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风漪来到了城中,南方的田多水田、梯田,这里也不例外,一座巍峨磅礴的山岳,层层叠叠,被削成了一节又一节仿佛能让凡人登上天空的天梯。
或许曾经这里曾佳禾吐翠,也曾遍地金黄,但如今,这里虽然仍旧山岳巍峨,却寸草不生,给人一种诡异又十分不舒服的感觉。
山岳高入云霄,也看不到顶,但将其遮蔽住的却非云烟,而是滚滚的黑雾,风漪想了想,没让所有人都上去,而是让她们分成小队去探索,自己则带上了一定的成员上去。
这里的路,并不好走,不过对她们来说算不上阻碍,只是一片荒芜的场景让人看得心里很不舒服罢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风漪也逐渐离地面越来越远,深入到了山岳之中,在路上,她看到了许多已经破败不堪的屋子,很多巫为了方便观察自己田里作物的变化,都会选择直接宿在田边,所以这里也有很多屋子,但因为已经成废墟了,所以风漪也没有去翻看。
毕竟,就算里头真有什么东西,这么多年过去也早该消逝了,而且,哪怕是临时的居所,巫也是会用巫术将其改造的,所以那些已经破败得连个框架都看不出的屋子,就算去探索,其实价值也不大。
越往上走,看到的建筑就开始多了起来,只是它们都不知早已坍塌了多久,风化的都不少,风漪静静地看着,逐渐蹙起眉来。
上古时人的阶级也是很分明的,越往上,按理来说,就该是越强大的人,而强大的人,所掌握的术法自然也强大,保存的时间也会更久,因此,她看到的建筑,不该都坍塌成这个样子才是。
好在,随着走得越来越高,也逐渐开始出现了耸立的建筑,风漪随便走进了一间屋子看了看,里头不出意料的很干净,除了一张石床,什么也没留下,只有曾经精妙的巫纹还在缓缓的运转着,维持着屋子的干净整洁。
对此风漪倒是不意外,毕竟巫咸国在曾经又不是没有被人踏足过,就算里头真有什么东西,被一次次光顾也该空了。
不过当初那些人光顾留下的记载可不是现在这样,他们被传送进来之后都是被困在了方寸之间,看不见黑雾,更看不见别的,只能看到那一亩三分地,能从中得到什么也全凭运气,东西拿到了就会被传送出去,如果是空手而归,巫咸国里头的规则就会随机将其再传送到另一个位置,直至有收获为止。
但收获大小,就全看运气了。
这样的布置,也更加为巫咸国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因为,祂们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失踪,不然又怎么会这么有条不紊的将自己的遗产分发下去
但随着最近几次巫咸国遗址现身赶去的人所得到的收获越来越少,渐渐的,巫咸国也开始被遗忘。
人就是这么现实的生物,除了少部分还想追求祖巫荣光的巫以外,绝大多数都已经不怎么在意巫咸国了,毕竟,它不能再带来好处,快被掏空了。
风漪示意身边的人将屋内术法的状态记录下来,这才走出去,这种保持无尘环境的巫纹也许是可以用到实验室里的,虽然她也不能确定能不能做到无菌环境,但这种巫纹不是女阴现在所掌握的却是真的,临摹下来,没准能给巫带来什么启发也说不一定。
不过这也只是随手而为,风漪并不在意,接着往上走去,她一边走一边看,不知过了多久,眼前陡然变得开阔起来,紧接着,一座巨大的、颠倒的城池印入了眼帘。
这座城池,就像是脚下巫咸国的镜像,两者成x形交叠,只有山顶被碰撞到了一起,看上去如此的真实,给人一种古老而苍凉的气息,甚至,比脚下踩着的城池,更像是真实的巫咸国。
风漪快步的走了过去,在她的感知里,这里的重力并没有变化,可神奇的是,当她迈步走过去时,却自然而然的,就从世界的这一端,走进了颠倒的另一端。
然而,当风漪回望下去时,却发现似乎只有自己能做到这样,其余人面对这个颠倒的世界,就真的如同镜中月水中花一样,只能看不能碰。
风漪有点惊讶,她突然想到自己在进来之前感受到的那两道目光,那种从一开始的打量到最后消逝风漪都没能察觉到目光究竟来自于何处,现在却不由将一切联系了起来,那会儿难道就是相当于在颁发一个资格证
她没有想太多,既然别人都进不去,她便自己开始往下面走去。
这里的建筑倒都是完好无损的,只是,并没有人存在的痕迹,一眼看过去都有一种神奇的肃穆感,风漪随便走进一间屋子看了看,里头没有什么生活用品,只能看到石床上干枯的杂草和上面铺着的兽皮,在曾经,哪怕是巫这样的高层生活品质其实也跟高搭不上边。
屋内也没有什么油灯,所以案桌是被摆在窗前的,上面摆放着还没有糅杂好的兽皮,风漪仿佛能看到,在曾经,这里还盘腿坐着一个巫,在处理着兽皮,可突然之间,有什么让她不得不选择放下手中的活离开的事,就这样匆匆离去,连门都没来得及关。
不仅仅是这户人家,所有的屋子都是这样,这些屋子完好无损,除了少部分关着,大部分都是门户大开的状态,有些还能看到她们在匆忙离开之前,手里还做着什么活。
风漪一间间走进去,又一间间退出来,然后,她才开始下山,往下走时,也没有看到什么废墟,这里的所有建筑都被一种特殊的巫纹保护着,这种情况,其实似乎才是正常的,因为那会儿的人互帮互助的风气正是顶峰时刻,哪怕一些能力弱小的巫没有能力让自己的屋子保存这么久还不风化损坏,也自有热心的巫去帮她们。
门户之见,派系之争,都是后来大家富了,才逐渐滋生出来的。
但对当初的巫来说,大概是不会太反感现如今的情况的,因为当初她们也并非是没有矛盾,只是危机促使着她们不得不放下所有成见,但你如果去问她们期不期待着哪个人去死,那没准能从对方嘴里听到一连串的名字。
这都是巫卷中记载的,因为有些巫在书写下留给后人的术法时,不自觉会写上一些回忆,就像暮年的老人,总爱跟小辈讲上一些当初的事,也完全不介意去揭自己老对头的底。
当然,在如今,很多势力已经不给后辈看原本了,都会选择删除这些破坏先祖在后辈心中光辉形象的片段,再将剩余的拿给后辈看,尽管,先祖毫不避讳的写下了那一切,并不觉得那有什么不好的。
这边的梯田,也不像另一边那样寸草不生,一些实验田里,还栽种着一两株分辨不出品种的植物。
是的,就是一两株,那会儿没有现在的好条件,也没有什么肥料,因此很多时候,几亩田,只能供养一两株作物,再多,那就一株作物也活不成了。
因此,所谓金色的海洋之类的画面,在曾经是真的很难见到的。
越是观察着四周,风漪就越是忍不住生出一种错觉来,仿佛,这里才是真正的巫咸国,而之前所看到的一切,才是虚假的,只是被巫咸国摆出去应付人的一个幌子。
再高的山,也终于还是有走到尽头的一天,风漪站在原地想了想,选择往城门口走去,她想去看看,外面是不是还有那样一条路,还有那些团团锦簇,仿佛要开满整个世界的血花。
铺了黑色砖石的大道直通城门口,光滑的巨大城墙上,被技艺精湛的师傅雕刻着壁画,风格很朴素,是那会儿的人简单直白的雕刻风格。
风漪走过去看了看,壁画上大致讲的就是巫咸国的一群人通过占卜,来到了这里,秘密跟女丑部族达成了交易,然后,女丑部族通过祭祀,弄了一场鸿门宴,把前来的腾蛇勾陈都坑杀了,祂们的诅咒,也被巫咸国的人通过了什么手段,来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然后巫咸国在此安家,她们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找寻着什么,因此,壁画上可以看出巫咸国的人一次次在减少,原本热闹的城市,不再有人走到大街上,一片荒芜,到最后,最后一人也走了出来。
因为描写得太抽象,风漪看不出壁画里的人走进了什么,是黑雾还是光亦或者是别的什么无形之物中去。
风漪突然想到了前世看过的一篇课文及郡下,诣太守,说如此。太守即遣人随其往,寻向所志,遂迷,不复得路。南阳刘子骥,高尚士也,闻之,欣然规往。未果,寻病终,后遂无问津者。
好在,这群巫,在最终至少找到了她们想找的地方。
大荒中的人一直都在猜测巫咸国的人是怎么神秘失踪的,现在风漪才知道,原来根本不是什么神秘失踪。
风漪又往后看去,后头描述的大概就是这最后一个巫释放了什么巫法,将整个国度都搬了过来,然后又徒手打造了另一个巫咸国,挨家挨户进入到曾经那些巫家里,将一些东西放了进去,然后,她从城门走了出去,似乎这里只是,一个给后辈的路标。
壁画到这里就结束了,风漪本能的想要走过去看另一端的壁画,但走到城门口时,风漪猛地停了下来。
因为,她发现这座城上的字,写的并不是巫咸国。
她看着城门上两个巨大的巫文,情不自禁地念了出来
“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