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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进宫(三)
    齐宴神色微惑地看着面前清丽的女子。

    她明明还是那副熟悉的容貌,可眼中对自己再也没有了深情,望过来的目光也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漠。

    “清莞”

    他伸出一只手,正想拉扯眼前女子的衣袖,面前骤然被一尊黑影挡住,紧接着便是男人冷若寒霜的声音。

    “清莞这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景翊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眼前,如刀削的面上神色阴鸷,目光中寒意凛凛地盯着齐宴。

    齐宴伸出去的手被倏地打断,他先是一愣,面色蓦地笑了。

    他当是谁,原来是阮清莞那夫君。

    这个男人被称为大靖朝赫赫有名的战神,气势万钧,雷厉风行,可齐宴却觉得,这男人不过是他的手下败将。

    毕竟他娶回家的夫人,一颗心全扑在自己身上,眼里半分没他这个夫君。

    他目光顿时变得玩味,看向景翊的眼里也隐隐带着挑衅,道“抱歉,景将军,我与清莞自幼相识,青梅竹马,早就这么叫惯了的。”

    一句“自幼相识,青梅竹马”说的暧昧,顿时让眼前之人变了色。

    纵然景翊压抑着极深的情绪,可仍旧从他的眸子中流露出怒焰翻涌,额角乍起的青筋尽显凌厉。

    “夫君”

    就在男人紧握双拳身躯僵硬之时,一声甜腻的呼唤从耳边传来,紧接着就是一双柔软小手攀附上自己的胳膊。

    女子弯起的唇畔展露出笑颜,在自己身前娇嗔道“夫君,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呀”

    杏眸里的笑意满满当当,凝脂般的肌肤白得耀眼,景翊那绷起的青筋和翻滚的血液也在这一瞬间被她软化抚平。

    ”清莞,你”不等景翊出声,看着这一幕的齐宴已经是睁大了眼睛。

    他不相信阮清莞对自己态度大变样就算了,她竟然会对景翊说话这样娇嗔亲热。

    阮清莞将头转了回去,看向齐宴的眸子里瞬间敛尽了笑容,冷漠道“我与夫君五年夫妻,伉俪情深,早就这样叫惯了的,齐世子有何意见吗“

    他能有什么意见

    眼前两人并肩挽手站在一起,宛若一对璧人,他们才是真正的夫妻。

    齐宴的脸色讪讪的,女子的笑颜依旧灿烂,只是不再对着自己,从前那厌倦了的容颜,在这一刻不知为何变得格外刺眼,也刺得他心里痒痒的。

    阮清莞继续道”也请齐世子自重,我如今已是景家夫人,与世子男女有别,往后切莫再说那些不该说的话,唤那些不该唤的称呼。”

    她特意咬重了“景夫人”这个身份,惹得景翊侧目瞧了她一眼,女子的脸上是少有的认真,对着齐宴的态度也是严肃正色,像是下了决心要与他划定界限一样。

    景翊难得看到她这样的神态,竟也觉得十分动人。

    齐宴愣愣地看着眼前面色清冷的女子,一向自信的他忽然觉得心里空了一块,像是丢了什么东西似的。

    “对不住了,清阮姑娘。”

    齐宴低头拱手致歉的时候,女子拉着男子离开的衣袖正好从自己眼前飘过,触感只停留在手指一瞬间,再也消失不见。

    如同那曾经捧着一颗心对待他的女子。

    寿康宫里,待景翊离开后,太后停下了手中打理花草的动作,神情变得有些怅然迷惘。

    半晌,她才等来了皇帝,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互相搀扶前往后殿的佛堂。

    “景翊那孩子,跟你说了要回来”太后问他。

    皇帝点头,想起景翊在殿上同他说的话,脸上不禁起了笑,同太后道“母亲可知,这孩子为何决定要回来”

    还能为何自然是因为他那夫人。

    太后心中早就看得透透的,偏皇帝看不明白,还故意来问她。

    太后默默一笑,只道“那姑娘我见过了,懂事了不少,如今看着他们过的好,就由他们去吧。”

    皇帝亦是点头,当初景翊进宫请求赐婚,说要迎娶云阳侯府嫡女时,他只当这孩子是随意挑的人选,毕竟他自小心性淡漠,从未见他在意过哪个人。

    如今看着才知,原来他在那个时候就已心仪阮家姑娘,这么多年更是情根深种,无法自拔。

    “咱们萧家的人专情,他是,你也是”太后轻叹。

    说话间,两人已经行至佛堂前,“吱呀”一声将门打开,太后回头望向心事浮沉的皇帝,淡淡道“进来吧。”

    年过半百的皇帝站在佛堂门前,竟久久犹豫不敢踏入,看着那扇灰暗的木门,第一次有了近情情怯的滋味。

    他确实已经很久没有进入过这个地方了。

    佛堂里光线昏暗,湿气浓重,却布满了陈旧的故事感,皇帝一踏进屋,几乎瞬间就要被久违的记忆淹灭。

    “喏,这是哀家让那姑娘抄的经文。”太后缓缓走到桌案前,拾起阮清莞未抄录完的经书,递在皇帝的面前。

    皇帝收起沉思,接过经书信手翻阅过去,女子的字迹虽算不上大气,却很清秀,字里行间也是看得出认真的。

    只是

    皇帝有些疑惑,抬起了眸子“母后让她在这里抄写经书”

    “是。”太后目光幽深,将视线转移向那座佛像前,“哀家让她在这儿抄写经书,也是想让夕颜瞧瞧她”

    她说着伸手将那佛像旁的贡品一拨,赫然在眼前出现一张漆木的灵牌。

    上面只简单的刻着“沈氏夕颜之灵位”几个字。

    皇帝的面色瞬间就变了,震惊地望着那灵牌上的几个字,带着些无法自抑的情愫,目光久久不能已移开。

    “母后竟然将她的灵牌安置在了这里”

    皇帝不由自主地朝着灵牌走了过去,那灵牌看起来上了年头,色泽已经不再鲜艳,可上头的字却是深刻依旧,宛如皇帝心底里那一道痕迹。

    “这里是夕颜从前住过的地方,哀家将她的灵牌安置在此,也是求个心安。”

    太后说着,低眉扫了眼阮清莞写过的那本经书,淡淡道“景翊是她的儿子,那姑娘也是她的儿媳,哀家带给她瞧瞧是应该的。”

    所谓抄写经书,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只是想带阮清莞来佛堂里,给她死去的婆母看一眼。

    太后望着皇帝那副心绪浮沉的模样,就知道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能放下,不由问道“你这辈子是不是都不打算跟景翊那孩子相认了”

    他们二人对景翊的关心都是看在眼里的,但谁也没有对景翊提起过身世,都对此缄口不言。

    皇帝长长叹一口气,敛了敛眸子,语气沉沉道“朕又何尝不想认回自己的亲生儿子,只是夕颜临死前的那番话,朕至今不敢与他相认”

    叱咤了半辈子的皇帝罕见地流露出脆弱。

    太后蓦地一愣,也是想到了当年的女子火光冲天中绝望悲痛的模样,不由得止住了心思。

    “罢了,即使不相认,就这样远远看着,也是好的。”

    从佛堂出来的时候,太后和皇帝从追忆中恢复了清明的面色,二人都是深宫中浸淫了数年的人,自然懂得掌控自己的情绪。

    太后忽的想起了什么,问道“听闻今年的科举,你打算交给太子负责”

    皇帝点头“太子年纪也不轻了,理应交给他多历练些。”

    太后却是沉默不语,非她不信任太子,只是那孩子自小性情阴鸷,深不见底,科举这样的事交给他

    “咱们大靖朝历代以来治世,国泰民安,皆是因为这以公平著称的科举考试,贡献了诸多能人异士。”太后说着看了眼皇帝,正色道“科举是国之根本,皇帝,你要多留心啊。”

    皇帝扶着太后的胳膊,颔首道“这是自然,这次虽然交给太子负责,可几位翰林院大学士,太傅,太常寺卿都会辅佐他,母后放心。”

    太后点了点头,欣慰道“马上又要选拔出一批新人才了,京城里似乎就有一批好苗子听闻景翊夫人家中兄长,乃国子监难得一见的天资聪颖。”

    “是吗”皇帝有些惊讶,笑道“云阳侯果然是教子有方,一对儿女都不可小觑。朕等着到时候在殿试上见见。”

    太后亦是微笑,由皇帝搀扶走出了后殿,外头已从阳光明媚转为乌云密布,太后望着天色蹙了蹙眉,也不知道景翊那对夫妻回府路上会不会淋雨。

    说起来,景翊这孩子虽不在宫中教养长大,可天赋异禀,能文能武,才干丝毫不输于东宫太子。

    太后想着,心中忽然起了个奇妙的念头。

    她蓦地转过头看着皇帝,目光中闪过玩味沉思,轻声问道“若是让你在太子和景翊中选一个,你会选谁”

    两个都是他的儿子,一个是中宫嫡子,一个是沈夕颜的儿子,他会选谁

    皇帝不由一怔“选一个”

    “是。”太后点头,认真道“选一个继承大统,你会选谁”

    她就不信皇帝的心中没有动摇过,太子虽然尊贵,可性格阴沉,城府极深,未必会是一个勤政爱民的好君主。

    而景翊虽为武将,可多年戍边卫国上阵杀敌,也赢得了民间不少口碑。

    最重要的是,这个问题也代表了两个儿子在他心中的分量。

    果然,在太后的殷殷目光的注视中,那向来心思果断的皇帝,面对这个问题脸上终于起了迟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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