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青妍火急火燎地赶回家,还被林凡耻笑了。
“到底是枝枝离不开你还是你离不开枝枝”
蒋青妍不理睬她。
林凡得了个没趣,把蒋青妍在阳春巷口放了下来。
挥手道别的时候不忘记探出头,对着蒋青妍喊到“与其上那个不省心的贵族学校,不如换个好点的社区学校那边我让我家姐姐给你找找关系”
林凡嘴硬心软,到底也心疼蒋青妍。
蒋青妍挥挥手“知晓了。”又顿了下,道了一声谢。
家里,一切正常。
方旖甚至做了两菜一汤,等着蒋青妍回家吃饭。
一切平和、顺遂,仿佛没有任何横生的枝节。
真的没有任何意外吗蒋青妍有一瞬间的失落。
仿佛,她在与不在,世界都正常地运转着。
呵,也对。地球离了谁都会正常旋转,没有谁绝对重要。
枝枝迟早会明白,妈妈不是世界;母亲也要尽早知悉,孩子总会长大,会飞,会离开。
迟早的事情。
但是蒋青妍忍不住抱住枝枝,用力嗅一下枝枝身上的味道“枝枝呀,有没有想妈妈呀”
枝枝“咕咕咕”地笑了,伸手去楼主蒋青妍的脑袋,两个人笑成了一团。像两个巨大的饭团宝宝。
方旖伺机,像一个巨大的无尾熊“我做了晚饭,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她说,搓着手,像是一个等待考试成绩的学生。满心满眼都是期待和不安。
蒋青妍心一软,不由自主语调也柔软了“你做的”
她有些难以置信。
那些年,即便关系再好的那两年,方旖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金贵。
她喜欢用钱解决很多事情。
衣食住行,但凡能用钱解决的,方旖便懒得费心思。
在学校的时候吃食堂;食堂如果不好吃,就叫外卖;外卖如果吃腻了,就叫家里的司机从市中心的热门饭店打包送来;想吃家常菜,就一个电话,叫家里的阿姨现烧了再着人送过来
后来,搬出去住。
方旖更加是没有动手烧过饭。
方旖说“君子远庖厨,我虽然不是君子,但是我也讨厌油烟味道。我对厨房过敏。”
蒋青妍被她这副言论气笑了“活该我囿于昼夜厨房”
方旖笑嘻嘻搂着她,接下去“和爱。”
是。爱的时候确实不应该计较太多。
方旖不会烧饭。
所以,一日三餐,衣食住行,几乎都由蒋青妍打点。
她也确实甘之如饴。
爱是付出,爱是奉献,不问得失。
计较得失的时候,一定是爱情消失殆尽的时候。
蒋青妍回过神来,已经是那场撕心裂肺的分手之后。
她摩挲着、留恋着公寓里面的一点一滴,待看到那厨房,锅碗瓢盆过全部由蒋青妍一人添置。
那个租住了两年的公寓,与其说是爱巢,不如说是蒋青妍装点的镜花水月,不过感动了自己。
永远是付出多的那个人难以割舍。
蒋青妍近乎自虐似的将值钱东西一一变卖。
从九成新的代步车,到方依婷赠予的金手镯,乃至方旖每年一个的金坠子
这事情还有一个插曲。
蒋青妍找了金店卖镯子,那金镯子实诚,足足六十几克,也能变现数万元。
卖了金镯子,蒋青妍又将这几年方旖陆续送给她的几个小金坠子也都拿出来变卖。
那店主一看就笑了,说“不划算得很。”
“不是真金”蒋青妍心一动,有些难堪。
那店主摆摆手“金是真金,不过这种小坠子都是硬金,工艺费比金子本身更值钱这么说吧,看着好看,但是实际价值倒是普通,和你这个大镯子不能比。”
“卖不了几个钱,估摸着也就一两克每个不如自己留着玩儿。”
那店家不知道是怕麻烦,还是真实诚,这样建议蒋青妍。
呵。蒋青妍永远记得自己的当时的表情和心情。
难堪中夹杂的是不甘心。
原来古人诚不我欺,金钱虽然不等同于爱情,但是不愿意给你花钱的,肯定不是爱情。
蒋冬平伸手握住女儿的手看来,蒋冬平的眼光比她好一些
蒋青妍将那几个金坠子收了回去,死死捏在手里。
她转头朝着蒋冬平莞尔一笑“就当玩儿了,反正有总比没有的强。”
她暗暗发誓,她蒋青妍再也不会被这种小恩小惠洗脑。
有情饮水饱
情啊爱啊这种东西最不可靠。填饱肚子才是正经。
蒋青妍收回思绪。
“还会做饭了”她一句话听不出语气,但是方旖的手顿住了。
她忽然明白了她的所有潜台词。
在一起最好的那几年,她也没有做过一顿饭给蒋青妍吃。
哪怕蒋青妍生病,哪怕蒋青妍术后,哪怕她其实会做简单的饭菜。
但是不愿意着手。
方旖咬着牙,她想解释。
不是不愿意。她也曾想为她洗手作羹汤。但是
不是不愿意,而是惧怕自己沉沦。
她害怕的不是对蒋青妍好,她害怕的是,对蒋青妍好着好着,这种好便成为了习惯,印入骨髓,沉沦了她,也沉沦了自己。
所以,那两年,越相处到后面,方旖就越是克制。
一边温柔的对她好,试图告诉自己这是末日狂欢,是最后的砒,霜蜜糖;
一边又克制着自己想要对她好的冲动,明明有钱可以买更好的三金五金,但是偏偏克制着只肯买硬金的小坠子,还硬要赋予特殊却苍白的含义
方旖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蒋青妍坐下,招呼枝枝“枝枝,过来吃晚饭了。”
枝枝头也不抬“晚一点吃。”她热衷于手头的玩具。
蒋青妍发现,这玩具是新的,家里本是家徒四壁,现在竟然拥挤了不少。
想必是方旖带着她去大肆采购了一番。
方旖不敢坐下来吃饭。
蒋青妍招呼她“没吃到话,一起吃一点”
方旖如获至宝“真的可以”
蒋青妍笑了“即便是雇佣关系,也没有让人饿肚子干活的道理。”
方旖去拿碗筷的手,又顿住了。
她苦笑,怎么忘记了蒋青妍就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
她有她的底线和原则,她不是那种无理取闹、蹬鼻子上脸的人。
即便分手吵架,也不会号啕大哭,也不屑歇斯底里,只会冷静克制地问一句为什么。
方旖忽然很烦躁。
她一口饭都吃不下去。
蒋青妍也放下碗筷。
“我吃。”方旖端起碗筷,强打精神。
“方旖。”蒋青妍忽然叫住她。
“你说。”方旖正襟危坐、如临大敌。
“不要买东西了。”蒋青妍的声音轻轻的,但是让方旖忽然如坠入冰窖深渊。
方旖苦涩“为什么没几个钱,都是寻常东西。”
不过是枝枝的玩具,不过添置了家里的锅碗瓢盆
蒋青妍摇摇头“东西太多,搬家起来不方便。”她说。
方旖顿住了。搬家
对啊,这里根本不是蒋青妍的家,她只不过租住、暂住,随时可以离开。
方旖忽然,有一种失去到感觉,手放在碗的边缘,无力地握了一下。
“再说,小孩子拥有太多,反而会迷了眼睛。由奢入俭难。”蒋青妍平淡的说完。
说完后重新拿起来碗筷,开始吃饭。
方旖缺怎么也吃不下去了。
她放下碗也不是,端起碗来也不是。她在想,蒋青妍什么意思
什么叫由奢入俭难
呵。方旖忽然笑了,自嘲。不是她用三年的时光和爱,浇灌了蒋青妍,又将她从云端狠狠地推下去的吗
明明就是她自己,身体力行,告诉蒋青妍什么叫“由奢入俭难”。
“方旖。”蒋青妍再次开口,这次她没有放下碗筷,眼神也不再看向方旖,反而望向不远处玩耍的枝枝。
“这两天,是不是带枝枝出去玩了住在外面了吧”
不是疑问,是肯定的反问。
虽然不生气,但是似乎也并不赞成。
方旖不敢欺骗她,沉默地点点头,把行程告诉了蒋青妍。
又补充道“就住了两个晚上,就在萤火虫公园附近玩了,没有让枝枝很累。”
“你怎么知道”
“嗯。”蒋青妍点点头,“枝枝叮了好多蚊子块。”
“是。对不起。”方旖赶紧认错。
第一天没有意识到小朋友的皮肤稚嫩,她整夜插着液体蚊香,但是全然不管用。
晚上穿着短袖短裤的枝枝被蚊子咬得哇哇直叫,方旖没办法,四肢缠绕抱着枝枝,将自己暴露在外吸引蚊虫也都是惘然。
后来,她硬生生捉了一个晚上蚊子。
次日吸取教训,着人送来了长袖长裤和进口驱蚊液这才作罢。
只是枝枝稚嫩的皮肤上到底留下了不多不少四五个大蚊子包包。
方旖没想过要隐瞒蒋青妍,虽然蒋青妍不曾责怪,但是她心中愧疚、如实供述。
蒋青妍点点头“没事,小孩子确实招蚊子。”
隔了半晌,又道“以后还是不要带她出去了。”
方旖诧异“为什么我认为小朋友应该尽量接触大自然,学习不是最主要的,在自然环境中观察、发现、感知更有意义”
蒋青妍正视方旖“我无比赞同你。”
“那为什么”方旖实在不明白。
“还是那句话由奢入俭难。”蒋青妍说。
方旖,顿时如坠入了无边暗夜,准备好的长篇大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由奢入俭难。
蒋青妍吸取了往日的教训,她时刻提醒自己,不能沉沦,不能入奢。
方旖低头,忽然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从前假装的好,她全盘接受,没有丝毫的怀疑;
现在掏心掏肺的爱,在她看来是随时抽身的奢。
不是讽刺,是什么
但是,都是自找的,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