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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一更·赤鱬·其四
    应该是稍纵即逝才对罢毕竟他的唇瓣与宋若翡的唇瓣仅仅贴合了一刹那, 但便是那一刹那,令他产生了天长地久的错觉。

    天长地久,与这狐媚子天长地久么

    他与宋若翡已经开始修炼了, 若能大成,即便无法羽化成仙,活个千载应当轻而易举。

    相较于凡人的一生一世, 千载能算是天长地久了罢

    思及此,他的耳膜几乎要被心跳声击破了, 隆隆作响。

    宋若翡已答应他了,就算改嫁了, 亦会日日回来看他。

    不过宋若翡倘使改嫁了,宋若翡的夫君会愿意接受他这个继子么抑或会阻止宋若翡日日回来看他

    宋若翡未来的夫君会是甚么模样宋若翡除了胸脯不够丰满之外, 实乃人间罕见的美人,她未来的夫君理当是人中龙凤罢

    不对,人中龙凤至多只能陪伴宋若翡数十载,未过百年, 宋若翡又得当寡妇了。

    宋若翡必须找一修仙人才行。

    修仙人,像姜无岐一般的修仙人么

    姜无岐道行高深, 眉眼干净,若非已有酆如归相伴,与宋若翡确实很是般配。

    宋若翡未来的夫君倘若知晓他偷吻了宋若翡,会作何感想

    宋若翡固然尚未过门,但宋若翡是以他的小娘的身份入主虞府的。

    他的行为悖逆了人伦,若是被人所知, 是要成为众矢之的的。

    且宋若翡浑然不知,并非出于自愿。

    他从宋若翡那儿偷了一个吻,并为此暗中窃喜, 这是不应该的。

    宋若翡曾说过亲吻唇瓣便是接吻,惟有两情相悦之人方能接吻。

    且宋若翡是爹爹的未亡人,爹爹如若得知他亵渎了宋若翡,定会对他大失所望,并将他好生教训一顿罢

    他忽而想起了游牧民族,游牧民族有父死子继的习俗,所以他能从爹爹那儿继承宋若翡,宋若翡合该是他的,适才那样的亲吻是天经地义的。

    但这南晋乃是农耕民族,莫要说是父死子继了,连兄死弟及都是不被世俗所容许的。

    “对不住。”他终是从想入非非中寻回了清明,并诚挚地向宋若翡致歉。

    宋若翡正好眠着,身体松弛,吐息间,唇齿稍稍松开,露出一点舌尖。

    他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猫儿挠着,痒得难受,欲要平静下来却不得。

    他偷吻了宋若翡,但未能尝到这舌尖的滋味。

    根据话本所述,唇舌交缠才是真真正正的接吻。

    他不能再得陇望蜀,须得回头是岸。

    于是,他慌忙别过了眼去,紧紧地阖上了双目。

    然而,宋若翡的吐息却不肯放过他,挟带着暗香,对他纠缠不休。

    因为身处于同一条棉被下,宋若翡的体温似乎蔓延了过来。

    他握紧了双拳,将自己的身体往里面挪了挪,转过身去,面向墙壁,颇有一股子面壁思过的意味。

    不知过了多久,颤颤巍巍的烛火骤然熄灭了,满室昏晦。

    他已然不怕黑了,竟是犹如惊弓之鸟一般,被吓了一跳。

    是由于他做了亏心事的缘故罢

    他定了定神,希望自己能赶紧睡过去,不要再关注宋若翡了,他的脑子却是被来来往往的各种念头挤满了,以致于夜不能寐。

    天亮了,宋若翡醒了,而他只能假寐着。

    宋若翡坐起身来,见天色尚早,为虞念卿掖了掖棉被,继而盘足而坐,运起了功来。

    虞念卿见宋若翡不言不动,掀开一丝眼帘,乍然瞧见了宋若翡的一双蝴蝶骨。

    宋若翡出了些汗,轻薄的亵衣微微黏在了那蝴蝶骨之上,将那蝴蝶骨的形状勾勒得淋漓尽致。

    他倏然阖上了双目,委实睡不着,索性坐起身来,与宋若翡一同练功。

    宋若翡正欲收起内息,隐约听得虞念卿粗重的喘息,回过首去一瞧,竟见虞念卿面容扭曲,显然是岔了气。

    他一掌拍于虞念卿心口,以自己的内息平定虞念卿四处乱窜的内息。

    弹指间,虞念卿面上长出了一根又一根火红的狐毛。

    上一回,他见得虞念卿生出狐毛乃是虞念卿服下他的妖丹之初,虞念卿被原身喂下了一碗毒药,亏损了根本,未及收服妖丹,而现下虞念卿险些走火入魔,压不住妖丹,才会长出狐毛来。

    “念卿,凝神定气,切勿胡思乱想。”他将自己的内息源源不断地渡予虞念卿,以护住虞念卿的心脉。

    好一会儿,虞念卿蓦地睁开了双目。

    “念卿。”他唤了一声,喉间陡然腥甜,吐出了一口血来。

    虞念卿眼睁睁地瞧着宋若翡唇角染红,急欲说话,居然一头栽倒在了宋若翡怀中。

    宋若翡甚是心疼,一手抚着虞念卿的背脊,一手扣住了虞念卿的左腕。

    虞念卿脉象紊乱,所幸心脉无恙,应当歇息歇息便能恢复。

    他本打算今日与虞念卿一道去王家沟,见钱姑娘,问田神医之事,想必是去不成了。

    他叹了口气,扶虞念卿躺下后,坐于床榻边,端详着虞念卿。

    假若原身并未重生,并未为虞念卿灌下一碗毁去灵根的汤药该有多好

    假若他早些夺了原身的舍该有多好

    但这些尽是奢望。

    他握了虞念卿的手,见虞念卿唇瓣干燥,取了一碗水来,沾湿锦帕,以擦拭虞念卿的唇瓣。

    一个时辰后,虞念卿面上的狐毛尽数消失不见了。

    宋若翡稍微松了口气,然而,虞念卿却一直昏迷不醒。

    及至夜阑人静,虞念卿方才转醒。

    宋若翡正在钻研姜无岐给的剑谱,一觉察到动静,当即向虞念卿望去。

    偷吻宋若翡的场景历历在目,虞念卿一触及宋若翡的眉眼,便生出了一阵心虚。

    宋若翡揉了揉虞念卿的发丝“你记得发生了甚么事么”

    虞念卿头脑混沌,被这样一问,登时怔住了。

    良久,他才不确定地道“我走火入魔了”

    “你险些便走火入魔了。”宋若翡一脸严肃地质问道,“你当时在想何事你可知打坐之际该当无所思”

    “我”虞念卿当时在想宋若翡的一双蝴蝶骨,自然不能坦白相告。

    宋若翡见虞念卿哑口无言,不再追根究底“罢了,下回莫要再犯同样的过错了。”

    “我记下了。”虞念卿垂首认错,却又觉得委屈。

    宋若翡捏了下虞念卿的右颊“娘亲批评你是为了你好。”

    虞念卿任性地道“可我还是觉得委屈。”

    宋若翡压根不会带孩子,虽然他总是取笑虞念卿是小孩儿,但大多时候虞念卿其实一点都不像小孩儿,有时候甚至较他更为成熟。

    而今,面对像小孩儿一样使性子的虞念卿,他只得道“是娘亲说得重了,你莫要伤心。”

    宋若翡的话说得一点都不重,虞念卿清楚是自己错了,尤其自己还是因为宋若翡才走岔了内息的,委实错得离谱,可他喜欢被宋若翡纵容,遂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亲一下。”

    宋若翡将他当作继子,当作小孩儿,所以宋若翡十之八九不会拒绝。

    如他所料,宋若翡低下首来,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宋若翡的亲吻又软又轻,好似云朵,尽管他并未被云朵亲吻过额头,但他认定自己的比喻恰如其分。

    他当然更希望宋若翡能亲吻他的唇瓣,不过接吻是不可以的。

    只要不是唇瓣,亲其他地方理该不算悖逆人伦罢

    宋若翡乃是他的小娘他可姑且将宋若翡当作他的小娘,小娘亲吻儿子的额头,不是甚么惊世骇俗之事罢即使他早已不是小孩儿了。

    宋若翡将虞念卿当作小孩儿,殊不知,眼前长着奶膘的虞念卿已然悄悄地情窦初开了,且对象是他。

    虞念卿亦不知自己已然情窦初开了,他只是单纯地将自己对于宋若翡的觊觎解读为依赖、亲近以及独占欲,尚未与心悦挂钩。

    被宋若翡亲过额头后,虞念卿突然想起一事“你吐血了我看见你吐血了”

    宋若翡并不否认“对,我吐血了,不过不妨事。”

    “是因为我的缘故罢”虞念卿满心歉疚,“多谢你救了我。”

    宋若翡正色道“你勿要往心里去,我乃是你的小娘,本就有责任照顾好你。”

    虞念卿自责地道“我老是拖累你,对不住。”

    “胡说,在苍狴一案中,你便救过我,我尚且记得你剑指苍狴的勃发英姿。”宋若翡语重心长地道,“你与我相依为命,相依为命便是互相依靠,你依靠我实属应当,怎能称之为连累”

    虞念卿被宋若翡安慰着,仍是自责不已。

    两日后,宋若翡才允许虞念卿下床榻。

    在虞念卿卧床期间,田神医依然下落不明,被养在米缸中的鲫鱼游曳着,看不出任何不同寻常之处。

    田家庄人一直没有放弃寻找田神医,因而,他们出门之时,一个人都没见到。

    走出田家庄,他们才见到了人,问了王家沟的方向,便往王家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