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亮如白昼, 手机屏幕已经渐渐暗了,尤清和眉心轻蹙闭着眼睛,悉心注意着着茶水间的动静, 听得那边传来一阵由近至远的脚步声,她收拾了随身物品, 拎包出了办公室。
雪雨铺天盖地, 清冷空气扑面而来,她站在大厅屋檐下, 深吸一口气, 冲进雨幕中,小跑到了院子空地上,脚步突然一滞, 停住,她抬头去仰望大厦高层亮着的那个房间,灰暗苍穹,雪雾缭绕,它在空中透着从未有过的虚无。
仰头去望这一颗“星星”,是五年前形成, 日复一日养成的习惯,可现在,此时此刻, 她却已分不清到底是为谁而看。
第二天,尤清和一进办公区, 就看到同事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论着什么,她忙躲在门后,只听同事甲说道“可真是太张扬了,明明有专门的电梯不走, 偏偏要带着一堆人和我们挤着,这不摆明是想昭告天下”
“呵,我听说啊,她之前和嵇总关系可不怎么样,经常吵架来着,这阵子才缓合了不少。”
同事乙一声叹息”也不知道秦小姐无端端的吃哪门子醋我们这些普通人,哪够得着嵇总”
尤清和从门边出来,故意弄出了声响,同事们一见她,忙回到各自工位上,做出一副投入工作的样子,等她进了办公室,同事甲又低声说道“这个尤清和,以前倒是一副斯斯文文的懦弱模样,可现在,职位没多高,钱也没多少,架势却是高着呢”
同事乙笑道“得瑟什么呀不也是一个打工的,今天可能是我们领导,明天什么样可真不好说呢”
说着,她捅了捅江向阳“阳哥,尤部长这块天鹅肉你还吃不吃了”
江向阳没好气地合上电脑“你家学区房买了吗孩子考多少分啊和婆家吵架和好了吗我前天看到你老公和一女的逛街,是他表妹吧”
“切”同事乙自讨没趣走开了。
江向阳起身,进了尤清和办公室,到办公桌前坐下“清和,今
天一大早,秦雪就带了四五个人去了嵇总办公室,每个人手上都捧着一个亚克力的盒子,像是首饰盒。”
尤清和低头整理文件,头都没抬“你对我说这个干什么”
江向阳笑道“没什么呀这不怕你觉得同事们躲着你说八卦嘛,你看你,就是平时太忙了,有空和我们出去聚聚餐呗。”
“我不感兴趣。”
\quot额好吧。”江向阳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哎,阳哥“尤清和抬头道。
”什么“他转过身。
“你过来坐下。”
江向阳走过来坐着了。
尤清和低声道“我估算着巨摩股价就要反弹了,你看要不要买一点”
江向阳一愣,没想到从她嘴里吐出这个。
她又笑了笑“随便你,你自己把握,没什么别的事情了,出去的时候给我把门带上。”
“嗯,好。”江向阳耸耸肩,从办公室出去了。
她长吁一口气,静了几秒,伸出手拿起桌上一份文件,走到门边,犹豫不定,到底要不要借故去总裁办公室可去了能有什么用他如果真的在意她,就不会无动于衷。
心如翻江倒海,手放在门把手上又落下来,她走回来坐到了椅子上,“啪”,将文件扔在了桌子上。
忙至下午,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晚上过来喝咖啡
她一颤,心口像立刻被塞进了一个重物,可她却没有勇气拨开,看看这重物到底是什么。
天空是灰色厚重的云,星星点点的雪花飘落,草木浑黄,寒松挺立,在这万物萧瑟中有一个英英玉姿的身影,他静立不动,眺望着远方,仿若那天光、雪光、湖光都被他而吸引,遗世而独立。
此时的他,毫无凌厉之气。
尤清和在他身后站立许久,终是叫道“许许总。”
许知行回过头来“你来了过来走走。”
尤清和上前几步,到了他旁边,许知行向湖边走去“夏天的时候好,万物繁荣,秋天的时候也
好,湖里的鱼儿肥美,嗯这冬季嘛,你觉得是什么样的”
她展目望去,湖面沉寂而暗雅,树木孤零,天地间如此安静,唯有雪花绽放生机。
“嗯”她沉吟许久,却找不到合适的言语。
俩人慢慢走至湖边,湖面结了一层薄脆的冰,许知行从地上捡起一截树枝,用力一捅,冰面碎了,湖水涌了出来。
许知行看着那湖水“我刚刚来这里的时候,还是深春,时间总是最不经用的。”
她低头笑道“我却觉得时间是一个障眼法,许总你说起今年春天,让我想起那次巨摩晚宴,我以为我以为从那一天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你了,可是,原来是时间把你藏了起来。”
他也笑了“这是意外的邂逅。”
“嗯”
他转头看她“我本无意继续与巨摩牵扯,是你们误打误撞上了。”
她一怔,继而莞尔,洒脱如他,即使巨摩给了他巨大的伤痛,可他一旦挥手告别,便有了新的天地。
湖水极其清澈,碎了的冰面下游过一群小鱼,尤清和嘴角上扬道“我知道冬天代表着什么,它不是代表消沉,也不是代表丧失,而是代表了孕育,春天的复苏,都是来自冬天的孕育。”
许知行笑意流了出来“清和,你比我想象中更灵慧。”
天色渐暗,冬风又起,她一张小脸冻得微红,雪花附在她的发丝,楚楚动人。
他微地一笑,解下羊绒围巾,戴在她脖子上,面对面着,眸光极近“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围巾还带着他的体温,就覆盖了她,尤清和只觉身上一暖,寒风顿时消声匿迹,脸颊却是越加红了“什么”
许知行转身往回走“圣诞晚宴做我女伴,你还未回复我。”
“哦。”她跟在他身后“当然当然是可以。”
走出树林,许知行站在路口等她“晚饭熬了新鲜的鱼汤,正好暖一暖。”
“嗯。”
回到房子里,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晚饭,香飘四溢,俩人面
对面入了座,尤清和好奇道“许总,平时就你一个人吃饭吗”
许知行盛了一碗汤,放在她面前“我平时和管家唐叔一起吃,他今天看来了客人,非得要自己和其他佣人一起吃,嗯,有时候秦雨也会来。”
听到秦雨的名字,她“扑哧”笑道“这个倒霉蛋,听说又被他妹妹秦雪害惨了,你们那个跃然资本被政府查了吧”
他扬眉道“缓兵之计而已,不算什么。”
尤清和喝了一口汤,果然异常鲜美,他注意到她的神情”这是唐叔自己钓的鱼。“
又道“我猜,嵇云川是一箭双雕,一是让政府卡住了超然空间,二是借此逼我出去。”
“逼你出去”
“对于我这个看不到摸不着的对手,他已经厌烦了这种形式,他想正面和我交锋。”
她一呆,继而转过弯来“所以,你选择了在圣诞晚会上回归”
许知行细心将鱼刺剃去“这可不是我选择的,跃然资本被戴上了一个动老百姓钱袋子的罪名,如果我不出来,只凭秦雨那半桶水,跃然资本就会立刻丧失了公信度,可能会被遏制得再无翻身的可能。”
他将剃好的鱼肉放在她的碗中“尝尝。”
心中又是莫名一跳,她抬眼看去,他神色安然,笑容淡淡,明明身在困局,却似乎并未此而烦恼。
她笑道“我懂了,这一局是我们巨摩胜了,许总你是被嵇总逼迫到了没有退路,只好出山。”
许知行点头“是我轻敌了。”顿了一顿,又道“圣诞晚宴上有共舞环节,你会跳华尔兹吗”
“啊华尔兹”自从升高中时断了芭蕾,她对舞蹈的印象就只停留在大学社团并不正规的课程里。
“不会也没关系,我请了一个老师,还有一个星期你好好练练。”
“啊哦,好。”
跳华尔兹那岂不是他会扶着她的腰,牵着她的手她的目光不禁放在了他的手上,这是一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是五年前,在巨摩员工颁奖典礼上,给她佩戴胸
章的手,那手中的纹路,在她梦里出现过无数次。
红晕又飞上了她的脸颊,闷头吃饭,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记得你穿绿色很好看。”
“嗯”她抬头。
于是,许知行看到了一张红粉菲菲的脸,她咬着嘴唇,羞涩又紧张,他心里很软“今年春天的巨摩晚宴,你穿了一件绿色的礼服。”
“对,那是我在网上买的,便宜货,穿过一次后,就二手卖了,现在已经没有了。”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以为他会让她穿以前的旧礼服
他笑了“这个周末到我这里来,我准备了一些,你自己选。\quot
\quot嗯,好。”她又低下头去。
“我送你的。”
他真的好狡猾,明明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却被他说得如此慎重,似乎他也为此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