大火烧给他。
这院子是刚才他们谈过价钱的一个住处,闹中取静的地方。乍一看附近人来人往,实际上他们院子墙高房矮,很少会有人注意到屋子里的情况。
现在池歆无需想其他的事,手里捧着香喷喷的肉火烧,一口口吃光就好。
“为什么又买吃的”虽然池歆这样问,还是认真的吃,开心的嚼着。
卫断情惊讶道“你以前每天吃几顿现在都到了晚上了,我们今天安顿好,明天易容才能出门。晚上这顿饭就只能先用烧饼凑合了,莫非你还想着去饭馆吃正经的晚饭”
一句平平无奇的家常话,池歆听了却忽然从刚才的美好幻想中清醒了过来。
他井不是真的池歆。他的所思所想所有的习惯,都不是一个世家公子该有的,他甚至在没人提醒的时候,会忘了很多“正确”的生活常识,比如一天该吃几顿饭。
卫断情就算有点喜欢他,那也是基于原主的容貌和身份。他这个芯子根本是假的,说不定哪一天就会魂飞魄散。
卫断情现在给他的这些温柔和照顾,井不属于他。
“怎么不吃东西了吃饱了还是不好吃”卫断情已经吃掉了一个肉烧饼,发现池歆居然停下了,那双好看的大眼睛里萦绕着雾气。
“卫公子,你这样照顾我,是为了什么”池歆大着胆子问了出来。就算是听到不喜欢的答案,池歆还是决定要问,问了,起码自己不会再瞎想,能更清醒一些,不再因为自己的存在让旁人产生困扰。
卫断情望着池歆,不知道他的情绪为什么变得如此低落,只能先安抚道“我觉得与你投缘,你又不讨厌我。咱们不是要一起等你大哥么我虚长你几岁,出门在外,当然是我照顾你。难道还真的将你当成我的仆人使唤么”
“要不然呢你当初说想买走我,当你的仆人的。”
“原来你还在气这个。”卫断情无奈道,“我承认那是我看走眼了,而且你也编了假名字骗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池歆笨拙的解释,“就只是觉得你无缘无故对我这么好,我受之有愧。也不知道你图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怕还不起。”
“这就算是对你好么”卫断情笑了,池歆以前都过的是什么日子啊,难道从没有人给过他正常的照顾和关爱么心痛夹杂着更多无法言说的情绪,卫断情望着池歆,很认真的对他说,“你就当,我是图你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