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很多年前,黑崎一护也说过类似的话。”

    “他说我似乎朝着人类倾斜，情绪变得像他们一样。”

    “那时候我一心想完成蓝染大人的命令，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怒火,所以我杀了他一次。”

    “当然后来的事你也知道，我被他杀回来了。”

    “现在想起来，那时的怒气实在莫名其妙,是我先失了对决时该有的冷静。”

    “若是再听到那番话,我应该不会再那么失控了。”

    因为现在的乌爾奇奥拉，已经能平静承认下黑崎一护的话。

    白纸上涂抹痕迹后，即使翻过面假装还是张白纸,变化其实早已留下。

    他对人类的好奇，从初次进入现世那天起就已然开始了。

    乌爾奇奥拉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沉默片刻，转而看向原先杀气腾腾的脸。

    在肚子的虚洞内被放入了一个眼熟的小玩意后，这家伙就摆着副震惊错愕的模样,眼睛鼻子全都错位着不在原先的位置，仿佛根本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他微微歪头，像一个人类一样。

    “这不是打击报复,葛力姆乔。”乌爾奇奥拉解释道。“这是愿赌服输。”

    “你的存在，至少让我证实了一件事情。”

    “并非所有人都能结下缘分。”

    听到这个词的时候，葛力姆乔不可避免地流露出迷茫，看起来完全没听明白。而破面的唇角若有若无地勾起，凝藏着深渊的眼瞳绽出亮色，他居高临下,直视被困在半空中的蓝发青年。

    “对于他们来说,你的存在无关紧要。”

    他说道。“我才是独一无二的。”

    豹王一凛,迷茫尽去,狂怒涌上

    这样被摆布愚弄、自离开虚夜宫后就再也没有感受过屈辱的怒焰犹如坠落的陨石,在他眼前炸裂出迅猛的火光

    葛力姆乔气得几乎呕血，他竭尽全力想要挣脱，却被反膜之匪越关越紧，再无法呼吸

    “乌爾奇奥拉你他妈”以为所有破面都在乎这个吗

    在他连续不休的叫骂中，破面第四刃还在自顾自道，“不懂心的你，真是遗憾。”

    不只是葛力姆乔就是算上其余的破面十刃，也不会有理解乌爾奇奥拉的同胞。

    于黒翼大魔来说，这也算是个遗憾吧。

    反膜之匪张开，白光越发耀眼，足以扭曲空间。以葛力姆乔现在这样起伏不定的灵压，也不知道会关上多久。而且就算从反膜之匪中出来，降落地点也是随机说不定又回到动物福利站去。

    不过短时间内，那家伙不会再出现在面前了。

    避开最后一记象征要跟他死磕到底决心的王虚闪光，他的手插回破面袴裤的口袋里，翠绿对上那死死瞪过来的蔚蓝。

    “再见，葛力姆乔。”

    幸好没结下缘分。

    幸好是个对强者感兴趣的战斗狂。

    若是黒翼大魔发现津美纪对着葛力姆乔言笑晏晏，惠把缩水的豹王抱在怀中、像抚摸蝙蝠一样抚过他的皮毛。

    可能新账旧账算在一起，就不只是反膜之匪这么简单了。

    对于现世东京的人类非人类来说，这注定是一场难忘到无法入眠的夜晚。

    首先是对人类，所谓的影响是无形的。

    比如灵压爆发的一瞬间，地震台就检测到的各项异常指标，致使小心可疑灾害的警报频频发出，很多看深夜档动画的御宅族otaku不得不忍受屏幕上接连跳出的红色字幕。

    然后这群夜猫子们烦不胜烦，一边散发着浓重的怨念，一边在推特上刷出血红的防备灾害煩い和一串感叹号。

    又比如说，连番的能量冲击感致使咒术界高层不得不从被窝里爬起来，视频会议一个接着一个，熬得彼此在镜头里都是两眼通红眼底青黑。五条悟一如既往地全程缺席，最后还是御三家中的禅院与加茂俩家主捏着鼻子打了通电话。

    对谈当中，有人突然谈起黑市上高价售出的怪物情报图，据说那是特级诅咒师夏油杰与盘星教费尽辛苦，使用与咒力结合的摄像技术拍下的照片。传闻中夏油杰还亲自与一只怪物对峙，甚至对其相貌都描述得一板一眼，连对方的能力都似乎窥视到。

    这引起一些人警惕，一些人权衡，一些人则投以更大的关注。

    除此之外，城市内灵感敏锐的人类同样感到不安，做起连夜的噩梦。就算感到身体不适，却也如何都说不出口。

    而对于非人类的灵体来说，这番可视的刺激可就大多了。

    死神这边的惊动自不用说，但盖因其中有熟悉的破面灵压，又有强者大隐于现世，所以在短暂的慌乱、又从地狱蝶得到等待指示的命令后，驻守的普通死神较于咒术师还是要冷静很多。

    就如一位驻扎在东京西区快五十年的老死神对后辈感叹的那样，现世的苍穹之上，很久没这么热闹非凡、有破面聚在那里认真拼灵压的了。

    “想当初尸魂界与虚圈在空座町的战斗，打得多么漂亮两边队伍一站，那气势，嚯”

    “我们这边的队长完全不输阵，可惜十刃中的前三刃和他们的跟班还是过于顽强，而且那蓝染老贼还是太狡猾，拿了个堪称作弊器的崩玉嵌在身上，当时的山本总队长甚至都一度落了下风，唉”

    老死神意犹未尽地砸了咂嘴，一声感叹。“好在最后有个橘子头赶过来救场”

    后辈似懂非懂，他看着已经平息下来的广阔夜空，努力想象着当年两边站满，死神和破面又是解又是归刃、打成一团的盛况。

    一定是非常帅的场景吧

    可是脑袋里一片空白，死活拼凑不出来那样气势磅礴的画面。

    自从人类的咒术师兴起，主动自发地承担祓除诅咒怨念的工作，虚的数量越来越少，死神的日子越发太平。连能魂葬送往尸魂界的魂魄也不再像过去一样多了。

    生活在和平时期的年轻死神，确实无法理解当年没事就哐当砸下个恐怖灵压的事情。

    现世东京，还有这么热闹的时候吗

    与在同时，一道黑色的身影瞬步擦身而过，带着一声短促爽朗的“借过”后又很快闪现远去

    反应过来的后辈眨巴眨巴眼睛，这才发出噢噢的惊呼声，一指在半空中化作一个小黑点的身影。

    “前辈说的橘子头死神，难道就是那位”

    后辈不可置信。“那不是黑崎老师吗”名人啊书店里还有他的宣传立牌，他巡逻的时候都看到过的

    “新闻上明明说，黑崎老师这两天在关西做签售”

    死神遥望在苍穹上茫然四顾的青年，嘀嘀咕咕。

    “大晚上从大阪赶到东京，五百多公里的路，这是想用火箭的速度来救场么”

    “话说我还蛮喜欢他的新书的不知道能不能去要个签名啊。”

    可惜这次救场，注定失败了。

    两位破面十刃的战斗没有维持很久，乌爾奇奥拉将葛力姆乔丢进反膜之匪后就出完了恶气。眼见着天色渐亮，他平静离开，留下残余的破面灵压和仰天长叹又迟一步的黑崎一护。

    至于这次行动带来的地震余波和间接的影响，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就是死神找上门来后又会如何

    破面既不畏惧，也不在乎。

    某种意义上说，第四刃大人在滞留现世一段时间后入乡随俗，再没了虚夜宫时所到之处人人自危的严苛气场。

    在人类的影响下，他也变得任性随意了很多。

    回到伏黑家后，姐弟俩的卧室紧闭，除了平和的呼吸声和心跳再无其他动静。

    客厅被黯淡朦胧的光线笼罩，乌爾奇奥拉无意打扰学生们的睡眠时间。他看了一眼墙上的闹钟，确认距离姐弟平日起床还有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后，便索性维持着破面的形态，坐在了空荡荡的客厅沙发内。

    然后像人类一样，拿起了遗落在茶几上的山月记。

    从夹在书页中的粉色书签来看，上一个坐在这里看书的多半就是津美纪。少女从惠的书柜里借来这本据说是日本高中生必读教材的书，在课业之外当做代替电视肥皂剧的消遣。

    「等到联考结束，毕业旅行回来，姐姐我就是标准的高中生啦。」

    「要选高中的话果然还是离家近的学校更好吧」

    「姐姐的成绩没有惠那么出色，我还得更加努力才行。」

    「虽然不知道五条先生会怎么决定我还是想和惠去同所高中读书啊。」

    那不是肯定的吗

    人类幼崽充满温情的对话犹在耳边，而黑发的破面难得同少年的想法如出一致。惠当时就是这样简单的回答，安抚了少女不安的心情。

    「姐姐只要安心考试就好，其他都不用理会。」

    「我肯定会和姐姐去同一所学校的，至于那家伙，不用管他。」

    「五条先生会哭的哦」

    轻轻翻过纸页，乌爾奇奥拉将主人公李征化虎后与友人满腹苦闷的自述翻了过去，又翻了一页，直到将那本薄薄的山月记翻完。

    带着一丝似懂非懂，绿瞳一段不落地掠过文字。在曦光渐洒的客厅内，破面试图咀嚼出主人公发狂化虎后的苦闷情感。

    每个人都是驯兽师，每个人的性情会化作一只猛兽。〗

    于我而言，这妄自尊大的羞耻心就是猛兽，就是老虎。〗

    傲慢的羞耻心

    乌爾奇奥拉盯着这段文字许久，又翻到最后一页。

    然后就在硬质封面的角落，看到一个褪色不少的朱红印章。

    很小，又很醒目。

    甚尔。

    与此同时，他听到伏黑惠的卧室突然传来惊喊，以及仿佛是重物落地的声响。

    几乎是下意识的，破面瞬间响转，身体已经出现在少年的卧室前。

    他没有敲门，而是径直将那扇紧闭的房门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