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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二更·瘦腰郎君·其十一
    他蹲坐在宋若翡的寮房前, 直到月上中天,宋若翡都没有回来。

    他自言自语地道“这样很好,好得很, 宋若翡该当早些离开,在这宝和寺陪着我,为我浪费了两月多的辰光实在不值。宋若翡, 若翡,愿你从今往后惟有欢愉, 再无痛楚。”

    他这样说着,话音尚未落地, 已然抱着膝盖哭了出来。

    这一辈子,他或许再也不会见到宋若翡了。

    宋若翡注定将是别人的娘子。

    再过些年月, 宋若翡怕是连曾经有过他这个继子都想不起来了罢更何况是他的模样,他的姓名了。

    他想立刻去把宋若翡追回来,向宋若翡道歉,求宋若翡原谅, 听宋若翡的话,跟宋若翡回家。

    然而, 他明白自己不能这么做。

    他是个灾星,他害死了娘亲,他害得宋若翡数度九死一生。

    他不能这么做。

    他决不能害死宋若翡。

    过往种种关于宋若翡的记忆在他脑中回放着,大多数时候,宋若翡都受了伤,安然无恙的日子寥寥几无。

    他终于将宋若翡赶走了, 他做得很对。

    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用与宋若翡同样的力道,并对自己道“虞念卿, 从今日起,你便是形影相吊的天涯孤独人了。”

    他哭得压抑,唯恐被寺中其他人听见。

    不知哭了多久,他从膝上抬起首来,呆呆地望着月亮。

    月缺人分离,甚是相称。

    但不同的是月亮尚有群星环绕,而他惟有自己。

    要坚强,他必须坚强,今日不过是他变作天涯孤独人的第一日,今日之后,还有更多更多的日子等待着他。

    他须得习惯于孤独。

    孤独没甚么可怕的。

    除却多胎,每一人都是孤独地来到这个世间的,所以孤独才是常态,孤独才是理所当然的。

    他如是安慰着自己,眼泪却是落得更凶了。

    他想要宋若翡,想要宋若翡陪着他,纵然不能与宋若翡肌肤相亲,他亦会拼命忍耐的。

    但他是个灾星,不该靠近宋若翡。

    宋若翡失去了阿兄,失去了夫君,已是命运多舛。

    他便这么哭了一夜,待得东方发白,宋若翡都没有回来。

    宋若翡果然不要他了。

    他的双目业已红肿了,只能睁开一道细缝,因而,他去洗了一把脸,草草地用过早膳便睡下了。

    他发了一个梦,梦中,他与宋若翡一般年纪,爹爹一眼便相中了宋若翡,向宋家下了聘,让宋若翡当他的娘子。

    洞房花烛夜,他挑起宋若翡的红盖头,与宋若翡饮过合卺酒,便吻上了宋若翡的朱唇。

    朱唇浅尝自是不足够,他彻底地尝了一番,直令宋若翡浑身发软,连声唤他“夫君”。

    接着,他取下了宋若翡的凤冠,解下了宋若翡的霞帔,褪下了宋若翡的嫁衣,露出了大红色的绣着一双戏水鸳鸯的肚兜来。

    宋若翡害羞,他便没有扯下这肚兜,只是隔着肚兜抚摸。

    宋若翡犹如一张紧绷的弓将柔软之处向他送来,他盛情难却,垂下了首去。

    而后,他与宋若翡水到渠成地成就了好事。

    次日,宋若翡红煞了脸,软软地唤他“夫君,夫君,夫君”

    成了新妇的宋若翡更添一分妩媚的风情,教他挪不开双目。

    他捧着宋若翡的双颊道“若翡,我心悦于你。”

    宋若翡亦含羞带怯地道“念卿,我心悦于你。”

    到这儿,这个梦戛然而止了。

    虞念卿猛地睁开双目,映入眼帘的所有的一切都素净得很,一点大红也无,哪里是甚么新房。

    他身侧当然没有宋若翡。

    倘若现实能如梦中一般该有多好

    他定会视宋若翡为珍宝,不让宋若翡有丁点儿不好,他与宋若翡将白首偕老。

    可惜,梦终究是梦,梦仅仅是梦。

    他倏然想起梦中的自己向宋若翡表白心迹,苦思冥想后,他得出了结论他确实心悦于宋若翡,碍于宋若翡与爹爹两情相悦,他一直不敢承认。

    对于宋若翡,他不止怀抱着欲念。

    他想要的不单是宋若翡的身体,他更想要宋若翡的心。

    不过不管是身体或是心,他都得不到。

    目前为止,宋若翡的身体与心是爹爹的,之后,会是别人的,反正不可能是他的,他是宋若翡生命当中的过客。

    他理当做好一个过客的本分,早些忘记宋若翡,将宋若翡也当成一个过客。

    一念及此,他的双目再度湿润了。

    他不想成为宋若翡的过客,亦不想将宋若翡当成过客。

    “若翡,若翡,若翡我心悦于你。”他呢喃着,又猝然意识到自己的下裳脏了。

    每每梦到宋若翡,下裳皆会被他弄脏。

    他恶心得很,不配心悦宋若翡。

    他气得揍了自己几拳,方才剥下下裳,将其烧了。

    那厢,宋若翡天未亮已起身了。

    他一走出房门,便见到了楚儿,显然楚儿亦是一夜未眠。

    楚儿正坐在屋门口,劝道“虞夫人,你为何不多睡一会儿”

    宋若翡摇首道“睡不着。”

    楚儿叹了口气“你在想令郎么”

    “我在想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地随我回家。”其实各种各样的方法宋若翡都已试过了,只余下一种方法,他从未试过,便是以自己的性命相逼。

    但虞念卿恨透了他,这方法无异于自取其辱。

    楚儿建议道“虞夫人,令郎脾气犟,你一直在宝和寺待着不走,他绝不会妥协,你若是离开了,许他吃些苦头,便会回心转意了。”

    宋若翡愁眉苦脸地道“他恐怕不会回心转意了。”

    今年,他明明看到虞念卿买了不少春宫图与龙阳艳情话本,他明明听见过虞念卿取悦自己,为何突然之间,虞念卿便看破红尘了

    他不懂,但虞念卿不肯告诉他原因。

    他收起思绪,不再想虞念卿,转而对楚儿道“我们进城去罢。”

    “劳烦虞夫人了。”楚儿颔了颔首。

    宋若翡亲手喂了马儿一把青草,又摸了摸马儿的鬃毛,方才坐上了辕座。

    待楚儿进得马车里头后,他便拍了拍马屁股“我们走罢。”

    他其实不太喜欢用马鞭,马儿又不是铜墙铁壁,不可能不怕疼。

    马蹄踩着夜色向县城而去,半途,晨曦破开夜色,照亮了大地。

    宋若翡仰望着朝阳,暗道又到了念卿求了清大师收下他的时间了。两月过去了,了清大师并未有半点松动,但只要念卿足够执着,了清大师总有一日会收下他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