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掩映下,陆寻声的车子开到了巷口。

    上次送李回舟回家，两个人还满腹心思藏着掖着，谁也没有把握能走到今天。陆寻声忽然有些感慨,转头问道“送你上去”

    李回舟看了眼时间,已经很晚了。

    陆寻声笑了下,知道他想让自己早点回家休息，却忍不住逗逗对方“不让啊我的男朋友特权呢”

    车子里空间一共就这么点，陆寻声稍微往前凑一下,两个人之间便几乎没有距离。

    空气变得粘稠起来，不知是不是开了车窗，里面贮存的凉气往外窜,外面的热度涌入,李回舟开始冒汗。

    他喉头动了一下，小声道“让,走吧。”

    车子熄火,两个人并肩往前，走到三单元门口。李回舟拉开门，转头道“这台阶设计不行，一阶太缓两阶有点陡，当心。”

    陆寻声点头，余光观察着有些老旧的居民楼。

    陆寻声以前没来过李爷爷家，虽然听到过很多关于这位老人的故事,也碰巧在韵华小区见过一两次,却是头一回来这里。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让李回舟搬走,到一个更舒服的地方，转念间却又理解了。老房子像是一座庇护塔，还能源源不断地给予李回舟力量,即便爷爷走了，也不会改变。

    钥匙转动，防盗门吱呀一声打开。

    李回舟推开里门，往前踏了一步，刚要开灯，摸到墙上开关的手却忽然被按住。

    两层门接替发出关闭的声响，像是隔绝了外层的世界。

    李回舟走之前习惯拉帘子、断电源，屋子里一片漆黑，连电器闪烁的红点都无踪无际。

    黑暗里被放大的感官只能传达一个信息陆寻声在他身边。

    李回舟后背靠在墙上，前胸几乎和陆寻声贴在一起，对方有些克制的喘息声萦绕在耳边。但那种克制很快被两人之间的热度融化了，陆寻声伸手撩起李回舟额前的头发，落下一个滚烫的吻。李回舟的睫毛蹭到他脸上，有些痒，这感觉像电流一般很快传导到身体各处，他围在对方腰际的手不可控地动了一下。

    说不清是谁心跳更加剧烈，李回舟下意识道“队长”

    陆寻声动作一僵，愣是被这称呼逗笑了。

    “节目都拍完了，”他低声说，“还喊队长”

    这种近在咫尺的低沉格外迷人，李回舟嗓子有点干，张了两次嘴，才道“哥”

    陆寻声百感交集。

    李回舟只在刚认识的时候礼貌性地叫过几次“寻声哥哥”，这称呼对于十几岁的少年来说太肉麻了，谁都接受不了。陆寻声讲过可以对他直呼其名，但李回舟总觉得对方比自己大一点，喊了几次“哥”，也就喊习惯了。重逢之后，只有陪他去跟土豆告别的时候，李回舟才本能地叫过一次“哥”，那是刻在心上的依恋。

    李回舟低着头，小声道“我没准备好。”

    陆寻声很轻地笑了一下，有点无奈，又有点惯着的意味。

    几年不见，明明年纪增了几个数，李回舟竟然变得更害羞了一点儿。

    陆寻声顿了顿，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往回退了一步，又反手打开了灯。

    李回舟还站在墙边，耳根子是红的。陆寻声假装没看到，帮他把行李箱推到客厅中间放平。

    没了土豆，偌大的老房子还是空了一些。但陆寻声知道和李回舟相处最重要的就是急不得，他会有一天长出自己的壳子走出来，在这之前自己只需要陪伴和等待。

    陆寻声走回玄关，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递到李回舟手上。

    “这是我工作室钥匙，”陆寻声说，“随时都可以去，密码也能开门，是4849468。”

    李回舟恋恋不舍地看着他。

    “又不想我走啊”陆寻声笑着想了想，“明天晚上直播，有空来工作室。今天早点睡，明天睡到自然醒。”

    李回舟点头，目送陆寻声出门。

    录完节目又坐飞机，身体的疲惫感不会骗人。李回舟拿上换洗衣服，先去浴室冲了个澡。水流淌下，他一闭眼就是方才与陆寻声在黑暗中的画面。

    简直太怂了李回舟暗想，当时在电影院还是自己主动抢了陆寻声的初吻呢

    “四八四九四六八”李回舟喃喃道，“四八四九四六八”

    不是谁的生日，也不是什么专辑的暗号。李回舟想了好一会儿，最后觉得大概是黄宇霖设的一串数字，和陆寻声无关，反而更安全吧。

    另一边，陆寻声回家也先冲了个澡。

    是自己太急了，陆寻声闭眼想道。

    几年的思念和欲望层层叠叠，堆成了山高。录节目的时候很难有单独相处的时间，方才门关上的瞬间建构了一个只有他们存在的小宇宙，他渴望拥抱，渴望占有，渴望他的一切。

    对曾经失去过的人来说，来日方长都是谎言，都是镜中花水中月。只有现在是美好的，抓得住的。

    但陆寻声想要学着改变，先让自己有安全感，先让自己相信未来。

    床头灯暖光洒在枕头上，陆寻声拿起手机，拨通了钟哲的电话。

    在音乐灵感方面，陆寻声一直是钟哲最先想到的请教对象。上次陆寻声帮忙改过的旋律让钟哲十分满意，反复夸了三四回。陆寻声好不容易让他帮个忙，钟哲定是全力以赴。

    钟哲是个不折不扣的富二代，他们家经营着小型互联网跨国公司，而陆寻声让钟哲查的正是陶小泽的前东家fen科技，一家同领域的跨国企业。

    陶小泽之前在fen科技海外子公司工作，一年前才辞职去了娱乐行业，从叶美琳透露的消息来看，陶小泽履历还挺惊艳的，来做节目助理简直屈才。

    “fen科技没有姓魏的大股东，”钟哲说，“你会不会想多了这么绕的关系，就算是真的也太难查了，他们随时可以甩锅给别人。”

    “不会，”陆寻声说，“我有种直觉，这事情跟魏岭多少有点关系。”

    “呵，直觉都上来了，”钟哲笑道，“看你这么操心，这朋友不简单吧”

    陆寻声顿住，笑了下。

    钟哲会意“懂了懂了，放心，我有消息随时告诉你。”

    挂完电话，陆寻声又回了几个消息。奔波一天也累了，上下眼皮开始不听话地打架，陆寻声点开李回舟的对话框，发了一句“晚安”。

    对方很快回复“晚安”，还带了个有点可爱的表情。

    陆寻声笑了笑，满足地睡了，压根儿不知道另一边的李回舟还躺在床上冥思苦想。

    那串密码在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来回乱窜，李回舟抓着枕头翻了个身，忽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他点开手机，把输入法切换到九键，迅速输入“4849468”。

    信息栏出现了两个再熟悉不过的字“回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