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煞气自白骨王座上散发出来,压抑的气息堪称铺天盖地,明明上面什么人都没有,却仿佛整个大殿都充斥着对方的气息。
哪怕祂早已不在,由敌人白骨垒成的王座,甚至都不敢动上一下。
明明是个生灵都能感受到那些尸骨上攀附的怨恨,是个生灵都能感受到那些尸骨对离开的蠢蠢欲动,是个生灵都能感受到它们对自己被当成坐垫的屈辱可尽管如此,它们仍然维持着这个白骨王座,没有流露出一点要散架的迹象。
风漪无视白骨王座上传来的对生人的恶意,打量着这间大殿,墙上并没有什么隐藏着信息的壁画,柱子也没有雕花,很朴实,就跟最高处的白骨王座一样,朴实到,一切都在物尽其用,没有丝毫花里胡哨的装饰,自然也让人无法找出信息来。
所以最终,风漪还是将目光移向了那个看上去就有些危险的王座。
石蛇竟然将她引到了这里来,那说明幕后之人一定是在这里有什么布置,而这里唯一有可能的,便是这个白骨王座了。
风漪没有多做迟疑,想到这一点后,便没有拖拉的朝着白骨王座走去。
其上散发出的威压并没有对风漪造成什么阻碍,如果是什么实质性的攻击风漪可能还要头疼一下,但如果仅仅只是威压的话,对她来说还真算不上是什么难题。
走到白骨王座面前才能发现,这个王座出乎意料的有些高大,仿佛曾经坐在上面的人是巨人一般。
风漪踩着白骨走了上去,虽然白骨表面上看上去有很多空隙,似乎轻轻一推就能倒塌,但当她踩上去时却十分稳固,没有一点移位的痕迹。
坐的位置骨头倒是整整齐齐摆着,没有凹凸不平,坐上去就算不舒服,但也不至于会对自己造成损伤,见此,风漪这才坐上去。
坐上去的一瞬间,风漪想的是,果然不舒服,不像她的王座,还有女锤铺了好几层的长毛兽皮,跟沙发一样。
“嗡”
像是时光在荡开涟漪,一瞬间,风漪就陷入了黑暗中,但眨眼间,视线又重新恢复了过来,但眼前的场景却已经天差地别了。
于她对面,有着一道黑影,看不真切,犹如笼罩在巫咸国上的黑雾一样,很快,黑雾散尽,风漪看到了坐在自己对面的身影。
同样的白骨王座,但跟风漪之前看到的却有很大的差别,最大的差别便是,上面坐着的是另一个人。
祂身下,是尸身堆积而成的王座,有些已经风化到只剩骨头,有些却仍还残留着身前的血肉,搭配在一起,有种独特的、血腥的美感。
而坐在上面的人,坐姿更是极其嚣张,赤o的脚,踩在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上,祂的身材很高大,不纤细、不高挑,只能用强壮去形容,胸前仅被裹住了一小半,心口处的位置有个骇人的伤疤,像是曾有什么生物,从这里将祂的心掏了出来。
祂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无数,那明显是征战留下的伤痕,但上面又被繁复的巫纹所覆盖,并非遮挡,而纯粹是将那些功勋勾勒成了一种更自然、更合心意的图案。
祂的发丝比较短,只到肩头,五官模糊不清,但风漪猜,对方的眉眼应当是锐利的。
祂的目光似乎是在看向风漪,但比祂先动的,却是祂座下还算不上白骨的血肉王座。
一道道、一声声或激励、或愤怒的咆哮声侵袭着风漪,宛如掀起了巨大海啸,倾轧而下,她的身体、她的灵魂似乎都要被因此颠覆。
风漪并不怕这样的幻象,武者本就是心志坚韧之辈,她不会为此而感到恐惧,然而,还不等她破开这一切,海啸就像是被一只手轻描淡写的镇压了下来紧跟着风漪便感觉耳边传来了声音。
“管一管你那些废物,吓到我家崽子了怎么办”
“你不也是废物”
对面说话更是不客气,但断断续续的,就像是一个强行说着乡话的外国人,很慢,也带着外国人特有的含糊不清。
祂说的是女阴的语言,大概在祂那个时代,并没有这种语言的诞生,所以祂说得很别扭。
风漪有点茫然,因为不仅对面多了个还没有变成白骨的血肉王座,而自己这边也多了一个人。
而且,声音很熟悉。
对方曲起蛇尾,做了个类似于跷二郎腿的姿势“我至少没死在这里头。”
“不敢走远的废物”
“我没死在里头。”
无论对面说什么,她只拿这一句话来回答,风漪都能感觉到对方在无能狂怒了。
她试图抬头看一看白骨王座上的身影,但她看不到,只能看到一只手按住她“乖,不该看的别看。”
风漪心说,就算你不让我不看,凭你这说话贱兮兮的劲儿我就已经知道是谁了。
在说话一直被风帝呛时,对面说女阴话也顺口起来,嫌弃地看了风漪一眼“现在的巫,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祂顿了一下,随手从血肉王座下拿出了一截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肢体“多吃点,太瘦了。”
大荒古时推崇的审美跟现在的已经有了很大的差异了,当时的巫,是由人族中最强大的一批人组成的,而那些人,不仅拥有着力量,也拥有着智慧,身躯偏向高大、骨架宽的,因为这样的身材不容易被妖兽一撞就飞,而瘦小的人,就算下盘再稳,跟前者先天力量上就是有差异的。
可随着时代发展,伤疤逐渐成了图腾战士的象征,巫则以身上铭刻的巫纹为荣,因为巫不再经常参与战斗,自然而然身材也就跟以前有了差异,没有那样流畅又具备爆发力的线条。
不过这样的差异其实不明显,这其中特别明显的也就只有女阴而已。
哪怕是现在的大荒,女阴的巫走到外面大概也是不太受欢迎的,高是够高,但不够壮,骨盆窄、腰又细,看着就不像是能生的。
女阴内部的审美向来独具一格,从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毕竟为什么要以一个人能不能生去判断对方身体好不好、长得好不好呢
所以风帝嗤了一声,伸手拍开了祂递来的东西“少拿乱七八糟的东西来喂崽子,人家还没破壳呢”
风漪“”
她低头看了眼,才注意到自己的下半身被浸泡在类似羊水般的液体当中,虽是红色,但看着却并不血腥,反而有种在母亲怀抱一般的温暖感觉,最外层则真的是一层壳,但只到腰腹,破了一半。
风漪没想到自己现在真的成了个宝宝。
虽然她能感觉得到,自己一直在进化,从蛇尾梨鼻器到毒牙,一个个器官在生成,不难猜测确实是没有发育完整的状态,但她顶多以为自己是早产,却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有个壳。
对面也嗤了一声,但到底重新将肢体塞回了血肉王座底下,然后才说“她来得太早了。”
祂有点怅然“怎么是个崽子你个废物上次来把我力量都消耗得差不多了,没有下一次了。”
“人算不如天算,谁叫你不留后手”风帝十分不客气,似乎天然跟对方气场不合。
但风漪却觉得这更像是打情骂俏,风帝属实是个社交牛逼症,风漪就没见她想搭理谁时谁会不搭理她,眼前这个血肉王座上的人明显先她出生不知多少年,她照样能将对方处成好朋友,不得不说,这确实也是一种本事。
风帝手放在风漪头顶,就像是在抚摸一个洋娃娃一般“小崽子,听着”
“神,疯了,就在这里。”
“人,疯了,也在这里。”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我送你离开,等以后,你觉得你有实力了,再回来;二,现在出城,把族人,带回人间。”
“别急着回答,好好想,不要自不量力,什么结果对我们来说都无所谓,没了那个老废物,还有我这个小废物。”
她说到这,不由一乐“嘿,都成废物了。”
不再具有使用价值的,都是废物。
这并非自嘲,也非骂人,她们真的就是在简单的陈述这一切。
但哪怕是在如今的大荒,这个词也渐渐变成了骂人的词,虽然她们并不在意,风漪听了也不由皱眉。
她很冷静地想了想自己在烽燧看到的一颗颗布满了血丝的眼球,又想了想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才问“她们,都是灵”
风帝道“不完全是。”
风漪哦了一声“能损伤肉身”
“不会。”
风漪放心下来“那我应该可以。”
“应该”
风漪摊手“这种事,谁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吧。”
“倒也是,”风帝应了声,“你确定不再考虑考虑”
风漪感觉到她捏住了自己的蛋壳,她甚至觉得,似乎自己不管回答什么,她都会把自己给扔出去。
“磨磨唧唧做什么”血肉王座上的人不耐烦了,唰的踩着脚下的尸山血海站了起来,伸手就拽过风漪,“她不是说了可以了吗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