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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 59 章
    时隔许久, 再次见到眼前这个人,冉秋有些不可置信。

    “他们口中的土匪竟是你们。”

    “我早料着你们俩不会分开,前不久还想着怎没见到你的影呢原是被顾小公子藏起来了。”

    司滟走过来, 弯着眼打量冉秋,“你这女儿装扮,倒比先前娇俏多了。”

    冉秋想起先前女扮男装之事,也觉得有些不自在, 忙拉过冉子初, “哥,司滟就是先前助我们逃出山寨的人,我跟你提过的。”

    “在下冉子初, 多谢姑娘对小妹搭救之恩。”

    冉子初说完,又淡道, “不过, 顾秋这杜撰的名字便舍去吧, 以后你唤她冉秋便是。”

    冉秋没想到冉子初又挑起了这茬, 便硬着头皮对司滟道, “先前多有难处, 并非有意欺瞒你们,还请姑娘见谅。”

    司滟粲然一笑, “你们这些人, 说话文绉绉的,我行走山野惯了,要整日记挂着这些,还不得憋死了。”

    冉秋也料想司滟一早便猜到了,原先在山寨中时,她就一眼瞧出了自己的女儿身, 也误解了她与顾焱的关系,如今只怕更要误会了。

    一想到这里,冉秋唯恐司滟心直口快将自己先前与顾焱同住的事情说出来,忙想个由头将冉子初支走“我们二人久别重逢,有许多话要说,这里想必有许多需要哥哥整顿的事,你就快去吧,不必管我了。”

    冉子初无奈看她一眼,对此倒没有异议,与司滟道了别便离去了。

    冉秋见他走了,顿时松了口气,终于问起“你们怎会到这儿来寨子里的兄弟们,都留在此地了吗”

    司滟敛眸,慢慢叹了一声气,嘴角有一丝嘲弄,“你们离开那日,我们斗得厉害,死伤了一些弟兄,后来就停了手。接下来几日我们两方本僵持着,没想到冯伦私下派人向朝廷的人透露的你们二人的风声,他以此投奔了朝廷,我们又已与他水火不容,他下了狠心要对我们这些弟兄赶尽杀绝,我们索性就离开了。”

    冉秋想着过往的事,只觉得是她的到来给山寨中的人带了一场无妄之灾,听到司滟谈及死伤的兄弟时,那些人命都仿若压在她心上一般,使她喘不过气来,冉秋愧疚道“若不是我,你们也不会”

    “莫说这些,寨子里的事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左右总要散的,不过是叫我们早些看清了冯伦的真面目罢了。”

    司滟脸上仍是带着笑,眼尾却带上了几分落寞,“奉河的知府本是我的一位故人,我带着弟兄们,打算来此投奔他,却没想到这里发生了暴乱,我那故人死在了乱军之下,我们便与他们斗了起来,没多久又见到了顾焱,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

    “那以后,你有何打算”冉秋道,“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吗”

    “自然。”司滟笑了,有些狡黠,“我得留在这儿,还能帮衬顾焱一二。”

    “你与阿焱”冉秋看着她,试道,“是旧识”

    他们离开山寨时,司滟说的那句话一直印在她心里,顾焱不曾提过,她便始终没有开口问他,仿若从未听到过一般,但在司滟对顾焱的态度上,她始终是心细如发,司滟此话一出,冉秋便嗅出不对劲来。

    司滟托腮思索了片刻,没有直接回答她,而且朝冉秋眨了眨眼睛“你对顾焱的事知多少呢”

    “我”冉秋开口想说些什么,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与顾焱最相熟的人,可是对着司滟的问话,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对他过往的事,根本一无所知。

    “当初,我是偶然间救下他,对他的事,并没有过问太多。”冉秋慢慢道,又想起初见时,那个伤痕累累的身形,声音中带上了一丝疼惜,“只是,我瞧阿焱如今的性子,总觉得他以往过得很苦。”

    冉秋怕牵扯到顾焱的伤心事,故而没有问过他的过去,如今那些往事却被司滟撕开了一道口子,就好似只要自己追问下去,那些事情就会铺陈在自己面前。

    她真的很想知道。

    “司滟,当初在山寨时,你便时常护着我,想来是因阿焱的缘故吧。”

    冉秋问,“你可知,阿焱他身上,过去发生了些什么”

    出了那般的事,怎会不苦司滟心里这么想着,嘴角却轻轻扬起,转而道“奉河,其实是我的故乡。”

    冉秋喃道“什么”

    “我幼时,在这里长大。”司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家本是这城里的小商户,算不得富裕,日子却也过得安和太平,后来,我爹不慎与官府的人结下了梁子,被人构陷下了狱,我娘四处奔走无果,忧心成疾,最后也病逝了,那些人将我卖给了人贩子,辗转多地,偶然间遇到了顾夫人,她念我可怜,便将我救了下来。”

    “当年,我有一幼时玩伴,他父亲在府衙当差,走投无路之下,我写了信向他求助,最后”司滟轻叹一声,“到底是没能等到他。我回到这里,原想再见他一面,不想,他已在乱战中死去了。”

    “救你的那位顾夫人,是阿焱的母亲”

    “正是。”司滟道,“顾夫人此行本是为了带幼子去拜师,我随行而去,见到了那位高人,就央求他收我为徒,师父看我心志坚定,命运悲苦,便动了恻隐之心,收下了我。”

    冉秋思及司滟那手利落的刀法,这才后知后觉,那使短刀的手法,竟和顾焱用匕首时有几分相像。

    “所以,阿焱他是你的师弟”

    “可以这么说。”司滟笑道,“师父来去自由,向来不受约束,一直以来,他都是将我留在道观中,只偶然回来指点我一二,至于顾焱,想来也是师父想起时去教他吧,虽然名义上他可称我一句师姐,但其实我与顾焱,也只见过那一面罢了。”

    冉秋喃喃道,“那后来,你怎么会”

    “怎么会到山寨中”

    司滟难得沉默了下来,冉秋看到她的胸腔在轻微地颤抖,半响,她声音沙哑,仿若在压抑着什么,轻道,“我在那道观生活了几年,直到那日”

    师父满身是血的归来,那个在她心里宛如神祇,不可撼动的人,在她面重重地呕出一滩血来,吐着微弱的气息,让道观的人带着她一同离开。

    她不肯,师父便告诉她,京城了出了变动,顾夫人有性命之忧,他受了重伤,身体已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几时,官兵很快就会追来,自己留在这里牵制那些人,趁这个时候,他们必须赶紧逃离。

    “听师父的话,快走。”那个人的手掌抚在她而后,颤抖得厉害,“若有机会,你还见得到顾夫人和你师弟,去吧好好活下去。”

    去吧

    去吧。

    师父的面孔变得模糊,时至今日,司滟已经不能清楚记得他那日的模样,记忆里剩下的,只有他教自己武功时,脸上温和的笑。

    “后来正逢动乱,同我一起逃出来的那些人四处流散,我摸爬滚打着活下来,一直在寻找顾夫人和师弟的下落。”

    司滟提了提声调,朗笑一声,比之过去的娇媚,多了几分泼辣,“不过嘛,你知道的,一个女子在这世道生存,比男子要艰难多了。纵然你有一身功夫,那些下流子也总想欺你辱你,老娘这把刀,也不知沾了多少不怕死的血,那些阴沟臭泥对我指指点点,我就让她们知道,只有我司滟选的份,没有他们挑的理由。”

    “好在后来遇上了三当家,他真心敬我是个好手,我便跟随他进了山寨,算是结束了漂泊无依的日子,活下去也容易些。况且,我还想继续找顾夫人的下落。”

    “那日你在山寨中见了阿焱,想必”冉秋无法再说下去,她见到阿焱时,他便孤苦伶仃一人,想必当年的变故中,活下来的也只有他自己。

    “这些年,我多少也打听到一些消息,心里也大抵有了数,只是依旧不肯放弃罢了。”

    司滟努力笑了笑,“当年,我并不知师弟的名字,只听过师父唤他阿焱,那日见到顾焱,便觉他眉眼熟悉,后来又看到他如何使刀,心里才有了底。找不到顾夫人,能护着她的孩子,我也是开心的。不管是顾夫人还是师父,知道顾焱如今活得好好的,都会欣慰吧。”

    冉秋看着面前的人,只觉这份情谊实在沉重,司滟与顾焱身上仿若也有了共同点,司滟予顾焱,顾焱予她,都是这样近乎执着的报恩。

    冉秋思索片刻,问“阿焱他知道吗”

    “他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了。”

    司滟笑道,“一面之缘而已,想来他是不记得我的,不过这样也好,恐怕他也不愿欠了别人。你也要替我保守秘密,知道了吗”

    冉秋点点头“好。”

    脑中却不由一一回想起来,京城中可有出了变故的顾姓人家

    她久居宅中,对京城发生的事并不多知,且万璟掌权之后肃清朝野,不知没落了多少过去的朝臣,冉家根基尚浅,爹爹偶然谈起这些事也只是扼腕叹息,并不多言,故而冉秋怎么也回想不起有关顾氏的事。

    但她与京中贵女接触,也知京中并无顾姓人家不,不对。

    若顾焱真是罪臣之子,她起初救下顾焱,他又怎会将真实姓名告知自己,且司滟说了顾是阿焱的母姓,他本不姓顾,那想来阿焱的母亲并非京城的权贵之女,如此想来,他父亲或许也不是京中的权势。

    除了权势,万璟杀得,就只剩朝中的一些直臣了。

    “发什么呆”

    冉秋一时失神,司滟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莫想这些了,今日是我多言,你若想知道他的事,何不自己去问他呢”

    说着她凑近了,在冉秋耳边轻语,“你们这样的关系,你问了,他又哪里会瞒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