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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翌日清晨,我和华生挣扎着在鸟鸣声中起床,特别是习惯晚起的华生眼下青黑一片。

    福尔摩斯已不见踪影,留下一张纸条叫我们去韦格摩尔街找他。

    “不要紧吗,需不需要再休息一会儿”我关心地问华生。他昨日手臂受伤,得好好休养才行。

    “没有关系,事到如今让我呆在家里无所事事才是折磨。”华生猛灌了一口咖啡说。

    我忍不住在旁边笑了出来,他抬起头茫然的看着我。

    “想不到华生医生看起来成熟稳重,其实跟小孩子似的不服输。”我说。

    华生咳嗽两声,不自在地说“我们快走吧,别叫福尔摩斯久等。”

    拙劣的转移话题,我也不拆穿他,笑意盈盈地跟他上了马车。

    伦敦的空气里总是缠绕着薄雾,这个清晨格外昏暗压抑,黄褐色的天低低压在头顶似乎随时都会倾塌。

    我脸上的笑意逐渐隐去,心一点点沉下,同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再瞥向身侧的华生,他也是一副严峻神态。

    晦涩的天气总是会与血腥的案件联系在一起,但愿今天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下了车,老远便看到福尔摩斯脸色灰败的在花园里打转。

    这栋房子是紧靠我家的一幢独居,一直空闲着,门前杂草丛生,花园因为无人打理而失去了原来的美丽,到处零落着石块和残木,一道三英尺高的矮墙将其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来。

    我在华生的帮助下翻越进去,福尔摩斯一见到我们就说“来迟了一步”。

    我向他解释我们已经尽量抓紧时间了。

    福尔摩斯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随我来。”

    他推开大门带我们走进屋内,我借着微弱的晨光看清里面的情景,大吃一惊,不由捂住嘴巴。

    “上帝啊,得赶快通知警探才行。”

    一个男人趴在地面上,大滩的血迹分布在脑袋周围,这是一具不折不扣的尸体

    “确实要通知警探,但不是现在,至少要等我们调查清楚之后才能让他们来破坏现场。”福尔摩斯说,“现在请你们来辨认一下这具尸体。”

    我尚且沉浸在惊慌之中,华生率先走了过去,他从兜里掏出白手套戴上,小心地绕过血迹在尸体旁边蹲下细细观察。

    “死者年龄在四十岁上下,身材结实生前注重锻炼,没有挣扎的痕迹,伤口面积不大豁口很深,系被尖锐的东西刺入后脑而死。”

    福尔摩斯满意地点点头,“疏漏很多,但比起以前大有进步。”他转向我,“福雷斯小姐能不能看看这个人你是否认识。”

    我咽了咽口水,在华生鼓励的目光下,一点点挪到尸体旁边。尸体趴在地上只露出半边侧脸,尽管如此,当我定下神来,还是认出这长相属于我的一位熟人。

    “哈德先生”

    “果然如此。”福尔摩斯长出一口气,“来迟了一步,他被灭口了。”

    我虚脱地坐倒在地,想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华生托着我的肩膀把我拉起来,他火热的手掌让我一时有了依托感。

    福尔摩斯说“我已将这栋房子调查一遍,哈德先生是写信人与跟踪者这点确信无疑。”

    “你是怎么进行推理的”华生问道。

    “很简单,”福尔摩斯说,“这间房子没有摆放家具,但我在一处地板下找到了毛毯和生活用具,可见有人在这生活了一段时间且不想叫人发现。再仔细搜寻花园的杂草不难找到跟踪用的面罩和丢弃的钢笔,最重要的是有一条地道通向福雷斯小姐的后院。”

    听完这番话,一丝凉气从我的背脊窜上来使我冷汗直冒,这么久以来我竟没能察觉十步开外的地方住着一个跟踪者在长期偷窥我的生活。

    肩膀上的手紧了紧,华生此刻是我最有力的安慰与后盾。

    “我看哈德先生并没有恶意,那封信也是真切的提醒。”福尔摩斯接着说,“福雷斯小姐首要的担心应该是那所谓的不法之徒,哈德先生遇害说明他写给你的信也暴露了,预计不久他们会有进一步的动作。”

    “凶手呢,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我问。

    “很遗憾,对方相当精明,目前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的只有他是个身高五英尺多的矮小男人。至于我鉴别用的步幅推算法,就不细说了。”福尔摩斯说。

    “怎么办,我要搬离这里吗,还是寄居在旅馆”我担忧地问,一阵后怕。

    “不,你得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照常生活。”福尔摩斯说,“我们也会住过来,我要彻底搞清楚你身上到底有什么引得他们不惜伤及性命也想得到。”

    私家侦探先生的眼里掠过锐利的光芒,他跃跃欲试,胸有成竹的神情让我想起华生的那句话

    我用人格保证,福尔摩斯具有目空一切的资本,绝不会令你失望。

    此后华生去联系苏格兰场,我最后看了一眼哈德先生的遗体。

    他穿着身前最爱的那件毛呢大衣,脸上无悲无喜,卷曲的头发已全部花白,粗硬的胡须杂乱地长在下巴上。

    或许,我曾与他打过照面,只是匆匆一瞥间未能认出这位仿佛苍老了十岁的故人。

    我想起许多年前第一次见到哈德先生时,他和父亲并肩站在一起,意气风发。如今,两个人都回归尘土,再不能相见。

    积蓄许久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警方很快赶来,在房子外拉上一拳警戒线,引来不少人好奇的围观。

    我用袖子擦掉眼泪,深吸了一口气,借以平复情绪。

    一个淡黄头发皮肤白皙身材颀长的警官走了过来。他一手拿着本子一手握笔,看到我泛红的眼眶,先是安慰了我一番,而后问道“小姐,我是苏格兰场的警长葛兰森,方便占用你的一点时间吗”

    “请尽管问,我定会全力配合。”我说。

    “昨天晚上你在哪里”他问。

    “我一直在家中休息。”我答道。

    “没有听到什么声响吗”

    “没有,和往常无异。”

    “你知道旁边的房子还住着别人吗”

    “今天才知道的。”

    “最后一个问题,”葛兰森问,“最近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物”

    “没有。”我摇头。

    葛兰森合上本子,“谢谢配合,以后我可能还会来打搅你。”

    我表示理解。

    他看了看我惨白的脸色宽慰道“警方一定会找到凶手绳之以法的。”

    “我相信你们。”

    目送他离去后,我关上门,看着福尔摩斯和华生从里屋走出来。

    “葛兰森也算是苏格兰场中数一数二的干练人物,是那群傻瓜中的顶尖人物,可惜太过墨守成规,固步自封,很难有所突破。”福尔摩斯说,“只要回答的中规中矩,他是不会怀疑的。”

    “我们这两天都是乘坐马车,要是警察盘问车夫怎么办”我问。

    “放心吧,他们都是我的人。”福尔摩斯不以为意地说。

    他拿起放大镜细细勘察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华生谴责他还没得到我的允许,这样的举动十分无礼。

    我连忙说没关系,只要能对案件有所帮助就可以。

    福尔摩斯工作起来很是投入,华生说他精力旺盛确实不假,这三天里他的睡眠时间大约不足三个小时,我几乎要怀疑他是铁做的人了。

    福尔摩斯在我母亲的房间停留了很长时间,他走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条银质项链,思忖道“这是一条做工非常精致的项链,想必花了很多心思。”

    我告诉他这是我父亲第一次出海归来送给母亲的礼物,母亲非常喜爱以前一直贴身携带,直到她精神失常被送进疗养院才由我收了起来。

    两人闻言沉默。

    我挤出一抹微笑“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们不用在意,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华生仍是轻轻说了句“抱歉”。

    福尔摩斯又赞叹了几句项链的做工,问我这条珍贵的项链能否先交由他保管。

    检查尸体的时候他说华生遗漏很多又未明确指出,大约是心中有了计较,这项链说不定存在着我不知道的玄机,交给机敏过人的咨询侦探揭破再好不过。略一思量,我便答应爽快地了他的要求。

    福尔摩斯将项链用手帕层层包好放进口袋里,然后套上大衣,戴上帽子。

    “我要去听一场音乐会,你们晚餐不用等我。”

    他的话题非常具有跳跃性,我一愣,转念又想,也许福尔摩斯是通过听音乐来缓解疲劳,也就不足为奇了。

    华生被我赶到了房间里休息,我就着厨房里剩下的材料准备了一桌简单的晚餐。

    房子里的帘子被我全部放了下来,一想到旁边的屋子里躺着一个死人,我就失去了向外张望的勇气。

    用餐时华生大力称赞我的厨艺,并将餐盘扫荡的干干净净,令我多少有点欣慰。

    “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让你见识一下我真正的水平。”我收起碗筷说。

    “有机会的话我倒想请你去莫里森饭店吃一顿。”华生说。

    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个不该有的幻想闯入我的脑海,我想捕捉到他眼里的深意,华生却别开了头不愿与我对视。

    我的心再次砰砰直跳,不是马车遇险的紧张,而是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这样的情愫在此情此景是十分不合时宜的,然而它在我的心中那么蛮横地生长起来,短短时间内盘踞出自己的地盘,不给我留下一点拆除的机会。

    我背过身,开始想念侦探先生了,至少他的绝妙的言论让我鲜少有胡思乱想的空闲。

    然而,福尔摩斯回来的很晚。

    一进门,他便兴奋地说“今天的乐曲太棒了。你知道卡尔文对音乐的见解吧,他认为,早在人类有语言能力之前,就有了创造和欣赏音乐的能力了。也许这就是咱们所以不可避免地感受到音乐感染得缘故。在人类的原始记忆中,任然残留着宇宙洪蒙状态的初始记忆。”

    “这种说法未免不够深入。”华生说。

    我对音乐不甚了解,只能微笑着听他们侃侃而谈。

    当关于音乐的讨论结束后,福尔摩斯拿出一卷报纸“案子已经登出来了。”

    我接过报纸粗略地瞧了瞧,它把案发现场描写的很详细,但没有提及死者的身份与嫌疑人。

    “我回了趟贝克街,葛兰森果然向我寄信求助,警方把这个案子称为无头案,愚蠢之极。”福尔摩斯嘲笑道。

    “你没有跟警长说哈德先生的身份吗”华生问。

    “哈德先生的信上有一句话说的很好不要告诉警方,以免打草惊蛇。”福尔摩斯说。

    “警方也没有收获,线索岂不是断了。”我失落地说。

    “谁说线索断了。”

    福尔摩斯拿出项链,取下椭圆形的项坠,手指在底座一顶,使之从侧面分成了两部分。

    “请原谅我擅自拆开了项链。”

    福尔摩斯的道歉姗姗来迟,而我已来不及斥责他,因为在项链中间夹有一张轻薄的纸片它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