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漪在大长老的住处呆了几天,大长老是孟极巫,巫的领悟能力向来是比图腾战士要强上很多的,思维没有年轻时活跃,也没有废风漪很多功夫就入门了。
在风漪看来,一个陌生的体系想要入门才是最难的,就像巫的修行法门,如果没有原身的基础在,风漪也得费上很多功夫才能学会。
而大长老面对新的体系却学得很快,巫是一种锐意进取的存在,因为经常有惊艳绝才的巫改良、推翻某一个体系的巫术,所以她们算得上是最容易接受新事物的人了,对普通人来说,武学的道理意境她们能听得头昏脑涨云里雾里,想不出该怎么理解那些道理意境的神韵,但巫的修行恰好也需要观想,都是些听上去玄之又玄的东西。
再加上风漪也是巫,她能够用巫的名字去解释一些武道专用的名词,更便于大长老理解,于是大长老武学出人意料的顺畅。
当然,入门其实也算不得什么,长春功比较适合的是那种被慢性病缠身的老人,而不适合那种只有几个月乃至几天生命的老人,因为长春二字,既是对练功者的祝福,同样也是在阐述,这是门需要漫长时间才能起效果的功法。
不过对大长老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大荒的天材地宝可比风漪的前世多多了,其实有的是能让人增加寿命的东西,只是单纯的长寿对大长老来说是没有意义的,长寿就只是长寿,却不会让身体恢复成年轻时的状态。
所以大长老并没有想过服用什么天材地宝,反正她本来就已经老了,一把老骨头了,正好死了方便给后辈挪挪位置。
可现在不同。
能好好的、健康的活着,没有人会想要去面对死亡。
身为巫,大长老也能很轻松感受到自己的身体状况,毕竟很多巫术都有这样的作用,尤其是像孟极巫这种需要经常外出做任务的巫,基本都算得上是半个医生,为了防备自己不知不觉落入敌人的陷阱给自己的国家带来灾难,每次回来复命都会将自己从里到外仔仔细细给检查个遍。
她们跟巫医牵扯是比较深的,巫医很多可以不依靠经验、不需要眼力就能判断患者身体情况的巫术,在一开始,可都是为了孟极巫她们研发出来的。
毕竟做探子是件风险很大的事。
所以虽然长春功才刚刚入门,但大长老也能感受到身体细微的变化,为此不由有些心生恍惚。
日渐痼疾沉疴的身体她每天醒来都能感觉到,甚至比给她做检查的巫医都要清楚,越年长的巫,会的就越多,所以就更能清晰明确的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然后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步入死亡。
这其实没什么,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但这种久违的轻松感,却是忍不住让人去渴求更多。
腐朽的身体隐约流露出了一点春季万物复苏的气息,看着至少不像枯木那样垂垂老矣,大长老看了看自己并没有什么变化的枯瘦双手,巫年老与否,其实并不太影响她们的行动和施法,毕竟很多巫术都能做到让身体矫捷,但老了就是老了,哪怕她们能做到与年轻人无异的行为,可以欺骗很多人的感官,却欺骗不了自己。
而现在,大长老却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变得年轻起来。
风漪见大长老在感慨,便没有去打扰她,抓起一旁的野果吃了起来,过了会儿,大长老才一脸期盼的问“大王,我以后脸上的皱纹是不是会没了”
“”
风漪没想到大长老竟然会在意这种问题,愣了一下才说,“这是不可能的事,天下间哪有返老还童的好事,任何功法都是得尊重自然规律的。”
只有邪门的功法才能做到那种事,但代价往往也十分沉重,长春功是最温和不过的功法,虽说在很多人眼里是逆天改命的神功秘籍,但实际上长春功并不逆天,它只是让人体仿照四季,身体不好时便会是冬季,好时便是春,冬去春来,四季轮转,便是这门功法的主旨。
然而哪怕春天会到来,一岁过去,树的年轮会增加,多年生的花也会离死亡更近一步,延缓衰老让人尽量做到长春,但这个长春,却是与青春没有任何关系的。
当然了,身体好了,皮肤状态自然也会好,皮肤状态好了,那人看上去自然也就年轻了,但也仅此而已。
风漪看着大长老脸上的老人斑,不知道该说什么,很多人都不太能接受自己的衰老,无论男女,只是现实逼着他们不得不服老,但风漪确实没有那样能让人返老还童的功法,因为这样的功法必然是存在很严重的缺陷的,她自然是不屑去修炼的。
也许是还年轻,风漪从未考虑过这些,她也不清楚自己老去后会不会在意这样的问题,但至少现在,她是不在意的。
大长老闻言倒是轻轻笑了一下,并不失落“倒是我贪心了。”
她手在风漪发顶摸了摸,慈爱道“辛苦大王了,我已无事,大王快些回去吧,可别耽误了事。”
这些天来,没少有人赶过来给风漪传递消息,虽然大长老自己每天也有孟极巫递上来的消息,但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不觉忙碌,发生在小辈身上时,立马就觉得有点太辛苦了。
风漪嘟囔了一句“我没什么可辛苦的。”
她不是那种不放权的人,大多数时候,都是手下早已将事情给处理好,呈到风漪面前的绝大多数都是尘埃落地的汇报,她只需要看一看了解一下就行了,并不需要劳心伤神的去琢磨解决办法。
如果不是如此的话,哪怕风漪在武道上的路再顺畅,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突破,毕竟再怎么说修炼也是需要时间的,而如果一直忙于政事的话,又哪可能能腾出这么多的时间来修炼
那当然是因为手底下的人都太省心了。
不过风漪也没拒绝大长老的提议,她确实不太住得惯山里,还是王宫住起来更舒服一些。
风漪回到王宫,对众人来说,这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来,毕竟她好歹只是在城内打转,没想过出远门。
女锤得知后倒是开始重新往王宫跑了。
根据这些天的汇报,风漪知道她们跟鰕姑人的接触还可以,四长老是标准的巫,有着不俗的容貌和大众对巫固有的印象,神秘而温和,而女锤则是图腾战士中力量的代表,健康的麦色肌肤,肌肉紧实明显,比常人高上一个头的个头,让人看到她的第一眼起,就一点都不会怀疑她的强大。
所以无论鰕姑人对鱼妇的幻想是什么形象的,他们都能从她们身上找到参照物。
再加上被四长老刻意展示出的肌肉,一切都进展的有条不紊。
风漪好奇地问女锤“你对他们的感觉怎么样”
女锤说“大王,我觉得他们就跟钩盲蛇一样。”
钩盲蛇,蛇类中最小的存在,孤雌繁殖没有雄性,哪怕是成妖的钩盲蛇,体长能超过一米的都算得上是这个种族里的巨人了,普通的体型则跟蚯蚓差不多,用这个来形容鰕姑人,显然女锤是已经跟不止一个鰕姑人交过手了,觉得他们有些娇弱了。
不过,能拿蛇来形容,至少也说明她虽然嫌弃,但也不反感。
风漪猜,这大概是因为女阴人跟她打架打输了会比较暴躁,好不容易升起的暧昧也在拳脚相加中被打没了,而鰕姑人,他们有点太渴女了,大概在输了之后并没有不服输,可能还拿崇拜的眼神注视着女锤。
对她来说,这样的表现,大概就足以改变女锤对他们的观点了。
但女锤也不会因此就觉得对方有多好,她说出这个评价时也很平静,对她来说算得上是很客观的评价了,谈不上喜欢,也说不上厌恶。
风漪问“可有中意的”
“并无,”女锤道,“非要选的话,大王,您就把那个觉醒图腾的赐给我吧。”
至少接受过女阴针对图腾战士的训练,看着比别的要坚韧耐揍些。
风漪点点头,过了会儿才说“你若是不愿,不用勉强。”
客观来说,女锤确实是很合适的人选,国君近侍,背后虽无家族支撑,却比寻常人来得亲近,让她娶鰕姑人,足以让对方觉得风漪给予了他们足够的信任。
但人很难做到一点不偏心的,这种政治联姻未必以后会幸福,毕竟按照常理来说,另一半该是能相互扶持到老的存在。
可带有政治意义的婚姻,有几对能做到没有异心的
“我没有勉强啊”女锤奇怪地看了风漪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这种小事上纠结。
女阴在人口实在紧缺时,还实行过强制婚配,对图腾战士来说,单身还是有对象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大家都是战友情,很少有产生感情的,等发现自己无法再进一步,又想为女阴做贡献时,便会想要去怀孕。
与普通人需要另一半相互扶持才能养家糊口不同,她们年轻时征战四方早已给自己挣足了家底,更不需要养女防老,她们老了之后,想跟战友住一起就住一起,想单独住就单独住,年轻的图腾战士打猎时时不会忘了把猎物送到她们家门口的,既饿不死,强壮的身体也不同于寻常老人会行动不便,兴致来了还能跟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打上一架。
所以图腾战士中的婚姻往往更现实,觉得自己没有潜力了,就去找个看得顺眼,或是干脆就自己跑去生一个,在还有能力时,去做一个对女阴能比较大的贡献。
毕竟,图腾战士生的孩子,往往天赋都会比普通人要更好一些,觉醒的机会会更大。
所以女锤对另一半的幻想,是不包含什么爱情的,就像老娘说的,抓紧让对方生个孩子给她玩玩,别的,不仅家里不在意,女锤也不在意。
因此只要对方是个女阴人,无论男女,在女锤眼里都是只要不让她生孩子就行。
毕竟要生崽的话,会耽误晋升的黄金时间。
风漪默了一下,她其实也知道自己有些矫情了,这个时代没有人会在意那些东西。
女锤想了想说“大王,您别看我自己出手一个人都找不着,但是我肯定是能让对方生一堆崽的,跟蛇越那种不生蛋的不一样。”
蛇越,图腾战士之首,去神井去了五年,最后换对象生,才怀了孕。
风漪“”
她捂住脸,“这种事急不来。”
事实上,她觉得女锤可能比蛇越还难,毕竟她天赋比前者好,而根据大荒的情况,往往怀孕容易与否,都跟天赋有关。
当然,也许自然受孕会比去神井容易一些,但也可能更困难,这谁也说不准。
女锤觉得有点不服气,因为她觉得风漪好像不太信自己的话,但她自己是不那么认为的。
她说“大王,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女阴有看上了谁就扛回家这种有些野蛮的传统,但施行的人并不多,大多都只是发生在图腾战士和普通人身上,毕竟普通人不会拒绝一个图腾战士的青睐,可同层次的就不一样了。
更别提,还是两个势力的人。
风漪委婉说“这不太礼貌吧”
女锤愣了一下,迟疑道“没有吧,他前天还跟我说有没有时间,他带上剪子去我家给我做一身衣服。”
“我理解错了”
风漪“”
大荒的人族很少在无用的细节上纠结,看对眼了直接跟着对方走是很正常的情况,婚礼之后再补办是极正常的情况,风漪默了一下才说“现在你们还不适合怀孕。”
至少得等她把鰕姑图腾给打服再说,不然谁知道会不会在怀孕期间出什么幺蛾子。
女锤哦了一声,也不在意,转而道“大王,我感觉那些人最近好像被打得怀疑人生,不如加几个禁卫军去吧”
风漪想了一下,便答应下来,比起图腾战士来说,说实话,把武者拉进去也许更好,她们介于普通人跟图腾战士之间,有一定地位,但因修炼时间尚短,地位又算不上特别高,所以将鰕姑人赐给她们,反而算得上是赏赐。
但风漪一开始并没有考虑她们,毕竟很多武者都已经结婚了,年轻的又还没有成长起来,人选没那么容易找,不过挑几个还单身的倒也挑得出来。
征得了同意,女锤便高高兴兴挑人了,事实上,她根本没想到这些,是四长老见她过来特意提的,如今去接待鰕姑的人都是比较直来直往的,虽然四长老没想迁就他们,但来几个会说话点的她也能快点结束任务回书院,看着一群直肠子跟一群小心翼翼心思多的人交谈,着实让她觉得有些脑袋疼。
鰕姑人呆了不到一个月便离开了,或许是这些时日见识到了女阴的实力,并没有提什么过分的要求来,把姿态放得比较低,女阴对他们的识趣倒是比较满意,因此也没有刻意为难什么,一切倒是进行的很顺利。
所以在鰕姑人离开前,便商议好了大致流程,以后绝大多数鰕姑人都会被迁过来,那边作为工坊使用,主要负责晒盐、造船之类的,毕竟那边的环境确实不太适合种粮食,而且,也没有女阴迁就他们移居过去的道理。
至于鰕姑人喜欢水,这并不难,南方本来就不是缺水的地方,随便凿开个地方专门把海水引过来就是了,女阴一点都不介意借这种情况来扩大自己的地盘。
当然,他们离开之前,风漪也刻意要求他们可以送几个鰕姑罪犯过来给她们研究一下,毕竟两个长期没有跟外人通婚的种族,在进化过程中体内情况或多或少总是会有些变化的。
就像有些人的基因天生就会互相排斥,哪怕他们是正常相爱的,生下的宝宝也会因此产生各种问题,大荒也有这样的情况,不过因为有巫的原因,这算不上特别难的问题。
有些人家结婚前会找巫算算,就算算出来的结果不太好,只要巫肯费心,其实这也不是什么难解决的问题。
就像有部落的图腾是猫,而有的部落的图腾是鼠,这种天敌似的图腾难道就不能结合了吗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人是在图腾之上的,他们会想办法解决这其中的排斥问题,而不会就因此放弃。
虽然这类天敌的势力往往本身就不怎么对付,很少会有结合的。
鰕姑也没有拒绝这个提议,因为这确实是很正当合理的理由,但国师其实怀疑,这其中也许还有其它的问题在,毕竟女阴一方所掌握的信息比他们多多了,但在女阴行走间,他们确实没有感受到排斥,无论是现实方面还是图腾方面,顶多是能感受到一些好奇。
对女阴人来说,现在异性已经从没怎么见过的珍惜动物成了比较常见的生物了,已经没了原本那样旺盛的好奇心,因此自然对鰕姑人的到来不怎么在意了,顶多为他们的身份感到好奇,毕竟不是谁都有资格让高层接待的。
但也仅此而已,别的她们并不在意。
不过在鰕姑人走后,长老们也会去给她们做思想工作,这并不是什么难题,由巫庙发出的王令,对普通人来说,哪怕听上去匪夷所思,她们在议论上一阵后也就默认了,毕竟风漪不止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现出蛇尾,对她们来说,由大王发出的王令,没什么需要排斥反驳的,乖乖听从就是了。
之所以还要做思想工作,只是希望她们能将这当成一件纯粹的好事。
只要能把鰕姑人拘在家里生孩子,其它事情必然是会因此被影响的,到时鰕姑人不可能会掀起什么风浪来,毕竟能挣钱、有力量、保证生存的人才会拥有话语权,而在家生孩子,干好后勤,会被承认的贡献是远比不上前者的。
这是已经被证实了的事实。
风漪承认自己思想狭隘,既然总有人担任弱小的一方,那为什么不能是男性
如今大荒已经隐隐有了女权像男权社会转变的趋势,因为怀孕的缘故,一年的时间都不能外出打猎,只能呆在家中生养,在最初,这种母系结构没有人觉得有问题,女性因为能将血脉延续下去,天然就比男性高上一头。
可任何智慧生物都是贪婪的,时间一久,处于弱势的一方必然会生出别的心思来,真正的平等是很难做到的,既然都注定了不平等,把大多数权柄都尽数收拢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
不做对自己有利的事,难不成还去成全别人,那得脑子多有问题的人才能做出来的事
早已因为开春而暂停的建筑工程,也因此又开始加班加点的建造起来,为此风漪特意去把女蛇给请了出来,让祂帮忙把城墙往外移动一些距离。
嗯,在大荒,多数城墙都是长着腿的,这样才方便扩张,而且每一个城墙建造起来都是大工程,如果仅仅是因为城里人口增加就不得不推倒重建那多可惜所以在城墙最初建立时,就有巫参与在其中,为的就是应对这样的情况。
风漪也不知道该不该夸先祖们有先见之明,连这种情况都想到了。
她顺便还让人凿出了几个人工湖泊来,做足了表面功夫。
而那边,回程的鰕姑人则各怀心思。
并不是所有人都期望着跟女阴融合的,尤其是在发现对方力量有些过于强大时。
哪怕是很少发生争斗的鰕姑,也很清楚力量的重要性,尤其是一些想要将鰕姑母系社会的情况扭转成父系的人,他们当然不甘心就这么让出一切了。
但在见识过女阴的力量后,他们又很清楚,等之后再去筹备什么阴谋诡计是没有用的,因为对方有足够的力量去镇压一切,所以,这次回程之后,也许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
国师并没有跟一群兴高采烈回国的人提醒什么,虽然他知道有人不安分。
由于与外界接触得少,每一次外出又都是带着任务,每次都是匆匆而去匆匆而回的缘故,他们警惕心并不算足,都比较天真,就更别提怀疑自己的同族了。
但实际上,在鰕姑分裂出各种派系矛盾渐深时,就已经有一些人不把另一个派系的人当成自己人了。
可在有些人眼里,他们只是理念不合而已,算不上多大的事。
但国师清楚,这个问题是很严重的。
只是在困难当前,分裂是必然的是,鰕姑阻止不了这一切,每个人的想法都是有差异的,知道得越多,差异就越大,像女阴那样从始至终政权稳固的倒没什么,而鰕姑不同,在鱼妇离世后,他们内部的纷争就一直不算少,谁继位都属于不名正言顺的情况。
毕竟每逢危机,高层身先士卒是极为正常的情况,无论是王还是王后都早已离世。
这种情况下,鰕姑虽然逃了出来,但高层却很少,具备王室血脉的就更少了。
以前国君是轮不到男人来做的,如今迫不得已能做了,自然而然的,争权夺利也就出现了,谁都想坐上去试试。
反正大家都是名不正言不顺,既然你可以,那我为什么不可以
再加上各种复杂的成因,鰕姑表面看着还是和气一团,实际上内部早就四分五裂了,且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更加严重且混乱,一些知情的高层会有意扼制他们对外界信息的接收,故意把人养得天真一些,这样空有力量,想得却简单,自然不会生出太多的异心来,会为了鰕姑的未来而努力着,而不会在绝望之后,就想着为自己另谋出路。
这也是国师基本没怎么反对的原因,再不融合有个主心骨撑着,不需要外人出手,不需要天灾,他们自己就能把自己搞崩了。
而国师,只在意鰕姑这个整体。
以前国师纵容着父系派的滋生,因为如果最后他们失败了,也许那反而会是条出路,可现在不一样了,既然决定已经做好了,自然就没法再容得下他们了。
所以,不仅是他们想做些什么,国师也想对他们做一些事。
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发现这其中的暗流汹涌,只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好期待,结婚生女,是他们梦中幻想了许久的事,如今终于能成为现实,哪还有心情再去想旁的
因此,在即将回到鰕姑国,却突然遭到了妖族和人族的联合截杀的众人,着实有些懵逼。
海中妖族众多,哪怕鰕姑在水中交友比较广泛,懒得搭理他们的妖族也大有人在,尤其是一些强大的妖族,只会把他们视为如小鱼一般可以随意吞吃的食物。
但它们也不是不会与人做生意,既然都是有智慧的,自然是能坐下来好好谈谈的。
鰕姑人有时候不方便出手时,也会雇佣一些妖族来帮自己,毕竟有些事对妖来说是很难办成的,对人来说却是轻而易举,大家都有需要对方的时候,合作便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了。
不然光凭鰕姑人不能经常动用自己力量的情况下,又怎么会守得住一个临海的国。
鰕姑人虽惊不慌,以往他们外出与别的势力做交易时,也会碰到半路截杀或是黑吃黑的情况,应对这种情况还算有经验,只是他们这次行程是保密的,对对方是怎么找到自己的着实感到了些许困惑。
他们凝神防备着前方的敌人,将后背交给了自己人,只是在敌人进攻过来的同一时间,突然有人调转方向,朝着自己人进攻而来。
这着实把人给打得措手不及,没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但当攻击即将要落到他们身上时,同一时间,图腾守护突然出现在了众人身上,吟唱声这才紧随而上。
跟妖族一起来进攻的人并不是鰕姑的人,她们身上具备着明显的女性特征,也就是说,有些人反对鰕姑跟女阴融合,并不是他们想自立为王将鰕姑由母系社会转变成父系社会,而是看上了外族的女人,想让对方来掌控鰕姑。
这是比前者更加大逆不道、不可饶恕的事。
他们背叛了鱼妇
本来还冷静的处理着一切的国师,为此不由生出了几分难言的愤怒来,若是他们真的觉得鰕姑没有希望了,自请脱离鰕姑没有人会阻止他们,毕竟连他们自己都不确定能不能成功力挽天倾,可为什么要去拉别的鰕姑人下水难不成你还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不忠贞,信念能轻易动摇吗
可要知道,很多鰕姑人哪怕信念动摇了,也不是拉着别人一起下水,而是自己选择了自杀,这既是对现状的绝望,也是认为自己产生这样的想法就已是背叛,无颜再活在人世间。
国师的实力并没有完全暴露过,先王在死前没有选择让自己的力量回归图腾,而是有先见之明的让渡给了国师。
鰕姑如今什么情况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而王女的出现却必然会打破原本岌岌可危的平衡,所以必然得有人依靠强大的力量来镇压这一切。
这个人不能是他的儿子侠亶,他还太小,而且一旦接受了别人的力量,就很难再有进步了,潜力有限,而让国师来承担这一切却没有任何问题。
他惊艳绝才,这无可否认,他对鰕姑忠心耿耿,这也无可否认,但这都是现在所看见的情况,而不是未来,先王便干脆掐断了他的未来,这样,他就能安心为王女铺路了。
这一切也并没有瞒着国师,长久的压抑,让鰕姑从上到下都变得有些不正常,有着有些扭曲的奉献精神。
而出手之人,哪怕以防万一找了不止一个与国师原本境界差不多的妖,一旁还有人辅助,可对上现在的国师,却仍不会是对手。
毕竟国师原本就是一步登天,接受了先王的力量后就更不用说了。
在接受了先王的力量后,他早已能将同境界的自己压着打。
众人从惊魂中回过神来,下意识站到了国师身边,看到曾经的同伴,有愤怒,也有不解。
他们完全不明白,曾经的同伴为什么要向自己出手,他们,不是族人吗
但不会有人去向他们剖析自己的心里路程,在出手后,他们就注定了不死不休。
因为各种原因,鰕姑有着罪不至死的规矩,无论犯了多严重的错,都是不会死亡的,某一个层面上来讲,这也算是滋生了鰕姑乱象的源头之一,但他们很清楚,他们现在做的这种事,哪怕鰕姑平时再宽厚,也是不可能原谅的,难逃一死。
所以他们没有丝毫迟疑,只想将众人都弄死在这里,绝不能让对方回去。
国师有条不紊的释放着巫咒,他确实天纵奇才,哪怕平常的巫术重心并不在攻击性的巫术上,但对其的造诣也不差,并不惧对方的进攻。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夜晚更不易观察风吹草动,人的眼力是有限度的,夜晚会阻碍一切,国师为自己添上可以正常视物的巫咒,下手越发不留情面。
长期不动手的人,一开始总是会有所生疏的,但等他适应后,也不惧消耗后,战局就很明了了。
跨境界对敌是很困难的事,哪怕是对先天肉体强大的妖来说也是如此。
眼看胜利的天平逐渐向着鰕姑倾斜,人和妖的眼中都不由流露出了退意,只是还没等他们真正离去,突然就发现自己身体不对劲起来。
任凭他们如何努力,都无法挪动身体,甚至也没办法发出声音来,就更不用提运行图腾了,身体仿佛断开了与大脑的连接一样。
这并不是国师动的手,他反而戒备起对方奇怪诡异的行为来,因为他们脸上的表情是如此的扭曲。
这不是巫术,因为根本感觉不到心神之力的存在。
而是由他们内部升起的。
一股从未被察觉到的寒意忽然开始从心底快速的弥漫了出去,在一瞬间,仿佛落入了冰天雪地当中。
随之而来的,还有着粘稠的恶意,仿佛身体内存在着什么恶意的诅咒一般,浓郁的负面气息将人包裹着,刺骨的寒意取代了身上体温。
一种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的声音传了出来。
在死亡的威胁下,人与妖都换了副模样,眼眸突然变得漆黑,肢体扭曲,脸上的表情极度夸张。
然而,当事人却毫无感觉,在一瞬间,他们原本的意识便已离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股,他们完全陌生、不知晓的意识。
国师眯了眯眼,觉得这样的情况有些眼熟,但他平生所接触的知识太过繁杂,以至于一时半会儿根本想不到这诡异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给他思考的机会,他们生硬、快捷的袭击过来,肢体显出了一种怪异的不和谐的状态,仿佛正常的躯壳中住进了一个诡异的生物,并不熟悉原本的身体,便将其扭曲成了自己适应的情况。
黑雾从他们的身上弥漫了出来。
他们似乎在适应着身体,随着奔袭而来逐渐熟悉,肢体也越发的扭曲和舒展,再看不出原本的生涩,喉咙位置传来了颤音
“一群废物”
国师微微皱眉,飞快的释放巫术阻挡着他们的进攻,可那黑雾却具备着强大的侵蚀力,与巫咒释放的巫术碰撞在一起时,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紧接着,巫术的威力便飞快的消了下去,轻易让他们穿透而过。
他们的眼睛是纯黑的,仿佛原本的灵魂早已被另一个诡异的生物所吞噬,嘴中发出不似人一般的声音。
他们的眼睛、嘴角,几乎很多部位都夸张扭曲到了一个正常的生物所能承受的极限状态,也全然不惧身体的损伤,哪怕被巫术弄出了一身血雾,也毫不迟疑,明显打算将所有人都给处理掉。
国师盯着他们,冷静的释放着巫咒,但却无暇再保护身边的人,让一些人被杀死。
他们被杀死的情况更加残忍与血腥,不是简单的杀死,而是被对方吞噬。
从指骨到肢体,就那么被一点点的塞进了嘴里,明明嘴早已被撑破了,肚子也撑破了,里面的器官都流了出来,但却没有露出任何痛苦之色,反而一脸享受,仿佛已经许久许久没有吃到这样的美味了。
国师面色一变,终于想起了这是什么“恶鬼”
他不明白,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背叛,有别的势力掺杂在其中便已经实属意料之外了,怎么又还会有恶鬼掺杂在其中
恶鬼针对他们,又能图什么
鰕姑是很少碰见恶鬼的,他们住的太过偏僻,最关键的是王宫内藏有一件异宝,哪怕是海中的妖族也因此不敢轻易上岸,恶鬼更不会自讨没趣,毕竟鰕姑临河临海临女丑之山,本身就是个险地,恶鬼有那么多地方可以祸祸,自然不会想方设法不远万里来找鰕姑。
然而,不知是不是国师点破了他们的身份,他们的杀意越发沸腾,但国师既已知道了对方的真实身份,自然便能释放出有针对性的巫术来。
一声声脆响从恶鬼附身的人和妖身上传来,他们的身体被损坏的越发不成样子,仿佛正在承受着这世间最恐怖的折磨,一缕缕黑色的气息在游荡,似乎在保证着他们的身体不损坏。
他们似乎不想离开身体。
或者说,是不想暴露身份,还是离开后力量会减弱
国师并没有纠结这些,立即释放出了一个大型巫术。
霎时间,他们就像蜡烛上的油一般,皮肤。骨骼、器官,一切都在融化,如同冬天的冰雪一般,滴落在地上很快就消失不见。
恶鬼不甘的嚎叫一声,但它们似乎确实不能现身,黑雾很快从他们身上离开,消散在了空中。
只剩下背叛的鰕姑人站在原地。
鰕姑没有死刑,现在也是如此,国师抬了抬下巴“你们把他们几个带回女阴。”
女阴需要实验品,正好拿他们去做测试,毕竟,他们拥有力量,不容易死,是最好的试验品。
“是。”被点到人立马封印了对方的力量,忽略对方流露的恐惧与绝望。
他们是受害者,没道理去同情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