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美国纽约时间是凌晨深夜。
这是一栋非常豪华的别墅,位于纽约皇后区的富人别墅群中央,周围都是各大富商和明星的豪宅。
这栋别墅只有一个出口, 中央客厅里, 坐着一老一少。
顾溪流的手边放着一台手机, 目光落在养母白曾柔的身上。她虽然年过五十,但脸庞保养得极好,眼角一丝鱼尾纹也没有,发髻梳得一丝不苟, 依稀有年轻时的名媛影子。
白曾柔的表情很平和, 她上了年纪以后,便学会了吃斋念佛, 每逢大事只数落着手中的檀香串子求神佛保佑。
相比较之下, 顾溪流就很不耐烦了。从昨晚到现在, 他的脸颊上满溢戾气,一种深深的忌惮,几乎从他周身的每个毛孔中往外渗透。他一会儿站起来, 瞭望着窗外的纽约双子塔霓虹灯,一会儿回到沙发上盯着手机看。
白曾柔看他如此焦躁不安, 终于把嘴角动了动,轻轻道“阿流, 别着急, 耐心等候消息就是。”
顾溪流不屑一顾,这让他怎么耐得住性子
眼下的谋杀,关系到他几百亿的继承权。虽然对方拍着胸脯保证说本次行动万无一失,那个卡车司机上路前还喝了点酒,实在不成的话, 还能假装成是醉驾的意外,并不会牵扯到雇主的身上。可他还是觉得这些中人的话并不靠谱。
该死的如果不是陆西楌提前看住了他的属下,他早就想自己派人回国去报复陆琳琅,何必假借他人之手
想到这里,顾溪流的语气里不可避免的夹杂了几丝狠厉“妈,如果我们请的黑道杀手,杀不死那个陆琳琅,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办爸他会不会起疑心”
白曾柔垂眸“你想的太多了,你毕竟是他的儿子,他能拿你怎么办”
顾溪流冷冷一笑道“没错,我以前是他的儿子,可现在他的亲生女儿回来了,我又算什么东西”
白曾柔摇了摇头,只觉得命运分外可笑“你外公他千算万算,就是算不到林许芳的女儿还活着。”顿了顿,她也自嘲道“我也是太糊涂了,当初一看到那个陆琳琅,就应该想到的只可惜,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半年前,她跟那个“陆琳琅”打过一次照面。当时她的心思全部放在顾伯年身上,居然忽视了她的长相酷似林许芳。
“妈,现在说这些都没用。”顾溪流也后悔自己招惹来了陆琳琅这个大麻烦。他现在只想赶紧让她消失,便冷不丁开口道“如果这次的暗杀行动失败,我们要不要直接对老爷子动手”
擒贼先擒王,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
白曾柔默然。她虽然不是很爱顾伯年,却依稀存了几分的夫妻之情。
可现在,老爷子的女儿回来了,他不声不响,把这个女儿藏了半年之久。还让陆西楌取代了阿流的地位。难道真的要把他们母子赶出顾家家门吗
“妈,我在公司里还是有几个亲信没有暴露的”顾溪流脸上的暴戾之色越来越重“老爷子的身体本来就不太行,忽然死了也没什么大影响。那些董事会的元老都是见风使舵的主,陆西楌只是个下人,他的根基不稳,只要我回国,他们拿什么跟我拼”
自从知道陆琳琅是老爷子的女儿之后,顾溪流满心盘算的只有一句话杀死他们,接管顾家的产业
这是他等候已久的时刻。他才是天生的顾家继承人
“先等等看吧。”白曾柔面露不忍之色,颤抖着手拉住儿子“只要杀手做成了,一切都还有转机。”
如果陆琳琅死了的话,阿流还是顾家唯一的继承人。
除非万不得已,她真的不愿意对顾伯年动手。他们毕竟做了五年的夫妻,而且在离婚这件事上,顾伯年并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是她居心叵测一直在算计他,利用他,顾伯年完全不知道白家的可怕计划。
“妈,你真是”顾溪流嗤笑道“太过软弱,妇人之仁难怪外公说你做不成大事。”
白曾柔闭上眼睛,儿子说的很对她这一辈子,不就是听从父亲的命令行事吗
包括嫁给顾伯年。
包括谋划顾家的财产。
包括生下顾溪流这个私生子。
与此同时,中午十二点刚过。
顾家书房里,林泽宏翻到了顾伯年二十多年前写的一本日记。
顾伯年自从经商致富之后,每天都有记日记的习惯。他信奉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所以要把每天经办的重要事全部记下来。长此以往,顾伯年写了足足三十多本日记。其中绝大多数的内容,都是讲的人情世故,商业往来,林泽宏不是很有兴趣看。
他只是偶尔会翻看一些顾伯年的生活日记。只因为女儿嘱咐了一句,要想扮演好顾伯年这个角色,还是需要了解他的平生爱好,不能把人物设定全部丢掉。
结果这天中午,他从顾伯年浩如烟海的日记堆里,无意间发现了这么一篇:
xx年x月x日。
冬天来了,马上新年就要到了。
今天晚上闲庭散步,和新婚妻子白曾柔一起漫步在羊肠小道上,周围只有二三保镖跟从。
阿柔曾是我的青梅竹马,我们相交十年,平淡如水。后她去往美国读书,我亦娶了自己的心中所爱。没想到兜兜转转,世事沉浮,她还是做了我的第二任妻子。
我们先聊了一会儿最近的香港金融股市,然后谈到了未来的投资领域。妻说她向往带领全家去美国移民投资,我不同意她的观点,白家不是顾家,顾家也不会是白家。
我是个中国人,我希望我的儿孙后辈都是中国人。
我们赚自己国人的钱,不是为了去外国逍遥自在。更何况我看好自己祖国的前途。
谈及此事,妻面有不悦,我亦无言。她毕业于哈佛,我毕业于复旦。经商理念本就不同。既然一言不合,便不再言语。
再往前走,是附近大学城的一石桥,桥下是潺潺溪水。
这里人迹罕至,我正要返回,妻忽然说听到婴儿的啼哭声。
我们顺着婴儿的啼哭声找了过去,果然发现溪水旁的草堆里有一个男婴。约莫七八个月大,身体健康,白白胖胖,哭声嘹亮,是个非常可爱的孩子。
男婴襁褓中有一张纸条。上面是孩子的母亲留下的只字片言。她说自己是个在校女学生,与男友偷吃禁果生下此婴。但男友后来与她分手,不肯认这个婴儿。
这刚当上母亲的女孩儿,考虑到自己的人生前途,不敢将此事宣扬出去。只好把孩子丢于桥下,留下一张字条,希望好心人能够收养这个婴儿。
妻抱着孩子,面露不忍。说这孩子能遇到我们夫妻二人,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我也觉得与这孩子很有缘,便把他抱回家中,交给保姆好生照顾。
保姆在孩子的脚环上发现了他的出生日期,这真是天赐的缘分这孩子居然与我那去世的女儿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
许芳啊许芳你和女儿在天之灵,是不是觉得我太孤单了,所以派来这个孩子来陪伴我
其后几日,日日与这孩子相处。眼看他一天天长大,心中的喜爱无以言表。
阿柔说不舍得把他送去孤儿院,咱们和这个孩子实在有缘,不如收养他吧我亦点头同意。
阿柔说孩子是在溪水旁边发现的,不如就取名叫“溪流”。
原来顾溪流是这样来到顾家的。
他是被白曾柔和顾伯年一起捡到的弃婴,时间是24年前。
但林泽宏看完了日记,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顾溪流和顾伯年的女儿,居然是同一天出生的世事怎么会这么凑巧呢女儿也没跟他说过相关的情节
林泽宏越想越不对劲,但仔细琢磨琢磨,却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只好把这篇日记抽了出来,想着等女儿回家再给她看,女儿的点子和头脑都比自己灵活许多。
这时候,书房里的自鸣钟敲了十二下。
林泽宏看时间不早了,正想下去吃午饭,忽然接到了一通电话
是女儿身边的一位保镖打来的,他显然受了很大的惊吓“顾总,大小姐她出了车祸”
另一方面,顾家集团总部。
陆西楌刚出了会议室的大门,也接到了这样一通电话。
“喂”
“老、老大不好了。”
“什么事不好了你先别慌,把话说清楚点。”
陆西楌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一般属下不会直接找他汇报。肯定是顾家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名属下支支吾吾道“刚才李哥打来电话,让我通知您大小姐中午回家的时候,遭遇到了车祸对方是个喝醉了酒的卡车司机。大小姐和张家那位小姐当时都坐在后排,卡车撞到了轿车后门大小姐受伤严重,现在在急症室里抢救还,还不知道情况给,给她做手术的是市中心医院急诊科科室的主任。”
“”
陆西楌顿时感到一股彻骨的寒冷,正在周身蔓延。
他向来是个稳重的男人,可这一刻,他的理智连同身体都差点被这个消息给击溃。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再说说市中心医院这边。给林珑做手术的这位医生,确实是急诊科的主任。
只不过因为中午急诊科没什么病人,这位主任才亲自上阵给她做做胳膊上的缝合手术。
当林珑进手术室的时候,先是被打了一针麻醉药。
她以为自己会昏过去,醒来以后发现手术完毕。就跟当年做微创胆结石手术一样。
没想到,这麻醉药打下去了,她根本没睡着,而是眼睁睁地看着医生给自己缝合胳膊伤口。
场面有点血腥,她想,还不如全身麻醉呢结果急诊科主任说,你这点胳膊上的伤,不需要全麻,只有个局部麻醉的待遇。
“小姑娘,你到底是怎么搞的加上这次,我半年里都见到你四回了你平均一个半月来医院光顾一次我们科的生意吗”急诊科主任不由得吐槽道。
第一次是自杀洗胃,第二次是遇到地震,第三次中暑昏迷,现在是第四次进急诊科,遭遇车祸把胳膊给划伤了
每次都是他们急诊科接待她,林珑纯粹是凭借实力在这里混了个脸熟可她真的不想呀
当时公路上正在表演生死时速,鬼知道张维娜的包包里怎么会带了个长长的指甲刀。当李楠飙车拐弯的时候,张维娜把她给怼到了车门把上,那指甲刀的尖尖从包里戳了出来,把她的胳膊上划了一道大口子,瞬间就哗啦啦
张维娜可能有晕血症,看到她的胳膊上鲜红一片,当时两眼一翻,差点没昏过去。反倒是她自己没什么感觉,还指挥李楠怎么躲开对方的追杀。
幸运的是,当时是白天,路上的交警很多。转过一条马路,那辆暴走的卡车就被路过的交警别停了下来,交警还从驾驶室里拖出了那两个男人。他们只是说自己喝了酒,是醉驾,却不提一路上是怎么追杀他们的。
这时候,李楠才发现后排座椅上都是血,张维娜也吓得魂不附体。他们两个立即把她送到了医院来,李楠进了急诊科的门,就大喊医生救命我们家大小姐快不行了
结果一嗓子把老熟人急诊科主任给喊了来于是场景就变成了眼下这样,主任不停地吐槽她怎么这么倒霉。
“主任,您还是给我个痛快,给我来个全麻吧”
林珑觉得,本来自己就够倒霉了,还被主任吐槽是急诊科常客,这真是霉上加霉。
“你别嚷嚷。现在的小年轻就是一点都不能吃苦耐劳,你自己看看,这才多大点伤啊骨头都没见到。你那两个同伴就叫的那么大声我还以为你要死了”
“主任,要不然,你给我来个半身麻醉”
林珑实在闲着无聊,便和主任要价还价。这伤口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可怕,实际上根本没多深,毕竟是指甲刀划破的,不是啥武林利器一刀封喉。
痛是真的不太痛。只是这急诊科主任的嘴,比她亲爸林老同志还毒舌,唠叨得她都受不了。
“马上就好了,你再忍一忍,真是的,就这么点皮肉伤过一个月就能长好了”
急诊科主任还嫌她话多,觉得她伤的不够严重,根本不能充分发挥出他亲自持刀的专业水平。
“你能不能把针脚缝合的好看一点”林珑继续和急诊科主任讨价还价“我刚刚新交了个男朋友,你这针脚缝跟一条蜈蚣似的,晚上吓到他就不太好了。”
“一个月后就能拆线了,缝的好不好看,没多大意义。”急诊科主任觉得小姑娘就是爱美“与其想想缝合的好不好看,你不如想想怎么做个祛疤的美容手术”
“哦,那没事了。”
林珑停止互相伤害,只要胳膊不留疤,那么医生都是高尚的上帝。
不一会儿,急诊科医生终于做好了手术,在她雪白的胳膊上缝了一条漂漂亮亮的小蜈蚣。
林珑本来想爬起来出手术室,但发现双腿使不上力,便让小护士帮忙把自己的病床推出去,她还有话跟外面的李楠说。
只是出手术室的时候,经过了一段走廊,屋顶的灯光通亮如雪。
林珑仰面躺着,觉得这灯光把眼睛刺的难受,便用左手拉过了床边的白布,把头蒙上遮一遮光。
病床被推了出去,林珑正在白布下面闭目养神,就听小护士喊道“哪位是陆琳琅的家属”
“我的女儿啊”
忽然间,林老同志拔高了一嗓子,吼得那叫个撕心裂肺。
白布下的林珑都被吓了一跳,心道我还没死吧爸爸这是在干什么
“大小姐好好的人进去,怎么就怎么就”李楠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得面如死灰,“怎么就没抢救过来呢”
“”
陆西楌没有说任何话,只是紧紧凝视着病床上的白布,觉得心脏被一千根钢针扎了进去,却一滴血都流淌不出来。原来这就是极度绝望的地狱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张维娜眼看大家哭成一团,也哭着道歉道“是我包里的刀划到了她,是我害死了她”她以为林珑失血过多,已经去了天堂。
林珑“”
等一等。我只是用白布蒙个脑袋遮光
转念一想,好像是自己经典s了电视剧里的那一幕手术室的门一打开,病人头上蒙着白布,已经宣告不治身亡。
连陪床的小护士也惊呆了,自己的话还没说完,外面的病人家属已经哭成了这样。
眼前的景象这么凄凉,所以,她该不该告诉他们,病人的胳膊已经缝好了你们哭错了对象
小护士很尴尬。
林珑也很尴尬。
好像说与不说,都很破坏氛围
就在她们两都在尴尬的时候,急诊科主任走了出来,看到病人家属在抱团痛哭,无情冷血的急诊科主任便冷哼一声“她没多大事了,你们不用担心,这点小伤而已”
“爸,阿楌。”白布下面的林珑小声猫猫叫“咳咳手术其实是很顺利的,我只是觉得医院的灯太亮了”
“”
林老同志骗子女儿快把眼泪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