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远侯沉着脸大跨步进了向氏的院子。
“侯爷这时候过来有何要事”向氏不冷不热道。
“掳走蕊姐儿的匪徒找到了”
向氏眼神亮了亮, 死死捏着帕子“老爷可审问出幕后主使是谁了”
安远侯瞥了她一眼,没有开口。
向氏急怒交加“侯爷”
却听见“哗啦”的一声,安远侯将手边的茶盏拂落“是祝家二姑娘。”
“祝宝娴”向氏脸色一僵, “怎么会是她”
安远侯冷笑“这就要问问你那好女儿了。素日总是捧着祝家二姑娘, 与她姐妹相称, 没想到却对豫王起了那种心思。祝家女儿一向骄纵, 被蕊姐儿愚弄, 怎么会咽下这口气她得到蕊姐儿去疏月庵的消息, 便收买了匪徒, 一直让人盯着蕊姐儿的动静, 即便蕊姐儿乘坐的是姜家的马车, 匪徒也准确无误的将她掳走了。”
向氏面色一白, 有气无力道“如此说来, 蕊儿不是代人受过”
“用了刑, 再三盘问,还将三个匪徒分开审问,他们的口供都是一致的, 看来不是说谎。”
向氏备受打击, 就像深秋时节树枝上摇摇欲坠的枯叶。
“蕊儿以后该怎么办”
安远侯不愿多留, 边走边道“我早就说过了,送出府。”
向氏愣了一会,在他快要走出门口的时候, 扬声道“侯爷以为姜蕊儿送走,您与祝家的嫌隙就不复存在了吗”
安远侯脚步一顿。
安远侯在为女儿惹出的事发愁,西宁侯亦是如此。
眼看着再过几日姜芙就要去湘王府,西宁侯只能派人请杭嘉昱过来。
“侯爷。”杭嘉昱施了一礼,态度不卑不亢。
眼前的青年, 即便穿着最朴素的衣衫,依旧掩盖不住他的光芒,举手投足大方从容。
西宁侯欣赏他,又深感惋惜,抬手一指,请他落座。
在说正事之前,先问了他一些学问上的问题。
他皆是对答如流。
西宁侯合上书,看了他好几眼,欲言又止。
杭嘉昱道“侯爷有话直言便是。”
西宁侯叹了口气“想必你也听到一些风声,自从别苑回来我那四女儿就一病不起,请了好几个大夫,吃了许多药,至今没有好转。”
即便没有见过那个未婚妻,杭嘉昱还是安慰道“侯爷不必忧心,四姑娘吉人天相,定会转危为安。”
西宁侯摆手“我瞧着四丫头是不成了,总不好耽搁你,两家的亲事还是算了。”
杭嘉昱抬起头,眼底闪过惊愕和疑惑“学生虽才疏学浅,却也读过些圣贤书。既然两家的亲事早就定下,就该信守承诺,怎能因着令嫒病重便背弃盟约否则,就算学生举业有成,也于心不安。”
他这样说并非是舍不得姜家这个高枝,只是母亲多年的教导让他做不出忘恩负义之事。
西宁侯却是坚持“你不必觉得愧疚。若是这门亲事继续下去,便是姜家不仁不义了。嘉昱,我是真的欣赏你的才华,只可惜咱们两家没有那个缘分。”
“侯爷”
“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只需记住,我从不是因为看不起杭家门第才要与你退亲的就好,以前我与你说的话永远不会变。马上就是秋闱,勿要为别的事分心。”
杭嘉昱苦读多年,自然知道没有什么事比科举更重要。
西宁侯选择在这个当口与他退亲,想必缘由不是那么简单,但是他也不会多问。
不知为何,退了这门亲,他心头轻松许多。
辞别西宁侯,他离开侯府,在路上遇到了姜明暄。
“杭兄。”姜明暄快步上前,与他打招呼。
杭嘉昱客气道“姜世子。”
姜明暄也不在乎他的疏离“杭兄刚见过我父亲”
“是。”
想到姜芙,姜明暄暗暗叹息。这样文采斐然的男子没能与自己成为一家人,可惜了。
“杭兄,有件事”他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杭嘉昱心下了然,笑了笑“姜世子不必自责,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姜明暄怕他有一天看到姜芙会对姜家产生误会,想了想道“家父很欣赏杭兄的才华,若是杭兄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家父必不会推辞。”
“说句实话,与令妹退亲,我并不失望,亦不会误解侯爷。”杭嘉昱释然一笑,“令妹虽非嫡出,却是侯府千金,岂是寒门子弟可以配得上的不怕世子笑话,退了亲我反而觉得更踏实。至于侯爷的恩情,我没齿难忘,若有机会必会报答。”
说完,拱手一礼,抬脚离去。
时间飞逝,转眼就到了秋闱那一天。
姜芫起了个大早,与柳氏一同乘着马车去送姜明暄。回来后补了个回笼觉,又去向太夫人请安。
秋意渐浓,百花凋落,道路两边的菊花开的正好。
姜芫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看到前面的人影不由揉了揉眼。
绿烟道“好像是四姑娘。”
姜芙敏锐的察觉到身后的视线,回过头朝她微微一笑,竟是停下脚步等她走过去。
离得越近,看的前面的人越发清楚。
姜芙穿着一件玉色百褶裙,白色绣荷花披风,脸上只是薄施粉黛。如同水面亭亭玉立的荷花,整个人越发出尘脱俗,又带了几分娇媚。
“四妹。”
姜芙福了福身“三姐。”
“四妹也去给祖母请安”
“自然。”姜芙盯着姜芫,“今天是秋闱,我没能去送大哥,母亲没有怪我罢”
姜芫怔忪须臾,淡淡笑道“当然不会。”
“那就好。”姜芙的声音好像在冷水浸泡过一般,凉荫荫地灌进姜芫的耳朵,“以后咱们兄妹几个再见就难了,是以总归有些遗憾的,妹妹只能提前恭喜大哥金榜题名了。”
姜芫不知该说什么,不多时,两人一同到了福宁堂。
柳氏和西宁侯都在。
太夫人难掩病容,仍是打起精神道“现在天冷,你今天一大早又送暄哥儿去贡院,怎么不多睡会”
姜芫站到柳氏身边,笑道“礼不可废。”
太夫人嗔道“一家人整日在意这些虚礼做什么。”
心里却对姜芫更满意。
然后转过头,目光冷淡地瞧着姜芙。
姜芙恭敬行礼“给祖母、父亲母亲请安。”
屋里静了静。
太夫人给田嬷嬷使了个眼色,少倾寻芳端着茶壶和茶盏走到姜芙面前。
姜芙先给太夫人敬了茶。
太夫人只是轻轻呡了一口“我也没什么好嘱咐你的,到了湘王府恪守本分,不要连累姜家就好。”
姜芙心中冷笑,口中乖巧应了。
西宁侯接过茶喝了,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我要说的与老夫人一样。尊重湘王妃,伺候好湘王,安守本分。”
“谨遵父亲教诲。”
至于柳氏,只是象征性呡了口茶,一句话也没说。
这时,婢女掀帘子进来,说是柳家来人了。
柳氏看了姜芫一眼“你去瞧瞧。”
姜芫看出太夫人还有话与姜芙说,顺势告退。
出了门,一阵凉风吹来,就像姜芙看她的眼神一样冰冷。她不由打了个寒颤,直奔如意院。
柳家的管家早就等在院子,看见姜芫忙躬身行礼“表姑娘。”
“你是”
“小人姓钱。”
姜芫笑道“原来是钱管家。不知钱管家过府有何贵干”
钱管家满脸堆笑“小人是奉夫人之命给姑娘送东西来的。”
姜芫看向他身后,果然有两个黑漆箱子搁在地上。
原来郑夫人有个远房表亲是商人,近来得了些首饰料子、胭脂水粉,便派人送到柳家,又被郑氏转手送给了姜芫。若姜芫再分给其他人,更有利于生意。
果然,听钱管家道“夫人说,表姑娘若是不嫌弃,就用着玩罢,送给别的姑娘也好。”
姜芫领会了郑氏的意思,收下礼物,让人送钱管家出府。
箱子打开,里面的东西看的人眼花缭乱。
绿烟叹道“郑夫人可真是大方。”
姜芫挑出一支青色发簪,放在太阳底下仔细看。
绿烟以为她喜欢,笑道“姑娘若是喜欢这支簪子就留下罢。”
姜芫摇头笑笑“我只是觉得这支簪子有些眼熟。”
准确来说是簪子上的花,好像在哪里见过。
绿烟突然一拍头“奴婢记得,刘姑娘有支青色珠花,与这支簪子上雕刻的花一模一样呢。”
姜芫也想起来了“就是表哥捡到的那支珠花”
“刚好,再挑几样与这支簪子一同送给刘姑娘罢。”
此事姜芫并未放在心上,她一心想着在考试的姜明暄。
时间在她的担忧中过去,秋闱最后一天的时候,她随着柳氏早早地就到贡院外面等。
第三场考完,大门打开,众生员一同出来。外面等待的人一拥而上,场面异常热闹。
姜明暄正与郑濯、柳平舟说话,一转头便看到姜芫,顿时喜上眉梢“妹妹来了。”
“我说了要亲自接你回府的。”姜芫笑容明媚,一双眼睛顾盼生辉,“母亲也在马车上等你呢。”
郑濯的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脸上,只一瞬间又赶紧移开。
姜明暄拍拍她的头“好,咱们回家。”
柳平舟走在最前面,突然回头道“表妹。”
姜芫看着他,等他继续说。
“我”
“三姑娘。”陆蕴蓁站在马车前,朝她招手。
姜芫顾不得听柳平舟说什么,走上前与她打招呼“陆姑娘也是来贡院接人的吗”
“我出来散散心,听闻今天是秋闱最后一天,特来看热闹。”
“那真是巧了,我与母亲接兄长回家,刚好遇到陆姑娘。”姜芫道,“陆姑娘派人送来的桂花糕我尝了,味道香甜,我很喜欢,多谢陆姑娘了。”
“三姑娘喜欢,下次我做了再给你送去。”
姜芫也没拒绝,又与她说笑几句。
就听她道“对了,我大哥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