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情况下,与摩根合作的节目要等到做过市场调查之后才知道播出成绩，起码要三四天，让调研人员收集目标客户的数据。

    不过在播出五个小时后，刘嘉已经知道了。

    她在广播中直接植入广告,告诉听众现在去她的交易公司开户,报出节目的频段,就可以享受“开户有惊喜”的大礼包。

    大礼包其实就是一块毛巾和一块肥皂，非常的不值钱。

    五小时,已经有三百多人去开户了。

    这仅仅是巴黎一地的数据。

    周一开盘时,摩根分析师主推的那个股票交易量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涨幅,那股票虽然好，但也没好到这个地步。

    然后,由于买的人多,价格就高,价格越高,买的人就越多

    刘嘉默默看着那个股票,对顾宗华说“这公司的老板现在大概也在纳闷，怎么突然涨这么多。”

    今日顾宗华被刘嘉拉着去巡场，纽约几家大型百货公司里都有ea的专柜,刘嘉记得服装专柜的销量都很平均,没有哪家商场特别高，或者特别低。

    但是护肤品就不一样了，saa百货公司的销量,被梅西百货吊打。

    就好像梅西百货卖的是黄金,saa卖的是狗屎。

    两家百货公司都在繁华商业区的中心地段，saa公司的客流量很好，不是那中身在闹市只有鬼敲门的玄学扑街楼。

    刘嘉冷眼旁观ea专柜的售货员,她们的服务不可谓不热情，柜台旁出现一个活人，她们马上瞬移到客人身边，然后热情无比的介绍主推商品、昂贵套装，还有畅销品。

    就好像高考前的老师一样，恨不得把所有的知识点都硬塞进客人的脑中。

    一位客人拿起一瓶润肤乳，听完了一长串的解释之后，她问道“可是这跟优色林有什么区别”

    销售顿时就展开拉踩模式，说优色林如何如何的廉价，还是德国货，现在德国是个什么情况，大家心里都有数，能有什么好原材料，ea就不一样了，是高档大气上档次的法国货，正宗老巴黎富人区出品

    那位客人听完，放下瓶子就走了，销售撇撇嘴“呵，又是一个买不起的。”

    刘嘉的头开始一跳一跳的胀疼，不是吧，这是闹哪样，你但凡用屈臣氏的紧盯粘人式也比拉踩要强啊。

    更何况优色林就是拜尔斯道夫公司的产品，妮维雅的姐姐，你这拉踩，万一传到亚洲，我这生意还怎么做。

    重点是这么做一点用都没有，只会让人觉得很掉价。

    刘嘉找到百货公司经理，说明自己的身份，然后以普通柜姐的身份站在ea化妆品柜。

    “你先回去吧，我肯定得干到今天下班。”刘嘉劝顾宗华先回去。

    “我想看看你工作的样子。”顾宗华不肯走。

    “哼，我这是现场销售教学，看了得付钱”

    “好的先试听一节。”顾宗华学坏了他竟然要求试听。

    刘嘉穿着百货公司的制服出现在柜台的时候，其他销售都觉得奇怪，怎么会有个黄中人混进她们中间。

    此时，1882年订立的美国排华法案还在生效中，要等到二战开打的1943年，美国人迫切需要勤劳的华人给他们干活的时候才会废除。

    刘嘉幸好是在纽约，如果是在重灾区加利福尼亚，还不知道她的同事们会说多少难听的话。

    现在她们只是好奇的打量着刘嘉，她们认识的中国女人，都是几乎不出门，就算出门也低着头小步走路，说话声音细细软软，不敢看陌生人。

    不知道这个中国女人是怎么混进光荣的销售岗位的。

    她们对刘嘉没有恶意的另一个原因是她们不觉得刘嘉会成为自己的竞争对手，看她的模样，跟她们在唐人街见到的那些不敢看陌生男人的中国女人没有任何区别。

    根据百货公司的规定，谁第一个跟顾客说话，以后这个顾客就由谁来跟，其他人不准抢，免得为了提成打起来。

    别人还是贴身紧盯式，刘嘉上前问好，并询问是否需要帮助，客人表示自己随便看看，她就礼貌退开，让客人自己先看一会儿。

    其他销售心中窃笑，果然是个羞涩的中国人，哪有像她这样做销售的，客人都跑了。

    客人看了一会儿，她刚抬起头，刘嘉就已经出现在她身旁“有没有看中的”

    然后她向客人介绍了她想要的产品特性，并根据她的肤质进行分析，建议她可以使用补水效果稳定的护肤品。

    “我推荐您可以试试妮维雅的润肤霜做为打底，它的锁水效果比这个强，您的皮肤”

    旁边的柜员听见她的话，不由得面面相觑，哪有人给其它品牌做推广的ea又不是没有润肤霜，虽然效果确实不如妮维雅的锁水效果强力，但怎么能把客人往别家推啊

    她们几乎要以为刘嘉是拜尔斯道夫公司派来的奸细。

    这边客人对刘嘉的分析十分惊讶“你怎么知道我的皮肤换季会过敏”

    刘嘉的同事有好几个换季过敏的，这位客人的脸上已经出现了过敏的前兆了，这还能看不出来。

    刘嘉笑道“我在这行已经做了快十年了。”

    客人大惊“十年可是你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

    “这就是护肤的功劳了。”刘嘉一通叭叭叭，做了一年多，也是快十年，不算骗人

    刘嘉又建议她多吃一些富含维生素的食物。

    此时还没有人工复合维生素，只有一些大概的概念，知道没有会生病，但不知道还能美容。

    刘嘉又说了好些关于中国古代宠妃皇后太后是怎么保养的，包括一个当了太后之后又被下一个皇帝抢去当皇后的女人“就是因为中国人平时注重保养。”

    中国的皇后太后是怎样的，她不知道，但是刘嘉这个在化妆品行业干了快十年的人，脸却看起来像高中生，是摆在眼前的不争事实。

    一套组合拳下来，客人喜滋滋地买了两套护肤品离开了，一套早上用，一套晚上用。

    其他柜姐只当刘嘉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直到她接待了第二个客人、第三个客人

    到晚上百货公司打烊的时候统计全天的销量，刘嘉居然是最高的，把第二名远远甩在身后，真正的一骑绝尘。

    柜姐们对这个天降销售冠军又羡慕又嫉妒，还有点恨。

    本来她们水平一样，谁都卖不掉，一起摆烂，还可以找理由说是ea的产品不行，柜台位置不好，顾客的消费水平太低

    现在，借口没了

    她们由衷的感受到加利福尼亚那边为什么那么讨厌华人，金子就这么多，华人把钱都赚跑了。

    只有两个很年轻刚工作的姑娘诚恳地向刘嘉请教，为什么她能做这么好，有没有秘诀什么的。

    刘嘉大方地把她的心得分享给她们。

    说着说着，她忽然发现其他化妆品柜台的人也在往这里看，她们假装忙着自己手里的工作，实则竖着耳朵听，刘嘉说到重点的时候，她们不约而同的停了手上的活。

    “我会向经理申请办培训班的，到培训班上再说。”刘嘉不打算教会其他品牌的员工，然后跟自己过不去。

    在巴黎，刘嘉给员工了一系列的培训课程，包括怎么看客人的肤质，再根据肤质推荐合适的产品，还有应该搭配怎样的护肤品才能更好的发挥功效，以及不要拉踩其他品牌，这样只会拉低品牌形象。

    还有食疗和平时护肤手法、习惯，统统都在课程之内。

    百货公司哪管这么多，能不能卖出去，全靠天赋。

    刘嘉给负责她所在专柜的柜姐们上了一课，也不知道她们能听进去多少，只能看个人悟性了。

    五天后，刘嘉拿到锦儿调查的欧洲听众的广播收听数据，然后，她拿着这份数据，去跟摩根谈钱。

    摩根投资分析部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ea小姐，我们平时给机构出一份调查报告，他们要付我们五千美元。我们完全是看在jeff先生的面子上，才在您的电台里免费分析”

    刘嘉拿出数据放在摩根经理面前。

    周日广播播出之后，刘嘉名下的投资公司共新增两万多户新客，都是报广播频段号来的。

    其中这两万多户中，有98都购买了摩根分析师推荐的股票。

    还有一份数据说明这些股票的交易额占周一交易额的45。

    “这还只是新开户，已有账户的购买没有计数。由于我的听众，这支股票在周一的表现才能这么好。”

    刘嘉看着摩根经理的眼睛，对他说“如果你不愿意买下这个栏目的冠名权，我还可以去找洛克菲勒财团和杜邦家族，哦，还有罗斯柴尔德家族。相信他们中一定有人愿意为之付钱。”

    道理双方都懂。

    如果不是摩根的人舌灿莲花，听众不会跟风投资，股票价格并不会往上抬。

    但如果不是刘嘉的广播，就根本没有听众。

    于是，在金钱的润滑作用下，双方的谈判在和谐友好的气氛中结束。

    草拟合同交给双方律师做进一步的风险审核。

    力争在下一个周日之前完成。

    合同价格是一年的冠名费共计五十万美元，另外还有十万美元的排它条款，刘嘉保证不在这个频道里放其他金融公司的广告。

    刘嘉一口答应，反正，她有两个频道。

    谈完广播的事情，顾宗华想约她一起吃饭，结果，刘大小姐说晚上要给化妆品柜台的营业员上课，没空。

    “六十万美元的合同都要签了，还要去管六千美元”顾宗华故意逗她。

    现在ea化妆品柜的周销售额就是六千美元，跟巴黎的总店相比，简直惨不忍睹，刘嘉真想把这糟心的专柜关了，免得丢人现眼。

    她现在完全是死马当活马医，就想试试到底是缺乏训练，还是美国人就是智商低。

    让人干活，就得有动力，刘嘉首先宣布激励机制，告诉柜台的人，如果能卖得好，除了百货公司给提成之外，公司也会给销售冠军奖励。

    然后再上课。

    上课占用的是她们的业余时间，刘嘉也不强求，爱来不来，不来就算。

    刘嘉的想法是如果这批人中有可用之材，她的专卖店开起来之后，就挖角啊不，是诚邀有识之士加盟，共创大业。

    如果没有，那就让她们在这里烂着吧，反正她们是百货公司的人，对刘嘉来说，没有任何损失，只是跟其他品牌的专柜比销量的时候稍微丢一点面子。

    可怜顾宗华本以为刘嘉只是来找杜邦和看电台分部的，谁知道，广播的合同签了，杜邦公司的新品也看了，就等做样品出来。

    结果刘嘉大小姐还整天脚不沾地，在几个百货公司轮着转，就想挑出有识之士，诚邀她们在专卖店开门的时候做第一批员工。

    顾宗华自己的事情已经全办完了，闲极无聊，他的社交圈子也从非常必要扩展到朋友的朋友的朋友

    终于有一天晚上，刘嘉出去给营业员上课，顾宗华去参加了一个没什么重点，就是一帮有钱人吃喝玩乐胡扯蛋的沙龙。

    沙龙的主人是一位曾经驻华的矿业公司负责人，如今任满被调回来，家里放着不少中国带回来的东西。

    女士们叽叽喳喳的围坐在一起聊这位夫人在中国的见闻，她拿出几个瓷盒子，告诉她们这是中国的太后都会用的神秘护肤品。

    “这瓶用了之后，就算是冬天，也能让我的皮肤像玉石一样的饱满光滑，还有这个，闻闻”她将盒盖打开，递给周围的女士们，“这里面用了玫瑰纯露、还有珍珠粉，还有什么一个奇怪的中国名字，涂在脸上，能让皮肤像初生婴儿一样粉嫩光滑”

    她的这套说词，把一旁的顾宗华给听笑了，他想起了刘嘉。

    这个时候，刘嘉应该正在传授营业员们对客户说这些话吧。

    听见男人的笑声，女士们齐齐向他望去，顾宗华连忙道歉“对不起，我只是想起了有趣的事情。”

    女士们这才放过他，自顾自的聊起来。

    “我看着桌子上有不少瓶瓶罐罐印着两个旗袍少女形象。”顾宗华说，“那位夫人说这个牌子叫shanghaivive，很多在中国的欧美人都喜欢买一些带回来用。”

    刘嘉笑道“哎呀呀，看不出来，你竟然偷听人家女士聊天。”

    欧洲社交场还在以性别划分聊天区域，在集中聊感情之前，男士们会在吸烟室里聊男人的话题，女士们会在起居室里聊女人的话题。

    美国没有那么泾渭分明，但男人也以凑在女人堆里为耻，除非这人是花花公子。

    “我觉得她们的话题也许会对你有用，没多想。”顾宗华平静的声音里有些失落。

    诶他不开心了。

    刘嘉赶紧想说几句好话哄哄他，不料，下一秒，顾宗华说“下次听到一些肯定有用的再告诉你。”

    “哈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你要改邪归正了呢。”刘嘉忍不住笑出声。

    “邪帮你打听事情，怎么能叫邪”顾宗华伸出手指，点点她的鼻子“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

    顾宗华为她带来的信息确实有用，这说明中国本土有吸引欧美女性的护肤品，就是什么皇后太后的，很多小店也会这么自吹自擂。

    特别是大清完蛋之后，民间可谓御厨满街走，太医不如狗。

    谁都敢自称家里酿的是宫廷御液酒。

    这个vive到底是啥，没听说过，大概没活到21世纪吧。

    但是两个旗袍少女，好像有点印象，就是想不起来了，民国很多月历牌上都是旗袍美女。

    刘嘉向国内发电报询问。

    直到第二天才收到回电“广生行的双妹牌”

    刘嘉顿悟，有一段时间不知怎的，网上忽然掀起了国货品牌的热潮，很多老牌国货的前世今生的故事在网上流传，其中就包括广生行的双妹牌。

    广生行，就是后来的上海家化。

    是美加净、佰草集，还有夏天常备的六神花露水的老家。

    刘嘉联系广生行，希望可以做它家在欧美地区的总代理。

    然后，她收到老板冯福田的回复电报不用，谢谢。

    刘嘉

    作者有话要说双妹拿过1915年的旧金山巴拿马博览会的金奖，现在的上海家化被中国平安收购了。

    2002年之前，还有很多中国公司不愿意通过代理把商品卖到国外去，因为怕被骗，宁愿一点点慢慢发展，自己开分店。阿里巴巴的发家之始，就是靠做“中国供应商”，做为中国小厂与世界连接的桥梁，嘛在2011年，还真的因为内部监管不严，出了欺诈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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