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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第一百一十二章
    “这不是梦, 我来找你了,小猗。”

    很可惜的是,暴雨和他脱口而出的那句期待一起被绞碎在铺天盖地的狂风之中,贺猗没能听清他说了什么, 单纯惊愕于他的到来, 开门把他迎了进来。

    “你怎么这个点儿过来了”

    大厅里很暗, 没有开灯, 陈妈还有傅时靖这个时候也已经睡下了,偌大的别墅里自然是除了他们没有第五个人存在, 今晚的暴雨大的出奇,门卫里的保安也一早就离场, 徒留下满地被狂风刮倒的狼藉。

    “那你怎么还没休息”

    他不答反问, 抬起眼来目光正落在贺猗身上,青年穿着睡衣睡裤,岁月更迭下, 往昔那副稍显青稚的相貌却变得更加俊美沉稳,连带着中学时那副过于清瘦的身体也结实了不少, 在他的印象里, 他离开贺猗的时候, 贺猗好像还没现在那么高。

    “呃我刚准备睡来着。”

    贺猗拨弄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看着秦寻衍浑身湿透的样子, 犹豫了些许,“那你怎么办”

    他实在是好奇秦寻衍大半夜来这里做什么, 也确实不敢自作主张地让他在这里留下住一晚, 不然傅时靖明早知道了,肯定会发脾气。

    “外面雨那么大,你就忍心让我去而复返”

    相反, 不同于青天白日下秦寻衍同他说话时,他们俩之间那根度量着分寸和规矩的尺子,这个时候的秦寻衍说话没了分寸,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玩味。

    要是换了别人对贺猗说这种暧昧不清的话,他要么无视要么直接让人滚,可现在对象是秦寻衍。

    不管怎么说,他还没有敢对长辈以下犯上的胆量。

    于是,贺猗只好装作自己没听见。

    偷偷溜去衣橱找了几件宽大的衣服给秦寻衍换上,他拿着衣服看了看,目光扫向贺猗,“你的”

    “嗯。”贺猗点了点头,随后似乎怕他误会什么,又多余的补充了一句,“傅时靖他有洁癖,不太喜欢别人穿他的衣服,所以我就没拿他的”

    “我知道,你不解释。”

    他会心一笑,去了客房,表面上看起来十分镇静,然而那颗心却在擦身离开时,不受控制地悸动了起来。

    他一直都以为自己这么多年,历经那么多风雨,见过那么多人心,很难再去全心全意地去相信一个人,却唯独没想到自己会对一个小他将近十岁的孩子动心。

    “我能不能问问,秦先生为什么这么晚了还要过来你要是跟傅时靖有事商量,我想跟他提前说说,不然我担心”等他收整好自己,贺猗又摸索着过来找他,犹豫不定地解释着原因。

    “你担心他误会”

    他干脆利落地问道,贺猗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和他已经在一起了”他笑意和善地看着他,眼里却凉薄一片,“我竟然不知道。”

    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愿意相信。

    从在秦家家宴上看到这两个人似有若无的亲密举动,他就打心里明白了过来,明白当初那个追在他身后问他“你会等到我成年的对吧”的少年已经长大了。

    没有人会去执着于年少的一句没有任何份量的承诺,就像跳出井口的青蛙见过广袤无垠的天空后很难再执着于天空原本都是四四方方的己见。

    人的心境是会随之环境改变的。

    可像傅时靖这种人,被贺猗喜欢的理由是什么

    他难以想象依贺猗的喜好和品味会喜欢上傅时靖这样的人,庸俗、傲慢、自以为是

    他这话说的听来莫名让人感到一种自嘲,贺猗不太能理解他的意思,还没来得及深究其意,他就笑了笑,“抱歉,失礼了,不过你大可以让傅总放心至于我来这里的原因,你可以当成我只是来借宿一晚,雨停了我就会离开的。”

    他最终还是没解释来由是什么,秦寻衍觉得自己多少有些冲动冒失了,明明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

    “那好,我就先”

    他们之间的交谈还没能结束,黑洞洞的起居室门后就传来一阵走动声,接着出现了一道人影,摇摇晃晃。

    贺猗僵硬地转过头,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下一刻在起居室的灯即将被人按开之时

    右臂一紧,被他整个拉进了门内。

    刺眼明亮的灯光紧接着在身后“啪”地亮起,贺猗的身形却整个被溺进门框内的阴影里,同他一起。

    眼前的青年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过分到几近唐突,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放在了门外。

    傅时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并且还喊了他名字。

    他视线下垂,正落在贺猗的脸上,借着窗外的光线打量着青年挺直的鼻梁和被光线柔化了的轮廓。

    “要不要我去打晕他”

    突如其来地,他这么说着,贺猗一愣,目光抬起落在他脸上,他动了动唇角,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他能看得出来贺猗心里对傅时靖似乎有些犯怵,虽然他知道贺猗从来都没有怕过谁,但难免厌倦于争执,更何况是在这种容易被人误会的事情上。

    雨夜、狂风、以及忽然出现在家里的陌生男人。

    这种事情纵然他足够证明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可傅时靖这种心思缜密的人会信么

    他诚然无所谓,可总不能给贺猗招麻烦。

    “你”

    不等贺猗拦住他,他径直松开他走了出去。

    须臾便传来“砰”地一声闷响,贺猗走出去就发现傅时靖趴在地上秦寻衍似乎直接把人给打晕了。

    傅时靖显而易见是没找到他,打算来厨房喝水,不过秦寻衍怕傅时靖走过来发现了他们,便先下手为强。

    可看眼前这副景象,贺猗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不舒服,傅时靖脑袋原来就受过伤,秦寻衍还下那么重的手,虽然他可能对此并不知情

    “你生气了”

    他敏锐地发现贺猗情绪的波动,看着青年一言不发地把趴在地上的男人抱进了怀里,又动作轻柔地揉了揉他后脑勺,不知道怎么的,望着眼前这一幕,他突然就觉得很刺眼。

    于是,他径直伸手把傅时靖从贺猗怀里拉了过来,扛麻袋一样把人抱去了卧房,贺猗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急急忙忙站起来跟起,他却回头瞥了他一眼,语气里的醋意浓烈的几乎腐蚀他的肺腑,“如果不打晕他,他发现我们俩怎么办”

    “我可以跟他解释。”

    “那你觉得他会信吗”

    不等贺猗出声回答他,他又笑了一声,“傅时靖不像是会轻易相信别人的人,你跟他在一起那么久了,他可曾真正的信任过你”

    “”

    他瞥见贺猗的脸色忽然就沉寂了下来。

    看样子似乎是被他说中了不然贺猗刚才为什么会那么慌乱真正相爱的人自然会无条件地信任对方,这难道不是常理么

    他承认自己在这一刻居然也变得无比的无耻,居然心思狭隘地说这种话来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

    可很快,他就意识到是他错了。

    贺猗摇了摇头,语气坚定的像是给了他一记耳光,“两个人相互信任的基础也是建立在互相尊重的前提下,我既然明知他心思敏感见不得我和别人亲近,那为什么还要在这种情况下任由他发现惹他生气人心虽然经不起考验,可随便拿人心来考验的人也很无耻。”

    他闻言睫毛一颤,目光微冷,贺猗却越过他轻手轻脚地把傅时靖抱回了被子里,低下头替他掖好了被角。

    “秦先生,我希望类似今天这样的事,私底下不要再发生第二次了吧。”贺猗很快转过身来看他,脸上谈不上有什么表情,说话的语气更是平平淡淡毫无起伏,“今晚发生的事我不会跟任何人提起,以后再见面希望我们也只是简单的朋友或者合作关系。”

    “”

    他难以想象,从来都对着他言听计从的人此时此刻既然也会为了另一个男人急于同他撇清关系。

    他凝神注目贺猗许久,无数次想一股脑地冲上前把人拉住,告诉他真相,告诉他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告诉他其实他也在这个世界,可是他说不出口。

    至少,现在时机不对,他不该那么冲动。

    “你说得对,贺先生,你可以放心。”

    末了,嘴角拉开一抹弧度,他转身离开了这里。

    “小叔叔”

    思绪很快回笼,秦寻衍收整好微微有些失神的面孔,淡漠的视线一扫而过玻璃幕墙上突然走近的人影。

    “有事”

    “我刚才叫了你很久。”秦掫笑了笑,在他身后的沙发椅上坐下,“是有心事么我听说你和傅总谈妥了林下经济的事,已经准备项目采购了”

    秦寻衍扫了他一眼,似乎不太满意他总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这里,就像是狮王和头狼拥有很重的私人领地意识一样,他俯身在对面坐下,“今天没课”

    “暑假呢。”秦掫笑了笑。

    “那你妈给你报的马术、大提琴、象棋班呢”

    “早结课了。”

    秦掫给自己倒了杯水,瞥见男人伸手揉了揉眉心,甚少露出一脸疲倦的模样,挑了挑眉,“小叔叔要是有心事,不妨与我说说,好歹我也是你侄子,总有资格为你分担一下吧”

    “小孩子懂什么。”秦寻衍显然懒得搭理他。

    秦掫闻言也不反驳,不以为意地一笑,“我懂的确实不多,可小叔叔若是为了贺先生的事情烦恼,我觉得我还是有资格多嘴一两句的。”

    他不提还好,一提秦寻衍就生气。

    若不是秦掫擅自唆使秦贻偷了他戒指引得傅时靖注意,他也不至于被打乱了计划被人提前防范上。

    “小叔叔,贺先生跟傅总关系看来还不错,我觉得你要是想横刀夺爱可能没什么希望”

    话音刚落,就引得秦寻衍一记眼刀。

    旁人若是见了,恐怕早就吓得魂不附体了,可秦掫不怕,因为他没说错,虽然他不知道贺猗是什么时候跟他小叔叔有的关系,可自从发现这个秘密开始,他就已经来了兴趣。

    “所以呢,你小子有什么高见”

    秦寻衍也不知是被说中了还是单纯懒得反驳他,慵散地往后靠去,双手交叉搭在身前,眉眼微挑地看他。

    秦掫坐正了身子,脸上的表情透着一抹玩味,“依我对贺先生的了解,让他移情别恋是不可能了,那不如把攻略目标放到傅时靖身上,你看怎么样”

    “你想做什么”

    秦掫心照不宣地一笑,随即起身在他耳边附耳了几句,只是话还没说完,秦寻衍就想也不想地打断了他,“不行。”

    “为什么”秦掫不太能理解,“小叔叔难不成觉得这样的做法太卑劣了这样想想确实不太好,不过你要是觉得有违自己的良心,我也不介意帮你一把”

    “你觉得傅时靖会是那么容易上当的人”

    傅时靖会怎样他无所谓,他只是不希望贺猗受到伤害,可如果他想要达到目的,这件事可能就无法规避。

    “傅时靖会不会上当这件事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该如何让贺先生相信他所看到的事实,这样,即便再坚固的感情也迟早会在流言蜚语下不攻自破。”

    自从那天去茶楼里被鳄龟咬了手之后,傅时靖就“娇弱”了不少,变着法儿的在他面前求安慰。

    贺猗把陈妈每晚都会提前熨好的衣服拿了过来,催促他起床,“你还不赶紧的,今天要去采购树种”

    傅时靖没搭理他,懒洋洋地在被窝里翻了个身。

    在家休息那么久,不每天去公司例行报道,很大程度上会逐渐削弱人的上进心和自律能力。

    贺猗也是那么久才知道像傅时靖这种每天在公司业务上兢兢业业的大老板也会热衷于偷懒,一周赖七天床,回回都要他喊,要是像往常,他还可以丢下傅时靖一个人睡到日上三竿去剧组,可今天约好了要跟秦寻衍去市场看树种,总不能临时毁约。

    “你要是不起来,我就一个人去了。”

    他说完,注视着男人窝在被子里的背影眯了眯眼,故意道“跟秦寻衍一起,晚点儿顺便吃个饭”

    “吃饭”这话刚说完,傅时靖就“唰”地一下翻身坐起,慵懒的眉眼微微舒展,“你敢”

    “那你还不起床。”

    贺猗准确无误地把人从被窝里抓了出来,傅时靖就跟只无脊椎动物一样黏在他身上,让他帮忙穿衣服。

    如果不是看在他手伤还没好的份儿上,贺猗压根就不会管他,他从三岁过后就开始自己穿衣服,一直到现在,也就练搏击负伤的那段时间让护工帮忙照顾过一段日子,什么时候还让人伺候过穿衣了

    傅时靖倒好,这段日子吃饭穿衣都依赖他,就差让他帮忙上厕所了。

    “我昨天让陈妈新教我做了一道菜,你要不要尝尝”

    “菜什么菜”

    衣服穿好后,贺猗把人推到了卫生间,傅时靖就靠坐在洗漱台上,看着贺猗打湿了毛巾,朝着他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替他把下颌刚冒出的胡茬打湿,然后喷上剃须泡沫,拿着刮胡刀帮他一点点剃须。

    只是不等他回复,贺猗就狐疑地抬起眼扫了他一下,“你不是右手伤了动不了么还有本事学做菜”

    傅时靖笑笑,左手自然而然地扶住贺猗的腰,看着青年近在咫尺的容貌,得意地眨了眨眼,“我就在旁边学习,没动手,你要是想吃,我可以等伤好了给你做。”

    “哦。”贺猗捏住他下巴,专注细致地帮他刮去了侧脸的胡茬,“什么菜”

    “龟苓膏。”

    “”贺猗愣了下,“哪来的龟”

    “我打算把徐鸢飞那只龟炖了。”

    “你怎么那么小心眼,一只小鳄龟而已,你不招惹它,它能咬你吗”贺猗对此嗤之以鼻,“而且做龟苓膏好像不能鳄龟做吧,得金钱龟”

    傅时靖冷哼,“管他的,反正我要把它做了。”

    贺猗无言以对。

    他觉得傅时靖这人有时候挺幼稚的,亏他以前还误以为姓傅的冷血无情、风流成性,是个绝无仅有的大渣1,现在想想都是受原著荼毒太深,像傅时靖这种外表强悍内心娇弱的霸王花怎么可能渣的起来。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跟傅时靖去赴约的路上,他碰巧遇到了徐鸢飞,才知道咬伤傅时靖的那只鳄龟被他带走后,一分钱都没给徐鸢飞。

    “那只龟的品种是纯种小亚成佛鳄,市场价大概在这个数”徐鸢飞搓搓手,腼腆的比了个数,“不过这个嘛,到底还是我们家龟咬伤了傅总在先,傅总没让我出医药费算好的了,这就不必客气了”

    虽然徐鸢飞嘴上说不必客气,但贺猗知道人家毕竟是个靠开茶楼揽客做生意的商人,虽然来这里的都是a市有头有脸的名流,但实际客流并不多,再加上傅时靖捣乱在先,不给钱说不过去。

    不过他万万还是没料到,傅时靖居然会那么抠,一毛钱都不给,二话不说就拿走了人家的龟。

    也就好在全a市的人多少都知道傅时靖的名号,这要是换普通人,徐鸢飞怕是二话不说直接报警了。

    “具体多少钱,我转给你吧。”

    贺猗刚掏出手机打算给徐鸢飞转账,下一刻,徐鸢飞却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贺先生,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我今天倒不是为了找你要钱才有此一行,而是这只小鳄龟是杨家小公子托我侄女养在这里的”

    “你说的是杨陆瑜”贺猗心里跳了一下,生怕他下一句说的会是杨栖池。

    “嗯,对。”

    “这样啊”

    只是没等他松口气,徐鸢飞就正色道“但这只龟其实是杨老爷养的。”

    “”

    贺猗想起今早临走前,傅时靖吩咐陈妈在厨房熬的那一锅鳄龟汤,猝然就有些头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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