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港的商贸很发达。
我可以在璃月港口买到蒙德的酒,须弥的书,至冬的器械,还有枫丹的银器,如果有些手段,甚至还能从北斗船长那儿买到稻妻的面具与陶俑。
比如我书桌上这个银镜,就是从前些日子齐渊那里打听到的门路买来的,比起璃月惯用的铜镜,对我而言要更为趁手一些,起码现在,我能在光滑的镜面上看到我堪称青紫的额角
啧啧,真是好大一个包。
我轻轻把头发拨弄下来,只能说勉勉强强盖得住脑阔,稍微动一动,就能看到墨绿色头发下那一小片青紫色的鼓包,真是愁死个人。
“怎么还越肿越大了还嘶嘶嘶,有点疼啊。”
这额角好大一个包,知道的知道这是磕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他娘的要长角了要
“这么疼啊”我又看了一眼银镜,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越在意,那鼓包就越明显,平日里不碰还好,做事的时候总是无意识蹭蹭就能疼到我当场打鸣。
可恶啊再消不了肿,我难不成要在书房待上一辈子不成
没道理啊
我正盘算着要不要戴个斗笠半夜去山上找些活血化瘀的药材时,忽地就听见书房外响起三声连贯的叩门声。
“秀秀,可在里面么”
钟离怎么过来了
我将桌面上的书本阖上,正张口打算应声,却忽地又犹豫了。
仔细想想,我脑阔上这个包不就是磕那岩柱子磕出来的么那日下午和达达利亚打了一架后我确实察觉出身体有些不对劲,但钟离这厮就这么瞒着我,诓我挨一顿打,当时打着打着身体的掌控力是逐渐回来了,但回过头来想想怎么想怎么亏啊
这下不得好好在钟离那儿把便宜占回来,我这一顿打岂不是白挨了
我正盘算着要用什么个语调应门,那头钟离等了半晌没人回话,又敲了三下门,“秀秀”
“”我又看了一眼镜子里自己的脑阔
他妈的真是好大一个包已经丑到要不能见人的地步了好伐
我放弃了,呜呼悲道“秀秀不在线,有事请留言。”
门那头似乎传来一声浅浅的轻笑,继而我听见了木门开阖的声响,“好罢,既然书房无人,那我可进来了。”
“欸欸欸欸你、你等等”我惊得从椅子上直接跳了下来,趁着钟离老年人脚程还没从屏风那边冒头,一个跃步就往旁边的软榻上钻,抓住上面的搭的薄毯子顺势拉过自己的头顶,把自己包成了一个球。
“做什么”我将自己裹紧,“不就两日没出门吗”
我听见钟离不置可否地长长“嗯”了一声,接着又是一连串稳健的脚步声。
“呵呵,秀秀这是怎么了”
就算我人看不见钟离的脸,光凭这种轻快而悠闲的语调,我也完全可以想象出这个人现在有多闲散。
我闷声应道“看书呢。”
“裹在衾被里”
我答得面不改色“看累了歇会儿。”
“嗯好吧,我竟不知,秀秀何时有了这般披星戴月、废寝忘食的研习劲头了连休息也不去卧房,反而要在书房内闭门不出,接连两日”软榻的一侧轻轻凹陷下去,我悄悄抬起薄毯一角,便望见一截熟悉的衣角。
“这个啊”我噎了一瞬,继而爽快应道“我林秀秀什么时候不是个精益求精学者了借你的藏书看看不行吗”
“自然可以。”钟离答得自然极了,“我的东西,秀秀可以随意取用,没什么可忌讳的。”
“只是”钟离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而悠闲,但接下来我却恍然间听出了几分若有似无的揶揄来,“精益求精的林大学者,这志坚行苦攻读了两日文献,可瞧出什么结果来若有不解之处,往生堂的钟离或可给你答疑解惑”
“免了。”我一口回绝,将薄毯又压了压,“你太贵了,还是算了吧。”
钟离怎么想我不知道,我只听见那种浅浅淡淡的轻笑更深了几分
“太贵了呵呵哈哈哈,有意思。但对于外人而言,那是一个公道的价格,毕竟知识与经验,是一种可以被摩拉衡量的契约。”钟离又叹了一口气,似是遗憾道“不过秀秀若将自己当作外人,如此见外,那我也没什么办法了,不如房租就从下个月开始收罢,租金就按璃月港标准租金来算”
“欸欸欸”我一把子掀开薄毯,“过分了啊有你这么赚钱的吗”
我一与钟离对视,望见那双鎏金的眼眸盈满了不加掩饰的打趣,愣上一瞬,这才反应过来着了他的套,当即一把捂住自己的额头,抱怨道“你又诓我。”
“哎,不是我存心诓你,是秀秀你对我太不设防了些。”钟离说罢,一只手摁向我捂着额角的爪子,“所以,这是怎么了”
“也没什么。”我应得有些心虚,“过两天就好了。”
钟离不吃我这一记敷衍,不轻不重地捏了捏我的手腕,示意我松手,“我看看。”
“呵呵呵,不好吧”我捂着额角向软榻后缩了一步,可惜我这新搬来的软榻就那么屁大点地方,缩也没地方缩,只得看着钟离讪讪笑道“我这是为您着想,怕您看见自个儿的杰作气坏了身子,要不算了好吧好吧,别这样看着我嘛我又不是杀人放火拦路抢劫了,看,都可以看”
我挪开右手,眼睁睁看着钟离瞥了一眼我额角上的包,默了。
我“你看,您就说气不气罢我都替你生气。”
“怎么会严重成这个样子”钟离一抿唇角,伸手将我扒拉到额前的头发别至耳后,清楚地看见我额角那一块青紫的肿包,钟离犹豫一瞬,试着伸手碰了碰,好家伙,疼得我差点没当场打滚。
“您轻点儿啊疼啊”我猛地向后一缩,五官疼得扭曲了,嘟囔道“虽说是您立的柱子,但也是我自个儿往上头撞的,要不责任咱俩五五开,我就不怪你了,虽然这撞得确实有点狠,但依我的经验,再有个五六七八天就能好全了”
“说什么傻话呢。”钟离抿着唇角,眉眼都压低了几分,“知道疼,怎么就不知道上药了悄悄躲在书房闭门不出哎,是我疏忽,过来罢。”
“这、这是我的问题吗这么大一个包,呜呜呜,好丑啊,这可怎么出门嘛。”我看着钟离伸过来的手多少有些犹豫,“要不咱们等过两天不疼了再上药,反正也就一两天好吧好吧我上、我现在就上还不行吗,绝对不是因为怕疼好吧”
钟离闻言思索了半晌,忽地伸手掐住了我腮帮子边上残留的婴儿肥,眯眼笑道“可真是个孩子心性。”
钟离见着我凉凉地瞥了他一眼,眼也不眨,立刻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咳,是是是,秀秀不怕疼。所以,不怕疼的秀秀小祖宗,现在咱们可以去上药了么”
我试探“要不你把药给我,我自己上”
钟离“”
钟离没回话,用实际行动回答了我。
“欸欸欸,等、等一下嘛,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我见着那罐子还没我巴掌大的红色药膏心里直发怵,“我也不是没上过药真的太疼了呜呜呜我说真的要不就这样吧,我相信我的身体过两天就会自己痊愈的”
钟离用无名指化开药膏,听见我的告饶声,凉凉瞥了我一眼,答得模棱两可,“嗯秀秀不是方才夸口自己不怕疼吗”
我咽了一口唾沫,简直如坐针毡,如鲠在喉,怂了,偏生钟离见我不答,还得火上浇油一通
“哎呀我刚忆起来,这药还是前阵子白术送的试验品,据说有些疗效显著,但甚至刺激。”
甚是刺激是几个意思
钟离一本正经地看了我一眼,“不是什么大问题,秀秀既然不怕疼,也不用紧张,我用力揉开血肿,明日就能好全。”
用力揉开我堪称惊恐地看了钟离一眼。
眼看着钟离的魔爪向我薅来,我眼睛都瞪直了。
直觉告诉我,钟离此刻八成又在拿我寻开心,但是我自己碰着都觉得疼,上药揉开怎么可能不痛啊肯定更痛啊
然后,我眼睁睁看着钟离沾着药膏的手指朝我的脑阔摁来。
人间惨剧
我绷紧了背脊,身体都僵住了,狠狠咬着药,好一番视死如归的准备
结果完全没用上。
我抬眼,忽地就与钟离垂下来漫着点点打趣的眸光对上了,我眨了眨眼,不由得讨巧一笑,乖乖坐好了。
钟离称得上温热的指尖一点点化开黏腻的药膏,在我额角打着圈儿,钟离的动作称得上轻缓,却有一种奇异的暖热感渗入额角来,有些热,又带了些痒意,偶尔有点点丝丝缕缕的抽痛一闪而过,但恰如钟离所言,确实不难受。
“唉。”
“怎么”钟离手上不停,见我连声叹气,浅浅问道,“还是很疼吗”
“有些时候吧我觉得钟离你总是自说自话,还总是逗弄我,自作主张得让人生气。”
“嗯是吗”钟离微微皱起眉头,应得颇有几分不确定,“我一个人惯常惯了,若哪里做的不妥,秀秀你只管同我明说罢。”
我闭上眼睛,满心都是钟离袖口轻扫而过的冷香味,喃喃道“但有些时候我又觉得,能遇见钟离先生,实在是太好了。”
钟离手上动作一顿,我似乎又在耳畔听见一声极其清浅的轻笑,低醇而平缓,如月色下飞鸟掠过湖面泛起的一丝涟漪,又如清晨是推窗即见的一片清明天光,朦胧的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情感。
“这样啊。”钟离继续缓缓涂抹药膏,仿佛那一刻的平静都是我的错觉,只是下一刻,我又听见钟离应道。
“遇见秀秀,也是我的幸运。偶尔我会设想,若是早几千年遇见秀秀,该是怎样一副光景,但仔细想想,又会觉得,现在就很好,现在的钟离,能遇见你,才是最好的时刻,你不必经受战争的苦楚,也不必饱受别离的悲伤,璃月过去所有的悲痛,尽入我眼,我之苦楚,不会加诸你身。现在的璃月,现在的璃月民众,现在林秀秀,就很好。”
“”我愣了。
也不知为何,这一瞬间我竟然有些耳热,垂下眼眸是片刻也不敢看向钟离。
“啊呀。”钟离忽地提起声线,似是有几分惊讶,“秀秀你耳朵怎么突然变红了”
“你胡说”我张口辩驳。
钟离“啊,更红了。秀秀是在害羞吗”
我“”
“啊啊啊啊啊你别说了”我一把捂住钟离的嘴,“看破不说破你不造吗”
我简直可以从钟离那双澄净的鎏金色眼眸中,清楚地看见我羞恼得直泛红的双颊。
毁灭吧,赶紧的
“不,不是说只要我解决了张五爷那件事,你就给我看看龙角角嘛”我恼得有几分口不择言,“我现在就要看,现在”
可恶,今天不能只有我一个人人财两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