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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 67 章
    卓巧儿眼中的惊慌一闪而过,随后便恢复了平日的神色,“夫人,方才奴婢听到这屋里有响声,怕是家中遭了贼,故而急急进入查看了,往日也是将军许奴婢收拾这里的,没想到失了规矩,还请夫人责罚。”

    阿焱准许此人进自己书房

    冉秋只觉得头顶这太阳变得闷热异常,心口也沉甸甸地压下一股气。

    既是阿焱的意思,再说下去便是在责怪阿焱,她倒说不得了。

    “你听到动静,可查看到什么了”

    卓巧儿顿了顿,“无事,只是猫儿从窗户跳了出去。”

    像是为了应证她这句话,卓巧儿刚说完,遮在书房瓦上的榕树枝叶中就传来一声慵懒的猫叫。

    “喵”

    冉秋抬头望去,就见一只雪白的猫探头出来,正直勾勾地看着她。

    那猫儿的眼睛亦是一青一黄,绒球似的身躯,竟和她养在府中的团团别无二致。

    阿念瞧见了,只指着那雪白身影欢喜,“姑娘,那猫可真好看”

    冉秋愣了一瞬,回过神来,只觉得心里的闷气散去了不少,偏她又不甘气消得这么快,站在原地,只觉得又是无奈又想发笑。

    她摆摆手,放卓巧儿离去,“罢了,你做事去吧。”

    “是。”卓巧儿虽面色不显,却像是送了口气般,匆忙离开了。

    “团团”

    冉秋试着叫了那猫儿一声,猫儿倒是很乖顺,听见声音便从树上爬了下来,优雅地走到冉秋身边,蹭了蹭她的裙角。

    冉秋把它抱起来,同阿念一起坐到了廊下。

    太阳的光投在榕树叶子上,映得地上斑驳陆离。

    冉秋顺着猫儿的毛,突然出声,“阿念,今日所见,总让我觉得,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生活的地方。”

    阿念看她眉间有郁色,以为冉秋还在为那群下人们说的话生气,急忙道,“姑娘周身气度便与我们这些人不同,定是富贵人家出身,这宅子可不就是给姑娘这样的人住的,关那群嘴碎的人什么事”

    “她们的话,我并未放在心上。”

    冉秋的笑中有一丝清苦的味道,让她那张脸也看着寡淡起来。

    “我只是觉着,人一旦聚到了一起,便要生出许多事端,下人有下人的心思,主子也有主子的心思,生活在这宅子里,便是要时时刻刻拿捏着各种心思,才能太平。若是身处富饶之地,出了门还要和各类妇人打交道,盘旋在各式往来中,似乎成了亲便要困顿在这些了无止境的琐事上。”

    “我年纪尚小的时候,以为女儿家的日子注定便是这般,直到离开了那宅子,吃了些苦,反倒明白了生活的好,有些名头看着显贵,个中滋味却比不得寻常人家。”

    阿念不理解,“可是姑娘,过惯了苦日子,谁不想住大宅子,顿顿吃好的呢”

    “各人有各人的体会。”冉秋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总之,我是个享不了富贵命的人。”

    白猫突然抖了抖耳朵,从冉秋腿上跳了下去,兀自躺在暖黄的地上眯上了眼睛。

    冉秋也站起了身,“今日身子懒得很,这才出来一会儿,便又乏了。回去吧。”

    沿路的树边缘有几片枯黄叶子,地面被太阳烤出了焦躁的味道,一切都无可指摘,却又令人心生不快。

    冉秋自己也不知是否抱有期待,或许没有,或是她满心只想着与顾焱在一起,理所应当地认为未来的日子会像当初两个人一起离开京城那般,生活只分作两部分,一边是她和阿焱,一边是其他人。可是如今这所有的一切都混杂在了一起,阿焱有自己的事要做,不是那个满心只护着她的人了。

    她对阿焱所知不多,但以往阿焱对外人是一视同仁的冷淡,自己反而是最亲近的一个,如今,她却不能这么想了,或许自己不知道的许多事,他身边的人知晓的却要比自己多得多。

    直到这会儿才琢磨出失落来,冉秋回想起这些年的日子,她在城中四处忙碌,救助病患,除了要施仁心以外,是否也是在排解那些被对方骤然冷落后而生出的无所适从

    她明白阿焱有自己的事要做,思来想去的只有她一个人罢了。

    回到屋子里,她躺在床上,这些沉甸甸的心思压得她愈发疲累,不多久便又陷入了沉睡。

    恍惚中,似乎又回到了冉府中,身旁站着的纤纤身影是冉芷,面前坐在高椅上的是老太太,耳旁皆是妇人嬉笑的声音,她视线向下移,就见面前摆着个精致的楠木盒子,原来是府中采购了些姑娘们用的首饰,老太太便趁着她们来请安的时候,叫人拿了出来,让她们二人挑选。

    冉芷小心翼翼地挑了一只步摇,十分喜爱的样子,只是看了两眼,便又依依不舍地放下,转而柔声看向冉秋,“这支步摇落在我头发上有些可惜了,倒是戴在秋儿头上更好看。”

    冉秋信以为真,又见那是她最喜爱的碧色,便任由冉芷替她戴在了头上,随后两人挑挑拣拣,最后冉芷只取了两对耳环,冉秋纵然对这些饰物很喜欢,但见老太太不知何时黑了脸,也不敢多拿,将几件心仪的又放了回去,老太太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第二日早上,冉秋面带喜色,将那几件首饰一一戴来看,很快却又见屋里来了人,为首的婆子传了老太太的话,说她骄纵,喜在姐妹面前出风头,坏了府中和睦,罚她在屋里思过三日,不许出门,也不必请安。

    等冉秋被允许出门时,冉芷便笑盈盈地来同她说话,像往常似的先道几句祖母太过苛刻,再安慰冉秋不要放在心上,她身上手上戴的,都是那日没有挑走的饰物。

    冉秋清楚地记得,那是腊月天,府中寂冷,寒风簌簌,可她看着冉芷,胸口却无故觉得闷燥,几乎想要呕出来。

    为什么有这样多的弯弯绕绕,等着她自己去明白若是直白告诉她,她不会想和任何人去抢,有什么惺惺作态的必要

    她觉得痛苦,那些费时费力的心机,不过是满足那些人的自以为是,人究竟是有多么匮乏,才会整日将心思困在这些事上。

    冉秋在睡梦中,时而燥热,时而恶寒,直到眉宇被暖意轻轻抚平,熟悉的气息将她包裹起来,她才蓦然睁开了眼,怔怔地盯着眼前的面孔看了好久,才喃喃出声“阿焱”

    顾焱的手揉了揉她的额头,“你生病了。”

    冉秋想摸摸他的脸,这才发觉自己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她眼中露出一丝迷惘,“怎么好好的,会生病了。”

    顾焱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忧思过重,又正逢换季,你身体承受不住,便病倒了。”

    “郎中来过了吗”

    “嗯。”

    冉秋脑袋沉沉,思绪也慢了许多,后知后觉地想到,阿焱回来了,想来天色已晚,她看向窗外,就见外边的天完全黑了。

    “原来我睡了这么久”

    冉秋想要起身,顾焱见状,便揽着她的肩头,让她靠在了自己身上。

    下人把药端了上来,顾焱一手接过,拿着勺子轻轻喂入她口中。

    冉秋咽下了药,又依顾焱的话吃了些热粥,见顾焱转身去熄灯,便疲惫地闭上了眼。

    耳边是衣物落下的声音,顾焱在她身边躺下,随后她感到对方的气息凑近,温热的手掌触碰到自己的脸,轻轻划下。

    冉秋睁开眼睛看他。

    “忧思过重,你在想什么”

    顾焱的神情变得有些冷硬,似是忍耐了一会儿,眼神又渐渐柔和下来,“和我成亲,你不愿意吗”

    冉秋知道这个情况下,她的正常反应该是马上摇头,可她看着顾焱的微微锁起的眉头,像是感到了对方的不安,这反倒让她好受起来。

    阿焱也会同自己一样,胡思乱想么

    冉秋缓缓摇了摇头,“我这辈子最想做的事,就是和阿焱在一起。”

    顾焱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松懈,被子下,冉秋的手却突然抓紧了顾焱的衣袖,“只有我们两个人,去哪里都好,让其他人都成为过客,谁也不能站在我们之间,阿焱,我我不能忍受被隔远。”

    话说到最后,冉秋像是突然清醒了一般,蓦地松开了手,声音也低了下去。

    她有些仓惶地想收回手,却被反应过来的顾焱用更大的力气攥紧,让她动不得分毫。

    顾焱沉默了片刻,声音有些哑,“我让你感到不安了吗因为这个,你才会生病吗”

    “不。”冉秋垂下眼,“是我说错话了”

    “你没有错。”

    顾焱语气肯定又淡然,就如他一如既往对种种状况的评判一般,所言即所想,没有丝毫诱哄的意思。

    他松开冉秋,起了身,从一旁的桌上拿起了什么东西,冉秋只听到某种利刃出鞘的声音,随后便见顾焱的手中闪着寒光。

    “阿焱”

    顾焱走过来,带着冉秋的手握上了刀柄,冉秋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他眼中冷静又温和。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让你感到痛苦,就用这把匕首,了结我的命。”

    冉秋的手有些颤抖,这把匕首她认得,是她还在京城冉府时,送给阿焱的。

    那熟悉的漂亮纹路刺痛的冉秋的眼,她猛然将匕首扔了出去,“我才不会”

    落地的脆响让她彻底活了过来,冉秋抱紧了顾焱,“阿焱,我们刚成婚,怎么就说这些生生死死的事是我多心了,只要能好好活着就该知足了不是吗我怎么可能,怎么会亲手伤你”

    “嗯,我明白。”顾焱拢着她,拍了拍她的背,“你太累了,不该把这些话压在心里,不该自己揣摩我的心思,有什么你便问,我都如实告知。”

    冉秋重重喘了几口气,才无措道,“阿焱,我只是怕以后还要步入和从前一样的日子,我不喜欢这么大的宅子,不喜欢身边有这么多的人,这宅子的所有东西都让我想到冉府,难道不为了衣食住所拼命,就必须面对这些内宅里的弯弯绕绕吗那我宁愿像以前一样,跟着你到处逃命。对不起,我知道那时都是阿焱在护着我,可我真的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冉秋一口气说完,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她将脸埋在对方脖颈里,低喃道,“更何况人多事多,所有的感情都会掺上杂质,我怕将来阿焱也会离我越来越远,如果,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就好了”

    顾焱沉思片刻,“抱歉,是我思虑不周,我以为,你至少会怀念以前的院子。”

    他似在安慰冉秋,又似在对自己说,低声道,“等我做完了这件事,你想如何,我都依你。”

    冉秋将心里话都吐了出来,见顾焱一副在反思的样子,总觉得自己无端撒泼了一番,情绪稳定下来后便有些害臊,只能趁机借坡下驴,“我想遣了宅子里的人,我用不着这么多人,只留下阿念陪我便足够了。”

    “这是你我二人的家,你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无需管他人的想法。不过”

    顾焱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个叫卓巧儿的婢女,她要留下。”

    冉秋一听这话,只觉得心顿时凉了半截,脱口而出道“因为她长得好看吗”

    声音带着连自己都察觉出来的妒意,一出口她便后悔了。

    顾焱却顿住,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轻笑出声。

    冉秋硬着头皮道,“你笑什么连书房都让她进了,若不是因为好看,便是因为她讲话温柔体贴。”

    “此人出现得巧合,行事又多有疑点,我尚不知她是谁的人,留在身边,日后或可加以利用。”

    顾焱眉梢扬了扬,“至于你说的这些,我未曾注意过。”

    他这话一出,冉秋只觉得自己像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阿焱这木头似的人,哪里会有那些腌臜心思,她方成了亲,怎么连头脑都变得狭窄许多,脑子里只想这等事了。

    冉秋闷闷道,“那你说,这人有什么不对劲”

    “云南王亦起兵造反,正和朝廷的人斗得厉害,如今我们三方割据,彼此互不退让,我原以为这女子是他们派来的细作,就故意透露错误的军情给她,却不见她去报。”

    顾焱道,“想来并不是他们的人,只是如此以来,就不知她在府中小心搜寻,是要找什么东西了。”

    “阿焱可是在府里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府邸我不常回来,并无重要东西可存。”

    顾焱又说,“只在你来了以后,我派暗卫守在周围,盯着她的动静。料她不会有什么动作,莫怕。”

    冉秋看着对方严肃的样子,想到初见卓巧儿时她说的话,故意道,“许是阿焱想多了,卓巧儿一个妙龄女子,因倾慕你这年少有为的小将军而来也说不定。”

    顾焱武断道,“必不可能。”

    冉秋笑起来,“你怎么知道”

    顾焱不说话,冉秋便有些不依不饶,凑近了,紧盯着顾焱的眼睛道,“说呀。”

    顾焱拗她不过,叹了口气,“她的眼神,和你不一样。”

    冉秋揶揄的表情僵住,没想到跳进了自己挖的坑里,她一时失语,竟想不出如何反驳,心里又后悔又羞臊,悔的是自己多此一问,羞的是阿焱当面戳破她的心思。

    她回答不得,只好往后掩饰般地向后挪了挪身子,翻身背对过去。

    “我困了,睡觉。”

    顾焱又从后头拥住她,“明日我要出军,你在府中保重身体,一切宽心,等我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六一快乐呀大家,六月份我要好好完结了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