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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地黄馎饦与莲房鱼包
    “放榜啦, 放榜啦春闱放榜啦”

    四月入夏后,气序清和,万物复苏。

    此时此刻汴京城大街小巷议论最火热的事, 便是春闱放榜。

    贡院门前的公告栏被围堵得水泄不通。

    中第登榜, 便差不多是新科进士了。最后还需过殿试唱名这一场, 上榜了的考生便不会淘汰。分三甲赐进士, 名次有别。

    不止平民百姓,富贵显要人家都有人来凑热闹,好来个“榜下捉婿”, 逮个新科进士回去当女婿, 促成一段佳缘。

    顾家大院里, 老太太宛如等查分数的家长, 一大早起来就叫了马车, 要亲自去贡院门口瞧瞧。这一回两回的尽往贡院那儿钻了。

    当然得把顾昀和陆雨昭都带上。

    一到贡院附近, 顾昀便要下去瞧,老太太喊住他,“不妨让阿宽去看, 或者雨昭去”

    “祖母, 我自己去看。”顾昀笑说, “雨昭同我一起。”

    “哎不求名次,榜上有名就成。榜上有名便是进士了。”老太太念叨着, “考不上也没关系, 一次就考上的举子少之又少。”

    “是的,考不上,再考就是了。”顾昀用陆雨昭的话,反向安慰老太太。

    陆雨昭“”

    “是,是, 是。”老太太甩了甩手,“看罢,看罢。”

    老人突然想通了,考上了不亏,考不上继续。反正顾昀还年轻,科考并非如此容易之事,是她对阿昀的期望过高了。

    陆雨昭和顾昀往公告栏那儿凑,乱哄哄的,人声嘈杂得不行。哭的笑的,嚷的叫的,考生百态。

    人头攒动间,陆雨昭努力够着脖子仰着头,也看不清楚中第榜单。

    顾昀个子高,闲闲散散从头扫到尾,才随手一指陆雨昭也看不清的地方,云淡风轻地说“终于找到了嗯,还行。”

    “”陆雨昭觉得他在装逼。

    “郎君,你高中了郎君你、你你你你你二十一、二十一位”阿宽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天响的磕巴。

    “嘘,小点声。”顾昀拽走陆雨昭,“走,咱们回去告诉老太太,她快紧张死了。”

    陆雨昭怀疑顾昀在装逼但没有证据,还是想一鸣惊人,不,吓死人。

    当老太太听到阿宽兴奋说着顾昀中第上榜后,一时无言。片刻,眼角湿润,竟然落泪了。

    顾昀有点愣然,“多值得开心的事,哭什么啊祖母”

    阿宽呐呐,“太、太夫人,我还没说完呢,郎君二十一名”

    老太太的眼角更湿润了。

    顾昀喟叹一声,狭窄的马车里,俯身抱住了老太太。他拍了拍老人的背,“替我高兴些,祖母。”

    回到家,老太太情绪回转,整个顾家沉浸在偌大的喜悦之中。

    陆雨昭不得不服,刮目相看,对着某人猛吹彩虹屁。

    “夫君,你原来真的是个天才。”

    顾昀眉梢轻挑,“嗯哼。”

    五月初,仲夏天。

    清明端午陆续过完,换上轻薄罗杉,总算有了夏天的感觉。

    顾昀随所有“候选进士”入禁中集英殿起居。等待亲布考题,是为殿试。

    直到殿试考完唱名定三甲,顾昀都有一种不真实感。考取功名,做官为臣,大家所期冀的,他做到了,回应了大家的期待。

    “恭喜太夫人贺喜太夫人殿前传来消息,顾二郎君名列二甲,赐进士出身,可了不得啊。”宫里来了人,第一时间给老太太通报。

    这位内官宫人是老太太同顾晚提的,提前打点好,告之唱名结果。

    “好,好,好。”老太太的脸上笑开了花,“辛苦内官了。”而后叫身侧的素秋,悄悄赏赐了一些东西给内官。

    顾昀从宫里回来,才得知家里早已清楚了他的消息。

    老太太讲“我同大郎分析了一番,你的名次还不错,他和阿晚找点门路,你可留京。”

    顾晖在老太太身侧,顿了顿,“只不过,留京非翰林,不如去地方任官。”

    他补充道“我没别的什么意思,就你往后的仕途而言,出去更好。当然你意欲留京,我会想办法。”

    “不。”顾昀一口回绝,“外任挺好的。”

    老太太笑着说“历练历练也不错,只是”

    不外乎想念孙子之类的,想留在身侧的犹豫罢了。

    “祖母不用担心,我随郎君一起同去,照顾郎君起居,一定不让他在外受苦。”陆雨昭忙说,“也会常常给祖母写信的。”

    沉默良久,老太太不舍地只落了三个字,“好,好,好。”

    湖州是个好地方,商业发达,富庶之地。当陆雨昭了解顾昀去湖州做转运使时,去文家书肆狠狠查了一番地理志。

    文是兮促狭提议,“此番你既要前去湖州,不妨替我做做调研,兴许也能开个酒楼来着。”

    “哈哈,也不是不行。”陆雨昭同她胡扯。

    文是兮“好,等你来信了。”

    陆雨昭“食评册子等着我,寄你一本食谱,记录所有全国上下,人间百味吓死人。”

    她满满对于编撰一本全国美食旅游手册的畅想。

    “我等着呢。”文是兮笑眯眯。

    胡七八乱扯地,春成擦着汗跑进来,压低嗓子对文是兮讲,“魏知府又来了,这回把小宴带出去玩了,到这个点还未送回,也不知在哪里”

    文是兮急了。

    “阿姐莫急,是小宴缠着魏知府,非要他带她出去的。魏知府大概并未不守诺。”春成稳住她。

    然而文是兮已不见人影。

    留下春成和陆雨昭面面相觑。

    春成讪讪一笑,“其实,经过这一段时间了解,魏知府似乎只是宠小宴了些,一些秘密和真相,守口如瓶,并未戳穿。”

    陆雨昭和他聊了两句。

    据他所说,文是兮找魏延摊牌后,小宴的身世,认亲女儿归宗魏延什么都没有做,找文是兮更勤了。但终归不在是找麻烦,只是公务之余私下来找,变着花样找小宴玩。

    这二人有一丝心照不宣在,维持原状,宠着小宴便好。

    然而陆雨昭听完春成的话,总觉得魏延拿着这个秘密,有那么点故意欺负文是兮的意思。

    他分寸把握挺好,人又天天在文是兮跟前晃悠刷存在感。文是兮也无何奈何,无法招架。

    陆雨昭回去跟顾昀聊起这件事,他不紧不慢道“恨什么他自始至终恨自己多一点,从没恨过她。”

    “这人呐,平白得了个闺女就知足了,什么都烟消雨散了。”

    陆雨昭还是担忧,“不是故意在欺负,威胁是兮吗到时候反悔,小宴说带回去就带回去了。”

    顾昀笃言“不会带回去的,他被文说服了,是认同她的。高门大户,宅院深,破事太多,长公士管得太宽手伸太长,他自己便深受其苦。又是私生女,母亲不会被承认,从前是个平民女人,如今更不得了,还是个抛头露面的女商人。”

    陆雨昭点头表示明白,文是兮简直在雷点底线上跳舞,即便知道文为他们魏家生养了个女儿,女儿迎回,也不会同意她入门。当小妾都没门的那种傲慢。

    “他其实只想确定一点,是他心里的结。”顾昀讲,“如今很显然,小宴使他得到了答案。”

    “什么心结答案”陆雨昭稍有一顿。

    顾昀“她是否爱他。”

    陆雨昭瞪眼“天”

    陆雨昭“那这般纠缠着也不是事啊”

    “怎么不是事了,他求得也不多,亲女儿也不能认,只求陪着女儿宠着些,顺便嗯你讲的在某人眼前晃荡晃荡,看看母女俩就足以。”顾昀分析。

    “好嘛”陆雨昭被说服了。

    “不聊这些了,收拾东西,择日上路”即要踏上新的旅程,陆雨昭兴奋不已。

    出门那天,两个人带上贴身仆从岁微、阿宽几个,一行人往湖州去。一路走走停停,过官道,行水路,投宿客栈驿店,陆雨昭遇见不少新的美食。

    要怎么记录这些呢她咬着笔头,开始给文是兮,给老太太写信。

    什么都聊,什么都写,当然尤爱写美食,记录今天吃了什么。

    譬如出了官道,他们曾在一家农宿驿站投宿,吃了一道店老板娘亲做的地黄馎饦。

    地黄洗净,捣碎碾成汁,和入面粉里揉成面片儿,吃起来很有意思。有一丝中药的苦,汤头朴素咸香,暖胃称心。

    其实是她贪嘴吃的,见老板娘在后厨做就闻着味儿去了,屁颠屁颠要了一碗。

    这一晚地黄馎饦,不过店老板娘的婆婆犯心头痛的老毛病,做给婆婆吃,说是可以治心口痛。

    “我问这就是平平无奇一碗馎饦呀,还有治病的奇效又是怎么个治法

    老板娘沉默须臾,说娘子,地黄用药为引,可驱虫用。至于怎么个治法,心病是胸口的长虫作祟,吐出虫子,心病便好了。

    话毕,换我沉默了。”

    陆雨昭写完这一段,在一旁偷瞄已久的顾昀,撑着桌子,捂着脸艰难憋笑。

    一路舟车劳顿,终于抵达湖州。

    当地知州宴请,正值盛夏莲蓬繁盛之时,陆雨昭在水榭凉亭内,又尝了一道莲房鱼包。

    她记忆犹新,又连夜写信。

    文是兮收到信时,早已入冬,入目都是夏日吃食,她一字一字读下来,瞬感清凉得不行。

    “这道菜极具创意,以莲蓬为容器,挖出莲子和内瓤,塞入鱼肉糜,上屉笼蒸熟。鱼肉用花雕酒和香料腌制过,莲蓬眼子里外抹了蜜,鱼肉非常的鲜甜滑嫩,入口即化。

    也可以蘸酱吃,所谓莲、菊、菱碾的酱汁,满口清香,颇为风雅。

    唔,风雅是风雅,不过会不会风雅太过了那几个窟窿眼子里的一点鱼肉,委实不够吃。”

    翻阅完信件,顺便附有一张莲房鱼包的详细做法,是给会仙楼的新品菜方。

    文是兮慢慢扬唇,提笔回信,“望旅途顺意,下一回又会邂逅什么珍馐美馔呢敬请写信道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

    地黄是一味中药。

    馎饦即煮面片儿

    地黄馎饦和莲房鱼包做法有参考山家清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