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那道清亮的声音将萧珏飘远的思绪唤了回来, 他顺着声音偏头看向阿怜,眼神里的冰冷已经褪去,转而被平静取代。
看清他脸上的神情, 阿怜原本想说的话在嘴边停顿一瞬。将那碗汤放回食盒后,她才小心试探道“皇上,贵妃娘娘这汤, 可否容民女稍后带走”
萧珏眼神厌恶地往那食盒上瞥了一眼,才淡声道“你带走吧。”
他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寒意“若有结果, 即刻回禀。”
说完, 萧珏重新合上眼睛, 朝着阿怜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退下吧。”
贵妃被侍卫和赵公公半强迫着请了出去。
朝元殿外。
“娘娘, 奴才这就送您回宫吧。”赵公公一扬拂尘,躬着身子在前边带路。
两个小太监见状立刻紧紧“搀扶”着贵妃抬脚跟上,
“松开本宫自己会走”贵妃红着眼睛呵斥着, 扶着她的小太监往赵公公那里看了一眼, 立刻战战兢兢地松开了手。
贵妃将自己头上被晃得凌乱的发钗扶正, 清了清嗓子,朝着戒备在她身侧的侍卫道“让开。”
侍卫没动。
“让开。”贵妃冷着声音再次咬牙开口,“本宫, 这就回永和宫。”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是就在此地放行, 还是要寸步不离地将贵妃送回永和宫。
其中一个侍卫眼风一扫,猝不及防地瞥到了站在朝元殿拐角处的侍卫长大人霍青。
正要开口请示上峰,却被霍青一个手势止住。刚要出口的话被堵了回去,霍青不动声色地朝他点了点头,示意放行。
见侍卫退开,贵妃冷哼一声, 带着侍女头也不回地往永和宫的方向走去。
背对着侍卫和那几个太监走远几步,拐出几人视线后,贵妃的脸立刻拉了下来。
她瞥了一眼身侧的侍女,声音里带着隐藏的怒气“不是说这药没法子解么”
若没有意外,服下这药的萧珏此时此刻要么是昏迷不醒神智不清,要么是药瘾发作狂躁万分。总之,绝不可能是方才那般清醒平静,甚至还对她这么冷面无情。
想到这里,她心底忽然涌上几分不甘。
她原想着能借此机会用加了料的汤让萧珏平静下来,让他对她的汤产生依赖,直至她能用这药粉将他完全控制
察觉到她的怨愤,那侍女身躯一颤“娘娘,这药成瘾性极强,以宫中太医的手段确实解不了。”
贵妃脚步一顿,萧珏床边那个女人的脸再次闪现在她眼前。
宫中的太医解不了,宫外却不一定没人解得了。
想到那人说的,奉了萧凌风的命令来给萧珏诊治,她的心立刻沉了下来。
又是萧凌风
先前萧珏要给萧凌风使绊子,她趁此机会送了“表妹”过去,意图借此机会在萧凌风府中安插个眼线,却没想到这“表妹”最后上了萧珏的床
自从那日萧珏看在她的面子上将“表妹”封了安嫔之后,她心里就恨极了萧凌风。
此时又因为给萧凌风上错了眼药被萧珏罚了禁足,她心里怎么能不恨呢
一边沉着脸思索着如何报复萧凌风,一边加快了步子回永和宫。然而没走几步,就与刚入宫的太傅打了个照面。
“娘娘。”
太傅开口叫住了正要避嫌绕开的贵妃。
贵妃不得已换上了一副笑脸,朝着太傅点头示意“太傅。”
太傅朝着贵妃大大方方地拱手,随后往她泪痕半干的脸上瞥了一眼。
“娘娘这是心软了”他面色温和,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丝警告,“娘娘可千万不要辜负士上的信任啊。”
心软怎么可能
贵妃正要开口回击,却又被这白胡子老太傅抢了先。
“娘娘入宫这么多年一直荣宠不衰,动些恻隐之心也是人之常情,但娘娘要知道”
他捻了一把胡子,眼神里带着深意,“假的永远不可能成真,娘娘也有娘娘的正事要办。”
贵妃忍下心里的怒气,不咸不淡地道“有劳太傅费心了,但本宫做事,不需要太傅提醒。”
说完,她移开视线率先抬步离开。
而就在与太傅错身而过的那一瞬间,太傅忽然用极轻的声音说了一句暗语。
贵妃面色微不可察地僵硬一瞬,但又很快恢复如常,没叫太傅察觉到一丝异样。
朝元殿拐角处的廊柱后面,一直暗中隐去身形盯着贵妃的霍青耳尖微动,将两人说的话全部收入耳中,包括那句暗语。
两人分别后,霍青才皱着眉们从廊柱后面绕了出来。他远远看着太傅踏进朝元殿的背影,不由自士地捏紧了拳头。
王府里。
某种鸟类扑棱着翅膀的声音将撑着额头假寐的萧凌风惊醒。他立刻睁眼,警觉地往声音的来处看去,就见一只雪白的鸽子停在书房的窗沿上,正歪头打量着他。
除了不那么凶之外,这副歪头看人的机灵样子跟白羽看着像了个七八成,一看就像是庄清月的人能养出来的信鸽。
伸手从那信鸽脚边取下纸条,看清上面写的内容后,他脸色立刻冷了下来。
笃笃。
窗户被轻轻叩响。
萧凌风捏着纸条抬头,就见庄清月披着那件狐毛披风,站在半开着的窗户之外看他。
“怎么了”庄清月视线下垂,扫过窗边那只低头啄米的鸽子,又落在他手里捏着的纸条上。
难道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江俞声传消息回来了。”萧凌风从窗口处伸出手,将手里的纸条递给了庄清月,“他从粮草侵吞一案入手追查,暗中调查后发现不仅是粮草,连西南几个重镇的税银都有染指。”
“一少部分给了西沙蛮子,更多的则是”他沉着声音,“输送给了肃西军。”
庄清月闻言面色一厉“师兄从来不说没把握的话。既然他传了消息回来,那手中必定掌握了重要证据。”
“他孤身在雁回镇,定然凶险万分。”萧凌风皱眉,眼神里颇有几分担忧。
江俞声假意到先生那里投诚,若他身份败露,定然会招致杀身之祸,而他身边带着的那点皇家侍卫恐怕根本不够用。
若是江俞声折损了
他眼神不自觉地停留在庄清月脸上,神情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将手里的纸条销毁后,庄清月敏锐地察觉到了萧凌风的目光。他抬头,在与萧凌风目光相接的那一瞬间,立刻明白了萧凌风在想什么。
他轻笑一声,从窗外伸手进来,安抚似的拍了两下萧凌风的胳膊“没事,别担心。”
“师兄虽然功夫着实一言难尽,但他走之前我把我的袖珍机弩给他了,作为保命杀招应当是没有问题的。况且”
他神秘一笑“我的人在暗中护着他,出不了大事。”
萧凌风闻言松了口气。
毕竟,如果江俞声折损了,那他手中掌握的线索消息和证据都很可能随之灭失,庄清月也会因此,失去一个能称得上亲人的人。
心中的想法按下,他眼神落在庄清月收回的那只被冷天冻得有些发红的手上。
嘶
他有些懊悔地吸了口凉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隔着窗户在跟庄清月说话。于是赶紧快步打开了书房的门,把人扯进温暖的室内。
而后逮着庄清月那双冰冷的手一顿猛搓。
“冻着没有”他问。
原本任由他动作的庄清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抽回手,用已经回暖的手掌往萧凌风脸上碰了一下“没冻着,比你的脸还暖和些呢。”
他没说错,萧凌风方才一直站在窗边,其实也是当着风口,脸上自然被风吹得带上了凉意。收回手后,他趁势认真端详起了萧凌风这张带着凉意的脸。
望着面前这人一夜之间冒出来的青色胡茬和他眼下明显的一片青黑色,庄清月脸色逐渐变了。
眼中的心疼一闪而过,他拧着眉朝萧凌风招手。
等萧凌风疑惑着低下头时,便只觉得眼前人影晃动了一下,随即下颌处传来一阵轻微但却清晰的痛感。
是庄清月一口咬了上来。
萧凌风挑眉。
然而他还没说话,咬人作恶的庄小狗却率先抱怨起来“呸呸。胡子扎嘴。”
他斜着眼睛瞥向萧凌风“你这弟弟真是个不省心的,自个儿晕了倒好,还让你给他忙前忙后。”
听出他话里的关心,萧凌风手捏成拳头放到唇边,轻咳一声“是,他确实不省心。但没办法,还是得耐心些等他醒来,他还欠咱们东西呢。”
庄清月疑惑“什么东西”
萧凌风唇角一勾,倾身凑到他耳边道“忘了么,赐婚的圣旨可还给没咱们呢。”
看着庄清月倏然变红的耳尖,萧凌风心情一瞬间好了不少“还有属于你的玉牒。”
他声音里带着笑“等这摊子事儿收拾好了,咱们去开萧珏的私库,给你找块最好的玉。”
“本公子难道没见过好玉么”庄清月抱着胳膊撇开眼,语气里带着十足的不屑。
然而这一转脸,却将自己已经红透了的耳朵正正好暴露在了萧凌风眼前,连那一圈雪白厚实的狐毛都遮挡不住。
萧凌风心思浮动,实在没忍住一把连人带披风揽进了怀里。他下巴在庄清月发间蹭了蹭,小声道“那日上朝本来是要去催他的,岂料半路杀出个李方昱。”
“我心里好急,但现在实在不是一个好的时机。”他叹息一声,“等一切结束了,咱们把庄叔接回来,选个最好的日子大办一场。”
说完,书房里的气氛变得安静下来。
庄清月耳朵上的红色已经蔓延到脸颊,让他不自觉地往萧凌风怀里藏了一下。片刻后,他才用强装出来的冷静声音轻轻嗯了一声。
萧凌风短促地笑了一声,随后放开庄清月,伸手捞过自己挂在屏风上的滚着金边的玄色披风迅速系好。
“霍青那边应该有结果了。”
他拉开书房的门,回头看向庄清月“我进宫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鸽子,我接受审判。
跪地j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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