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安握着枪打算爬起来,小腿却被不容抗拒的力道抓住，属于汉尼拔的、像是镣铐的手紧紧地抓住了莱安的一只小腿。

    将正要站起来的莱安扯了个踉跄，摔倒在地上,他趴在地上，用那只没受伤的手臂撑着自己的上半身立起来，他受伤的手臂使不上力。

    莱安维持着脸上又惊又恐的表情转头看去。

    汉尼拔攥着莱安的小腿将他向下拽,他的脸上依然挂着那令人厌烦的优雅笑容。“下午好”

    莱安低声咒骂一句,他压下眉，那因为剧烈运动变得绯红沾着汗液的脸颊像是朵清晨的玫瑰，他脸上挂上毫不掩饰地厌烦和敷衍。

    “你到底有完没完,汉尼拔”莱安维持着被汉尼拔攥住了一只腿的姿势,用双臂的手肘撑着地面,翻了个身正对着汉尼拔。

    莱安大声叹了口气,他的声音既尖锐又包裹着浓郁的恶意。“你非得像条得不到食物的狗追着人跑吗”

    莱安对着汉尼拔抬起了枪，手臂的酸麻和无力比之前拿起枪时更加严重，更何况现在的他只有一只手能用、手肘还得支撑着他不倒下。

    除非是脸贴脸。

    莱安并没有把握能在这样的距离下打中汉尼拔。

    汉尼拔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仔细的打量着莱安颤抖不已的双臂和看似平静的脸，他的漂亮男孩变得攻击力十足,他竖起仅剩的几根刺试图保护自己。

    鉴于那是他仅剩的几根刺了，汉尼拔可以原谅莱安不礼貌的话语，再一次的。

    他不知道明明从小深受礼仪熏陶、浸泡在其中长大的莱安怎么会学会说脏话，是迪克格雷森教给他的吗噢,他在带坏自己的漂亮男孩。

    又或者现在他只剩下那张嘴还能攻击自己

    不过没关系，他和莱安还有很多时间,他会教会莱安什么是可以说的什么是不能说的,用刀子、或者别的什么会让莱安再次回忆起小时候那般恐惧的东西。

    他笑了。

    汉尼拔用唱诗班地优美声调说道“天哪,你简直天真到可爱,我的漂亮男孩，我的小羊羔。”

    “我忍不住想为你开设选择，来吧，小羊羔。放下枪，走到我面前来，我会为了你放过那无辜的、可怜的女士，允许她离开这里，甚至是报警。”

    说完，汉尼拔眯起了双眼，声音变得冷漠。

    “你也可以选择对我开枪，杀死我，或者听着我在你面前杀了那可怜的女士，你知道该怎么选对吗”

    莱安犹豫了，他微微垂下眸，脑中思绪万千，莱安布莱亚会怎么选他一定会选择向汉尼拔屈服来换取丽娜的求生机会。

    无论汉尼拔说的是真是假，莱安一定都会选择听从汉尼拔的，而且就算放下枪，他也不是完全就会屈服于汉尼拔，但这却能为丽娜争取一个逃生的时机。

    汉尼拔是为了莱安来到布鲁海文的，所以在这里发生的一系列事都与莱安或多或少有些关系，无论是莉莉安还是丽娜，这都是属于莱安的责任。

    莱安咬紧了牙关，他用力握紧了枪。

    可是他

    不甘心。

    或者说，不甘心的是莱安，而不是莱安布莱亚，作为警察莱安布莱亚应该放下枪，照着汉尼拔说的做。

    他知道，这一击他也没有击中汉尼拔的把握。

    放过这个机会，下一次就没这么好运。

    他该去赌丽娜的生命吗

    不，他没资格。

    莱安抿起唇瓣，他垂下眸，下颚紧绷，纤长的睫毛盖住他眼底晦涩的情绪，额头的碎发随之垂落，这让莱安看起来狼狈无助，像朵被雨水和狂风打湿在风中摆动摇摇欲坠的野地玫瑰。

    莱安正因汉尼拔的话语动摇，汉尼拔倒是非常悠闲，他并不担心莱安会选择开枪，就算会，到现在，莱安那手臂抬起的枪口依然无法瞄准他的致命处。

    他只需要等着莱安向他弯下腰，放松脊骨，屈服于他就行了。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莱安缓缓放松手上握着枪的力道。

    一筹莫展之际。

    另一个不属于汉尼拔的温暖躯体从后包裹住了莱安，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住了莱安的腰，将他揽到怀里。

    莱安身后的那具躯体算不上特别健壮、却相当结实，而温暖，心跳平稳的令莱安逐渐安心，汉尼拔所带给他的躁意、无助以及一切负面情绪都消失了。

    莱安知道身后的这人是谁。

    属于迪克格雷森的薰衣草洗衣液、像是阳光的味道。

    莱安不想了解迪克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但毫无疑问，迪克的到来让他紧绷的神经和内心得到了放松。

    迪克是个永远都会让人感到安心和舒心的人，布鲁海文的大蓝鸟。

    “迪克。”

    夜翼握住莱安的举着枪的那只手，帮助莱安再次抬起枪对准汉尼拔。

    那温暖的手掌隔着细腻的布料包裹住莱安颤抖的手掌，迪克将头搁在莱安的肩膀，他温柔的看了眼莱安，随即目光落在汉尼拔身上，变得极冷。

    汉尼拔的表情僵硬扭曲，他显然没有料到会闯出来个夜翼。

    夜翼用轻柔地声音对莱安说“长官，你做得到。”

    迪克的动作和话语给了莱安力量，莱安抿了抿唇，他表情变得坚韧又自信，正如几年前将汉尼拔的手肘打穿时的表情。

    他坚定地按下了袖珍手丶枪的扳机。

    砰。

    伴着枪声响起，血花飞溅，他摔倒在地。

    这起恶件以枪开始，以枪结束。

    这只是大家所以为的，汉尼拔又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握着枪的莱安手指和肌肉没有任何发颤，肌肉松弛剂好像对他没有任何作用。

    这样一想，虽然莱安总是表现出被肌肉松弛剂影响到的模样，却始终没有倒下，这只是因为莱安的身体素质和意志吗

    不，肯定不是。

    从头到尾，莱安布莱亚表现得都相当游刃有余。

    是假的。

    他被骗了。

    汉尼拔抬起头，被夜翼圈在怀里扶着手握着枪的莱安脸上挂着笑容。

    他眯着眼，唇瓣高扬，表情是如此的轻松而游刃有余，那双本该看不见人的眸中此刻充满了恶意和怜悯的光。

    紧接着莱安张开唇瓣，那丹色的唇瓣一张一合，他无言地说“猜猜看，我会击中哪儿呢”

    尽管这样问着，莱安的枪却稳稳地指着汉尼拔的肺部。

    汉尼拔面无表情地盯着莱安，没有分出半点视线给迪克。

    骗子，莱安布莱亚根本就不是狮子，他是狡诈的毒蛇。

    他们都只是莱安的猎物。

    后来莱安和丽娜都被送进了医院。

    莱安其实并没有受多大的伤，除了肌肉松弛剂使得他浑身无力外，只有手臂上一条算得上惨不忍睹的割伤，手臂上的皮肉全被指甲掀了出来，迪克只是隔着门外的小窗户看了眼便替莱安感到疼痛。

    他帮助莱安击倒汉尼拔后并等着救护车到来时才离开大宅，找了个地方和提姆等人打了声招呼换回了警员迪克格雷森的服装，匆匆忙忙地赶到医院。

    汉尼拔也被送到了医院抢救，因为他被莱安一枪打中了肺叶，迪克替莱安把枪时，刻意避开了汉尼拔的致命点，选择瞄准汉尼拔的肺叶。

    肺叶这东西对于一个人维持正常的生理非常重要，但并不像心脏和大脑会一击致命。

    迪克憎恨汉尼拔对莱安所做的一切，一次次地伤害莱安，将他小时候的阴影再次带回，试图掌控他。

    正因为憎恨汉尼拔，迪克才会瞄准汉尼拔的肺叶。

    被子弹穿透的肺叶无法被完全修复，哪怕汉尼拔捡回一条命，他的肺也会一直有缺陷，他会时常感到呼吸困难，再也无法做剧烈运动，包括跑、跳。

    这能极大削弱汉尼拔的攻击性。

    当你真正憎恨一个人时，伤害他会变得非常容易。汉尼拔是个坏蛋、伤害他人，并且毫无优点

    他的所有优点都是伪装出来欺骗受害者的虚假表皮。

    迪克隔着门盯着莱安，莱安全程低着头，露出的小半个脸苍白，他被穿着白衣的护士和医生包围在其中，看起来是那么的无助。

    若不是诊室里要求杀菌和消毒，迪克早就按捺不住心情冲进去把莱安抱在怀里安慰他了。

    迪克隔着小窗户盯着莱安，没一会儿医生们又带着莱安进了另一个房间。

    见不着莱安的迪克忍不住拦下一个走出来的护士询问莱安的状况。

    女护士非常有职业素质的回答迪克“他身上的伤口处理好了，倒是因为肌肉松弛剂还坚持运动导致毒素扩散，接下来几天。我们现在正对他进行精神鉴定。”

    察觉到迪克非常担忧，女护士又补充解释“放心，只是简单的几个问题确保他的心理和精神依然健康，很快就会出来的。”

    “你应该能理解，他曾是汉尼拔的受害者，并且他的身份特殊属于有能力的政府编制人员，精神鉴定是必须的”

    女护士没有说完，但迪克明白她的意思。

    每一位政府编制人员在遭受有可能的精神重创后，都会被拉去进行精神鉴定，怪胎不可怕，可怕的是有能力的怪胎。

    他们担心这些编制人员遭到精神打击后会成为危险的罪犯，并且他们掌握着政府的机密，危险系数自然不用说。

    迪克好脾气的笑笑，表示理解。他攥紧了拳头等待着消息。

    没一会儿便有护士来通知他，莱安布莱亚需要进行留院观察。

    他的精神状况并不好。

    迪克提着三明治进入病房时，莱安正倚着床头发呆，他手上的那只手臂吊在胸前，光穿透窗户落在莱安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淡光。

    苍白又异常俊美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连那总是挑起的红润嘴唇也有些惨淡。

    他睫毛微微颤抖，空洞的蓝色眼眸比以往更加无色，脆弱。

    他的长官很坚强，却又没那么坚强。

    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坚强的那面，只有迪克才见到过莱安坚强表壳下柔软和脆弱的内在，嗯双重意义上的。

    听到迪克的声音，莱安寻声望去，他勉强挑起唇瓣露出一个笑容。

    迪克走到莱安身边坐下，他伸出手揉了把莱安的发丝，将手中的蛋糕递过去，他记得莱安很喜欢吃椰蓉蛋糕。

    “长官，别想太多了，一切都结束了。”迪克轻声说着，他咬了一勺蛋糕喂给莱安。

    莱安张开唇吃下蛋糕，本来香甜的蛋糕变得食之无味，当迪克再次把蛋糕喂到他唇边时，莱安拒绝张开嘴巴，他微微偏头，任由蛋糕擦过嘴唇留下白色的奶油。

    他在以不开口的方式拒绝这块蛋糕。

    迪克无奈地放下勺子，他坐到病床上，单人病床因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发出难听的响声。

    迪克一手按着莱安的头，凑上去亲吻一动不动的莱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