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德·德莱森静静地躺在沙发上，目光凝视着天花板。

    他的表情颇为深沉。这是一种曾经永远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年轻人脸上的表情，但是现在却的确真切地出现了。他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他独自一人待在这个房间里，房间显得格外空旷。这是比德尔城的某间民居，是他的同伴认识的某位探险者的房子，据说那位探险者十分可靠。

    不过这也并非现在的赫德关注的事情。

    日光偏移，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他仍旧一动不动，但表情却变得更加复杂而困惑起来。

    突然地，他猛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门口有人敲了敲门。

    那一瞬间，他露出了一个警惕而焦躁的表情。但是很快，当来者开口说话的时候，赫德的表情又立刻变了。

    ≈quot;琴多先生!≈quot;赫德打开了门，用一种意外、不安但也的确激动的语气叫出了门外人的身份。

    琴多的肩膀上坐着一个木头人偶。赫德的目光注视着那个人偶，然后语气有些干涩地说∶≈quot;是…幽灵先生让您来的吗?≈quot;

    琴多不置可否，只是走进了这个空空荡荡的房间。他突然皱了皱眉，问∶≈quot;你一个人呆在这儿?≈quot;

    他曾经见到过赫德，所以利用血裔抄本寻找这个年轻人不是件难事。但是，琴多原以为赫德会与他的那些探险者同伴待在一块。

    窗外，来自遥远沙漠的凉风吹拂过赫德的脸颊， 让他猛地颤抖了一下。

    他露出了一个苦笑，几乎疲惫地说∶≈quot;但是……我不敢与他们待在一起，他们也不想……我生怕再出什么事。≈quot;

    琴多确定地说∶≈quot;你认为发生在比德尔城的死亡，与你有关?≈quot;

    赫德站在那儿，沉默了片刻，然后低声说∶≈quot;是在我来到这座城市之后，死亡才开始发生的。他们如影随形…又一次跟了过来。≈quot;

    琴多那双翠绿色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然后注视着这个年轻人。

    显然， 这个猜测将赫德打击得不轻。

    原本在杀死那些想要杀死他的杀手之后，赫德认为自己已经摆脱了家族信仰的桎梏，但是，情况似乎并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简单。

    琴多懒得说什么安慰赫德的话，他转而说∶≈quot;那就来说说这些死亡吧。≈quot;

    赫德沉默着点了点头。他的确显得十分消沉，不过整个人还算平静。他低声说∶≈quot;我原本打算，在调查清楚整件事情之后，再去梦境中与幽灵先生见面……我已经太麻烦你们了，不是吗?≈quot;

    这反而与琴多印象中那个刚刚来到无烟之地的赫德的表现，十分类似。

    琴多不置可否，不过他还是费神解释了一句∶≈quot;不管怎么说，造成这些死亡的幕后真凶，也是幽灵先生正在关注的人。我们的目标相同。≈quot;

    赫德茫然了片刻，他像是猛地松了一口气，又像是想哭或者想笑。最后，他露出了一个复杂的表情，他说∶≈quot;是的……我很抱歉。≈quot;

    他突然道了声歉，但也没解释自己为什么要道歉。

    随后，他匆忙地将话题转向了那些死亡。

    他说∶≈quot;我们是在九月初抵达比德尔城的。我原本是想在这儿休息十天左右，然后去西北面的那个驿站将祖母接过来……她年纪大了，不好奔波，我就打算和她一起定居在比德尔城。

    ≈quot;但是，就在我们抵达的当天，第一起死亡就发生了。当时我还没有意识到什么问题……无烬之地总是死人。但是，后来，死亡发生得越来越多。

    ≈quot;最多的一天，连续死了三个人。他们就死在我的周围……终于，轮到了我的同伴……现在，我已经不敢接触任何人了。≈quot;

    他喃喃说着，但是这话语中的意思却让琴多的表情微变。

    琴多说∶≈quot;死在你的周围?≈quot;

    赫德默然片刻，然后低声说∶≈quot;和我一起喝过酒的探险者、住在同一间旅馆里的探险者、在地下交易会擦肩而过又或者进行买卖的探险者、在城里随口聊过天的探险者……

    ≈quot;零零总总，我总能说出一点关于他们的事情来。并不是非常熟悉，我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但我的确和他们打过交道。

    ≈quot;……过去这么多天里，我一直回忆着、思考着和他们相关的那一点点记忆，绞尽脑汁，仔细考虑着他们究竟怎么会招惹上祸患…最后，轮到了我的同伴。

    ≈quot;所以我想，整件事情，很有可能与我有关。或许又是那些隐藏在暗地里的家伙……他们又跟上了我…然后，用这些人的死亡来威胁我。≈quot;

    琴多微微一怔。

    倒不是说他真的认为有人在暗中窥视赫德的情况，他只是觉得这种情况的确十分符合阴影信徒的作风

    ……如同阴暗角落的蛛网。在不易察觉的地方，蛛丝已经将猎物紧紧缠绕了起来。

    如果这些死者与彼此唯一的交集点，就在于他们都与赫德·德莱森打过交道，那么一切好似真的如同赫德所说的那样，是阴影信徒暗中针对着这个年轻人。

    ……但是，他们何必要在现在这么做?

    赫德在七月底就已经摆脱了那些杀手的追踪，而现在已经九月中旬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过去，阴影信徒终于想起来要对赫德动手了?

    如今大部分阴影信徒都在拉米法城，他们也未必知晓赫德的行踪。

    此外，如果是那些新的阴影信徒动的手……他们又怎么会知道赫德的存在?难道在这么短的时候里，这群新的阴影信徒已经联系到旧的阴影信徒了吗?

    琴多感到这一切疑窦重重。阴影信徒在拉米法城的计划尚未完成，但无烬之地却又莫名出现了异动。

    ……或许，只是≈quot;阴影≈quot;在某一刻靠近了费希尔世界，于是在袍的力量影响下，一切与之概念相关的人与物都将被其阴影笼罩。这也是有可能的。那是一种无形之中的污染。

    甚至死亡也无法消减这种污染。

    那些灵性较高的启示者，无意中接触到赫德·德莱森，受赫德自身携带的与≈quot;阴影≈quot;相关的污染影响，于是在冥冥无形的污染中疯狂并且丧命。而他们的死亡就如同病毒一般传播着。

    …但是一切真的就与赫德有关吗?

    即便琴多生性傲慢，他也不乐意在赫德面前这么说。

    ≈quot;那些死者，确定都并非他杀吗?≈quot;琴多问。

    他手头的确有一份相关信息，但是他想听听赫德的说法。

    ≈quot;确定。≈quot;赫德说，≈quot;我们暗中调查了每一个死者……有一些消息，是只在探险者内部流传器。“

    这一点琴多也了解。对于那些太过于官方的调查人员 ，探险者们是不乐意透露自己了解的信息的，他们避之不及。

    因此琴多饶有兴致地望着赫德，十分好奇赫德究竟打听到了什么。

    ≈quot;……他们来自四面八方，最早的一个是在今年五月份来到比德尔城的，最晚的就是我们这批人。≈quot;赫德说，≈quot;他们都是来比德尔城休整一番，打算等过段时间再前往格拉斯通和盖恩斯德…≈quot;

    ≈quot;等等。≈quot;琴多突然敏锐地察觉到一个问题，≈quot; &039;&039;再&039;&039;

    赫德茫然了一瞬，然后明白了琴多的意思∶≈quot;您是指，这些死者在来到比德尔城之前的经历?≈quot;

    ≈quot;他们都去过哪儿?≈quot;

    赫德为难地说∶≈quot;这很难确定……很多探险者都独来独往。不过，他们中有的应该是穿越过迷雾，因为我曾经在酒馆听闻其中一名死者，谈论关于 &039;&039;复现自我&039;&039;的仪式相关的事情。

    ……大概就是说，在迷雾中要如何更好地利用这个仪式。现在这仍旧是无烬之地的热门话题，人们总是谈论这些。≈quot;

    赫德有些干巴巴地说，但是他的目光又有点控制不住地激动。他像是猛地意识到，这事儿突然出现了转机…好像那沉重的、压抑而绝望的黑暗之中，出现了一丝天光。

    琴多思考了一阵，就干脆地说∶≈quot;你该去调查一下。≈quot;他没那么多时间一直待在比德尔城，不如将这事儿交给赫德好了，≈quot;或许他们是在比德尔城之外就招惹了不好的东西。

    ……不过，你那位同伴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在来到比德尔城之前，都去了哪些地方?≈quot;

    赫德整理了一下思路，便说∶≈quot;八月份的时候我们从西北面的那家驿站往更西更南走。您知道无烬之地西面，关于 &039;&039;梅纳瓦卡的财富&039;&039;的传闻吗?≈quot;

    琴多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他心想，这不是之前阿方索在梦境中和幽灵先生提及的事情?

    传闻中，人们认为，作为商人的神明，梅纳瓦卡也收集了一笔巨大的财富。

    人们指出了一条折线的路径——从无烬之地西北部的一片丘陵、到无烬之地西南部的一片沙漠、到无烬之地正南面的布斯山脉——这笔财富可能就藏在这其中的某个地方。

    这是无烟之地西面的传闻，实际上，那三个地方分别就对应了佩索纳里、撒迪厄斯和翠斯利陨落地点……恰巧正是这三位神明，庇佑了帝国纪那个古老强大的奥古斯特帝国。

    总而言之，单纯就≈quot;梅纳瓦卡的财富≈quot;来说，更像是人类牵强附会的、对于财富的幻想。但是结合那条折线路径，这个传闻又显得有些饱含深意。

    赫德没注意到琴多的表情，他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慢慢说∶≈quot;我们对那个传闻有点感兴趣……刚好，那段时间里，我不知道怎么面对我的祖母……我们就出发了。

    ≈quot;我们沿着传闻中的那条路线走了一阵，但是没有走完。我们在西南面的荒郊野岭呆了一阵，原本是想要前往那附近的一座城市，休整一番，然后再去往布斯山脉的，但是……≈quot;

    说到这里 ，赫德突然停顿了一下，他缓慢地露出了一个惊异的表情，像是如梦初醒。

    ≈quot;怎么?你们为什么会来到比德尔城?≈quot;琴多问。

    从西南面到比德尔城，赫德一行人几乎跨越了大半的无烟之地。这可显得有些令人意外。

    赫德喃喃说∶≈quot;因为…我们在野外呆了好几天……卡格尔说，他觉得太累了。他年纪大了，有点吃不消这样的探险过程。他打算回到比德尔城，因为他在这里购置了房产。

    ……我在那段时间里一直想着我的老祖母……她待在那个驿站，虽然我拜托了人照顾她，可她也同样年纪大了。

    ≈quot;于是我想，不如去比德尔城看看，说不定能在那儿找到合适的房子，我们就可以定居在这儿，正好这儿有许多康斯特人，我祖母也更习惯这样的环境。其他人也都同意前往比德尔城。

    ≈quot;……应该说，我们只是来到比德尔城，打算为卡格尔送行……他不打算继续当探险者，而是打算退休……但是……≈quot;

    琴多低声说∶≈quot;但是他出事了。≈quot;

    赫德沉默不语。

    卡格尔就是那名死者，在夜晚时分突发心脏疾病去世。他年纪大了，又一路奔波劳碌，的确有这种猝死的风险，但是…

    原本，赫德他们是不会来到比德尔城的。

    从无烬之地的西南角前往比德尔城，哪怕是乘坐火车，也需要至少半个月的时间。如果不是卡格尔提出要退休回家，这群人恐怕也只是就近找个城市或者驿站、村落之类的地方，待上一阵好好休整。

    因为卡格尔的提及，所以他们才临时改变行程。

    ≈quot;…你对卡格尔有什么了解?≈quot;琴多问，语气甚至饶有兴致。

    赫德猛地瞪大了眼睛。他显然已经意识到琴多的意思——或许，卡格尔的身份存在着问题。

    ≈quot;他……≈quot;赫德慌乱地想了一阵，他不敢反驳琴多的这个猜测，甚至想了半天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甚至对卡格尔没有太深的了解。

    隔了一会儿，赫德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缓慢地说∶≈quot;当我前往福利瓯海的时候，卡格尔是第一个朝我伸出援手的。他主动邀请我加入他的团队，说我这样的年轻人不应该独自在无烬之地闯荡。

    ≈quot;……我就加入了他的团队。在那之后，我们一直共同行动。我跟他讲了一些关于我家族的事情……当然， 没有提及福利瓯海的事情，只是说我与我的家族有些矛盾。

    ≈quot;卡格尔是个经验丰富的探险者，他教会了我很多。七月底那些人过来追杀我的时候，也是卡格尔帮了点忙。他原本可以将我推出去不管的，但是他还是坚持站在我这边。

    ……在那件事情结束之后，那家驿站，以及团队里其他的一些人，都怀疑我给他们带去了厄运……是卡格尔坚持认为这些事情与我无关，他认为我只是一个倒霉蛋……

    ≈quot;但即便如此，我们也还是不得不离开那家驿站……我是这样猜测的。

    ≈quot;然后就是……西行、南下，野外的生活……没有什么异常，一切就是普通的探险状态……直到卡格尔突然说自己打算退休了，打算返回比德尔城……直到，他突然出事……≈quot;

    赫德沉默了下来。

    琴多则皱了皱眉。

    正如赫德所说，一切好像都是普普通通的模样，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但是，卡格尔就这么出事了。其他的探险者也一样。

    …怪不得赫德会认为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问题。

    琴多想了一会儿，没能想出什么头绪。他便问∶≈quot;那你们有找到关于 &039;&039;梅纳瓦卡的财富&039;&039;的线索吗?≈quot;

    赫德摇了摇头。

    琴多感到一丝遗憾，他便说∶≈quot;看起来还是要对比分析一下其他死者的经历。

    ≈quot;我会去调查的。≈quot;赫德说。他看起来终于振作了一下。

    琴多随意地点了点头，他又问∶≈quot;对了，我要问你两个名字。艾德·吉辛、戴维·巴比特，你听说过…哦，看来是听说过。≈quot;

    赫德突然露出的呆愣惊讶的表情，就已经预示着，他的确听说过这两个名字。

    琴多若有所思地问∶≈quot;都听说过?≈quot;

    ≈quot;……是的，是这样的……≈quot;赫德有些不知所措，他慢慢解释说，≈quot;艾德·吉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一家地图商店的老板?

    ≈quot;我父母似乎认识他，他的地图商店开业的时候，我们还去捧过场……年初我离开拉米法城的时候，本来还想去他那边购买地图 ，但是我没带多少钱……

    ≈quot;我在他的地图商店开业的时候，还曾经惊讶过地图价格的高昂……所以我知道我买不起。这件事情曾经令我感到十分……羞耻，在我离开家的时候。

    ≈quot;至于戴维·巴比特……我知道我祖父会与这个商人打交道。他好像是会贩卖一些不怎么合法的艺术品，我祖父曾经就购买过一些。

    ≈quot;其他的，我就没什么了解了。≈quot;

    赫德有点紧张地说∶≈quot;这会提供帮助吗?≈quot;

    琴多想了想，就点了点头。这让赫德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赫德发了会儿呆，然后低声喃喃，像是在自言自语∶≈quot;我得……好好调查那些死者的过去。

    琴多瞧着他，感觉这个年轻人的精神状态未必能支撑到调查结束，他便问∶≈quot;你的探险者同伴呢?≈quot;

    这话让赫德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他说∶≈quot;在卡格尔死去之后……他们就不愿意与我打交道了。他们似乎已经认定，我给他们带去了厄运。

    ≈quot;您觉得，是这样吗?≈quot;

    他像是想要寻求安慰，或者寻求帮助，定定地注视着琴多。

    但琴多的性情中可没有太多温和的成分。他只是说;≈quot;你才是那个当事人，因此不必来朝我询问这个问题的答案。≈quot;

    赫德怔了一下。

    ≈quot;…话说回来，你还欠着西列斯·诺埃尔教授一百枚公爵币。≈quot;琴多似笑非笑地说，≈quot;还记得吗?≈quot;

    赫德茫然了一阵，然后猛地涨红了脸。他有点局促地搓了搓自己的脸频，然后说∶≈quot;我会尽快还钱的……对不起。≈quot;

    ≈quot;不用着急，只不过，这意味着你得振作起来，好好调查、好好赚钱，赫德·德莱森。≈quot;琴多说。

    琴多看在西列斯的面子上，才乐意稍微鼓励一下这个年轻人。

    至于赫德是否有被鼓励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很快，琴多与赫德告别，离开了这个破破旧旧的小屋子。在离开之后，他才对肩膀上的人偶说∶≈quot;您觉得这事儿是怎么一回事?≈quot;

    ≈quot;我倾向于认为，整件事情可能与赫德无关。≈quot;西列斯说。

    他又沉思了片刻，然后才说∶≈quot;或许，&039;&039;梅纳瓦卡的财富&039;&039;这个传言是重中之i

    琴多怔了一下，他有点意外地说∶≈quot;那就与 &039;&039;阴影&039;&039;无关?≈quot;

    ≈quot;&039;&039;≈quot;阴影&039;&039;的污染的确存在，但旧神的污染不是同样如影随形吗?≈quot;西列斯说，≈quot;是因为我们这段时间一直在关注 &039;&039;阴影&039;&039;，而比德尔城的事情又恰好发生，所以我们才认为这与&039;&039;≈quot;阴影&039;&039;有关。

    ≈quot;但是，也或许是旧神追随者，也或许是旧神造成的精神污染。

    ≈quot;梅纳瓦卡的财富&039;&039;这条传闻背后，不确定是旧神追随者还是阴影信徒在作乱，但比德尔城的这些死者，或许就与这个传闻有关。≈quot;

    琴多走出了这栋房屋，抬眸望了望沙漠中热烈的太阳，然后喃喃说∶≈quot;卡格尔。≈quot;

    ≈quot;是的，卡格尔。≈quot;

    卡格尔是最晚死去的死者。在他死去之后，这几天的比德尔城风平浪静，好似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赫德说自己似乎与那些受害者都打过交道。但是从他隐约的描述中可以看出来，在卡格尔出事之前，赫德一直是跟随着其他探险者一起行动的。

    换言之，更准确一点说，那些受害者是与赫德这一行人打过交道——也就是 ，与卡格尔打过交道。

    而作为团队的领袖，卡格尔甚至说不定会更多地与这些探险者有所接触。

    因为赫德·德菜森曾经的经历，以及德菜森家族在阴影信徒中的微妙的地位，所以西列斯和琴多也在注意到赫德的存在的时候，就第一时间怀疑整件事情是阴影信徒的手笔。

    ……但是，也未必如此，不是吗?旧神的阴影也始终笼罩在无烬之地，而不仅仅是≈quot;阴影≈quot;。

    琴多感到了一丝头疼，他小声地抱怨说∶≈quot;这群旧神追随者偏偏在这个时候添乱。≈quot;

    西列斯不禁莞尔，他说∶≈quot;我对&039;&039;梅纳瓦卡的财富&039;&039;这个传闻也十分感兴趣。≈quot;准确来说，他是对梅纳瓦卡和翠斯利的关系感兴趣，≈quot;此外，确认艾德·吉辛和戴维·巴比特都与德莱森家族有关，也是一件好事。≈quot;

    ≈quot;的确。≈quot;琴多说，≈quot;……不知道他们对阴影信徒的计划有多了解 ?≈quot;

    ≈quot;他们或许不太了解，但是我们可以从他们这里顺藤摸瓜、以点窥面。≈quot;西列斯回应说，≈quot;或许回头我可以去到德莱森家族其他人的梦境中，问问他们对于这两个人的了解。≈quot;

    琴多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他突然问∶≈quot;您那儿应该已经接近傍晚了吧?≈quot;

    比德尔城与拉米法城存在着好几个小时的时差。

    ≈quot;是的。我正打算去费恩家吃饭，现在在路上。≈quot;西列斯的语气中带着轻微的笑意，他说，和你一样。≈quot;

    -与他心爱的神明隔空对话、隔空

    琴多怔了怔，然后露出了一个相当真切的笑容。他喜欢这种-并行的感觉。

    等到明天，他就可以回到拉米法城、回到西列斯的身边了。

    西列斯没有和琴多聊太久。没多久他就抵达了费恩家，必须得专心吃饭了。

    饭桌上他与费恩一家聊起了最近拉米法城的一些事情，比如十月集市的准备工作、城市的建设等等。

    伯特伦也随口提及了自己前几天去了趟往日教会，目的当然就是为了拍卖会的事情。他其实只是为了寻求一个心理安慰。

    不过，显然，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当时参与那场拍卖会的人们，恐怕都需要这样的心理安慰。

    ≈quot;其实我相当不明白的一个问题是，为什么那种幻觉是在场所有人都共同拥有的。≈quot;伯特伦一脸费解，≈quot;我也知道许多精神污染的效果，但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quot;

    西列斯心想，因为这根本就不是精神污染。

    他还是宽慰了伯特伦两句。

    一旁的安东尼反而不屑地说∶≈quot;自己吓自己。&039;&039;

    伯特伦∶·≈quot;

    他盯着自己调皮捣蛋的儿子看了一会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西列斯一时无言。事实上安东尼说的倒也没错，但……总归令人感到一丝好笑。

    艾琳让安东尼别这么说，但语气相当温柔。

    安东尼不太服气地说∶≈quot;但我觉得爸爸最近也没什么变化，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反而还说自己最近睡眠质量不错呢! ≈quot;

    ……阿卡玛拉的力量的影响。西列斯心想。

    但伯特伦显然不会这么认为。他想了一会儿，就说∶≈quot;难道有什么我自己都没发现的问题吗?≈quot;

    眼看着自己的老朋友就要陷入自我怀疑的深渊之中，西列斯便说∶≈quot;不过，伯特伦，你已经去过往日教会了，他们必定是专业的。那就别再担心了。≈quot;

    伯特伦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稍微放下了心，决定忘掉这事儿。

    他还是难免说∶≈quot;这事儿让不少人坐立难安。我想，大公那边应该会给出一个调查结果吧?≈quot;

    ≈quot;我想应该会。≈quot;西列斯说。

    饭后，他们又看了看报纸。一些报纸仍旧在提及剧院区的那桩谋杀案，甚至让伯特伦感到不快。毕竟，报纸们从未如此关注那场拍卖会上的意外。

    西列斯在费恩家这边坐了一会儿，然后才在渐凉的晚风中独自回家。

    他没遇到什么意外，尽管他一直暗中警惕着。在回到凯利街99号之后，他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现在的拉米法城不如往日。身份不明的阴影信徒始终藏匿于阴影之中。他们可能会对西列斯痛下杀手。他们的确一直没有行动，但是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也令人感到一丝疲惫。

    不过，凯利街99号会更加安全一些。琴多在这儿设立了一些防卫措施，西列斯也研究了一些家宅防护仪式，将其布置在凯利街99号的周围。

    这些仪式， 以及漂浮在房屋周围的幽灵，都尽可能确保了这个家的安全。

    这天晚上西列斯照例在一本书。

    在格雷福斯家族资产拍卖会上，西列斯并非一无所获。当时他购买了一批来自这个家族的藏书，并且意外地发现其中还有不少他未曾读过的书籍，这让他十分愉快。

    这些藏书恐怕有一些甚至来自沉默纪的克里莫家族。

    克里莫家族在沉默纪与雾中纪之交，分裂成了达罗家族和格雷福斯家族两部分，这两个家族分支各自收藏了一部分克里莫家族的古老藏书。

    因此，这些藏书中有不少都使用了陌生而古老的文字。或许正是因为这样，这批书籍才会被放到拍卖会的物品清单上。

    不过，这恰巧方便了西列斯。得自人偶的语言能力让他能轻松地这些书籍。

    过去的一个月里，他已经断断续续将这些书籍读了不少。他注意到，这里头涉及到许多关于露思米的书籍，这十分符合克里莫家族曾经的信仰。

    不过，关于≈quot;阴影≈quot;的出现，这些书籍中却并未提及。

    不管怎么说，这里头的确提及了不少关于旧神的事情，有些甚至是西列斯闻所未闻的。

    他甚至偶尔会在读完一本书之后得到来自骰子的【知识+1】的提示，过去这一个月他已经收获了三点知识属性，这让他的知识属性已经来到了78点。

    这些来自露思米的信徒的著作，或者与露思米相关的书籍，让西列斯意识到，露思米及其信徒，似乎是第一批察觉到≈quot;阴影≈quot;的到来的群体。

    这些书籍中的确没有提及≈quot;阴影≈quot;，但是一些细枝未节的地方，让西列斯察觉到了这个微妙的问题

    西列斯曾经过关于露思米的神国明光帝国的相关资料，他仍旧记得，在遥远的帝国纪，明光帝国的人们就已经产生了探索宇宙的野望。

    而与这种野心相关的，自然是对于≈quot;宇宙中的其他星球是否存在与我们类似的生物与文明≈quot;这个问题的强烈好奇心。

    在那样的星球上，也存在着类似的神明

    一个随之而来，并且很快就与渎神相关联的问题就是-吗?

    费希尔世界当然是拥有许多神明，但是这些神明各司其职。

    比如说，如果在费希尔世界，露思米代表的是星星，而在另外一个世界，有另外一位神明代表星星，那么，谁才是那个真正的≈quot;星星≈quot; ?

    普通的信徒们并不知道，神明的存在归属于一个文明，在其文明内部自然是独特而唯一的。他们只是面对着自己的这个庞大、宏伟、无边无际的现实世界，然后不得不去思考那些≈quot;世界之外≈quot;的问题。

    费希尔世界的这些旧神，与袖们的信徒的关联，很少会体现在思想上。换言之，旧神们其实对人类那庸庸碌碌的大脑中的所思所想并没有什么兴趣。

    尽管信徒们会将许多事情、许多想法冠以渎□□义，但是旧神很少真正表现出被亵渎的愤怒。

    就拿阿特金亚来说，神的信徒（甚至代行者）认为袍终将死于神自己之手，但阿特金亚也从未对此表现出什么情绪波动。神甚至会主动给自己的虔诚信徒灌输关于≈quot;渎神≈quot;的灵感。

    露思米对其信徒的态度也差不多。袍对于袍的信徒们想要探索宇宙的想法始终不置可否（或许也不太感兴趣），没提供帮助，也没拒绝他们的努力。

    慢慢地，在帝国纪，露思米的信徒内部就发生了微妙的分裂。

    一方认为其他星球也存在文明，但那些文明未必拥有神明，即便拥有，也与他们的神明不同，也就是说，露思米是唯一的≈quot;星星≈quot;。

    另一方在大前提这里就已经与前者产生了矛盾，他们认为费希尔文明就是这宇宙中独一无二的文明，因其独一无二的神明才会诞生。

    这两方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冲突。也可以说，背道而驰。

    当然，时至今日，在雾中纪的如今，再去回顾过去，那段空缺的阴影纪历史就显得格外刺眼。

    没人知道，在帝国纪中晚期只是刚刚诞生的矛盾，为什么会在阴影纪那千余年的时光之后，变成了沉默纪时双方的决裂。

    …因为，≈quot;阴影≈quot; ?

    西列斯只是从那些陌生的语言中，窥见了一些令他感到惊奇的事情。

    他突然发现，克里莫家族实际上是站在前者那一边的，也就是，克里莫家族的先祖似乎认可这宇宙中还拥有着其他的文明——在其他的星球上，或许存在着其他的神明。

    在一些通信、手稿或者档案中，他瞧见了一些隐晦的、不安的描述。他们提及≈quot;外来者≈quot;≈quot;新神≈quot; ≈quot;新来的≈quot; ≈quot;取代≈quot; ≈quot;新生≈quot;之类的话。

    至此，西列斯便明白了，为什么克里莫家族（以及往后的达罗家族、格雷福斯家族），乃至于其他原本信仰露思米的信徒，会突然转而信仰≈quot;阴影≈quot;。

    他们似乎逐渐逐渐地，认为露思米与那位≈quot;外神≈quot;存在着某种关联。

    星辰与光芒之神，高空闪烁的明灯，露思米。

    注意到了吗?

    星辰、高空……≈quot;露思米≈quot;本就应该是费希尔世界之外、高空之上的那些星星。袖本就是≈quot;世界之外≈quot;，本就是≈quot;外来的神≈quot;。

    ……西列斯不能确定这群星星的信徒是被≈quot;阴影≈quot;污染了，还是真的陷入了这种疯狂的理念之中。

    总而言之，在沉默纪的晚期的某一个时刻，或许是在格雷福斯达罗·克里莫过世之后，克里莫家族彻底成为了≈quot;阴影≈quot;的信徒。

    很难说他们是否真的知晓≈quot;阴影≈quot;的本质。他们似乎意识到≈quot;阴影≈quot;来自费希尔世界之外，但是他们又在某种程度上将其当做是≈quot;露思米≈quot;。

    费希尔世界的星星，和外面世界的星星。他们似乎认为这都是≈quot;星星≈quot;。

    这些信徒扭曲、疯狂的认知，总是让人们不寒而栗。

    西列斯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然后合上了面前这本书籍。他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触。

    这本书籍是克里莫家族一名先祖的手稿，手稿中就提及了许多关于那两派争论的观点，以及其自身的想法。

    手稿中的文字颇为古老，是沉默纪萨丁帝国的文字的古老变种（或许是在沉默纪早期书写的），在现代理论上已经完全失传了。

    如果不是西列斯借助了阿卡玛拉的力量，那么他也不可能读懂其中的含义。因此，克里莫家族内部成员，可能都未曾完全明白这本手稿中字句的含义。

    人类信徒的自我挣扎。

    这并不罕见，当然。

    西列斯曾经过如此之多的人类信徒的手稿或者文字记录，他对于这些内容早已经十分熟悉 但是这也并不令人愉快。尤其是，在他的确知晓阴影纪发生的许多事情的情况下。

    他怔了片刻，然后将这本书放回了书架上。他顺手抽出另外一本历史书，打算接下来看这本。这也来自格雷福斯家族，不过是一本风格更加严肃深沉的史书。

    他随手打算翻阅了一下目录，却突然怔了怔。

    在这本纸张泛黄、墨水褪色甚至模糊的书籍之中，一个普普通通的牛皮纸信封就夹在扉页。那看起来已经有年头了， 但整体还算平整妥帖。

    这年岁悠久的信封内，似乎还装着一封信。

    西列斯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这封信或许是某位克里莫家族的先辈随手夹在书中，不知道是来自他人的信件还是他写给别人的信件。总之，这封信辗转多年，最终在此刻被西列斯发现。

    这是桩奇妙的巧合，但这种巧合恰恰令西列斯感到警惕与在意。

    …封信里会写着什么?

    他谨慎地佩戴了【阿卡玛拉的眼镜架又佩戴了【沉静的心】的胸针——顺带一提，此刻他戴上胸针之后，理论上讲意志应该已经达到了100。

    但事实是，在他自身的意志到达97之后，胸针只能让他意志临时增加一点。再算上安缇纳姆提供的那一点增幅，也就刚网好抵达了99。

    当他自身的意志到达了98，恐怕这枚胸针就不能再提供更多的意志属性加成了。

    这就意味着，单凭这个胸针，他的意志是不可能突破到100的。他终究还是要依靠自己本身的意志增长。

    至于安缇纳姆提供的那一点增幅，那大概是能帮助他抵达100意志的……但前提是，他自己得先把缺的这两点意志补上。

    ……当然，关于这事儿，西列斯已经有一些思路了。

    他的思绪在这些事情上一晃而过，然后慢慢收拢想法。他彻底平静下来，将目光放在面前的这封信上。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封信拆开。他甚至能闻见那种古老、陈旧的纸张与墨水的气息。他感到自己正在揭开一个秘密，一个…或许，也可以说是不可思议的秘密。

    他展开信封，然后望向其中的文字。那是陌生的文字，此刻自动在他的大脑中排列组合着，令他一眼便明白这封信在讲什么。

    …·

    ≈quot;克里莫先生∶

    ≈quot;我太太十分喜欢您赠送的那套茶具，要我向您询问那是从何而来的。我听闻那是自北面来的特产?的确精致而奇异。陛下也对那块土地相当感兴趣。

    ≈quot;不过，如今帝国局势并不平静，我更希望与您、与诸位大臣一同，劝陛下更专注内部事务。

    ≈quot;埃弗雷特·菲尔莫尔。

    这封信的措辞显得略微亲热，但说不上熟悉或者亲切，更像是礼貌的客套。这昭示了这两个家族之间的地位与往来情况。

    西列斯尤为注意其中像是偶然提及的一套来自北面的茶具，以及………这个落款。

    埃弗雷特-菲尔莫尔。寄给某位克里莫先生。

    所以是克里莫家族给菲尔莫尔家族提供了一套茶具。或许是沉默纪的—些动荡，让这套茶具最后只剩下了一个收藏在家族博物馆的茶杯。

    从这封信中，西列斯也注意到一个十分微的问题。在沉默纪，菲尔莫尔家族似平是那种相当≈quot;世俗≈quot;的贵族家庭，十分关注萨丁帝国的内部政治事务。

    在关于菲尔莫尔家族的一些传闻中，也的确有提及这个家族曾经是萨丁帝国首都陶赫蒂亚的贵族世家，但是却因为某些原因反而前往了帝国边境康斯特大公的领地。

    而埃弗雷特·菲尔莫尔…

    西列斯微微眯了眯眼睛。

    8月17日的那个周六，侦探乔恩在菲尔莫尔家族博物馆的二楼瞧见过这个名字。那是沉默纪晚期生人，至雾中纪早期逝世。

    ……那就意味着，这封写给克里莫家族的信件，也必定已经是沉默纪晚期时候的事情了。彼时萨丁帝国虽然已经十分混乱，但还未未曾分崩离析。

    沉默纪晚期到雾中纪早期的历史事件的时间顺序其实颇为混乱。

    就拿陶赫蒂亚覆灭、康斯特公国建立、安缇纳姆诞生这三件事情来说，谁先谁后?

    答案是，康斯特公国建立（初代康斯特大公受封领土）、陶赫蒂亚覆灭（也就是梅纳瓦卡的陨落）、安缇纳姆诞生（为世人所知的诞生，也就是雾中纪的元年）。

    因此，埃弗雷特·菲尔莫尔似乎见证了这样一整个过程，并且也亲历了菲尔莫尔家族的立场转变…或许，他就是菲尔莫尔家族的第一位阴影信徒?

    他是如何被污染的?

    …被那套茶具所污染。

    那套来自北面的茶具，被克里莫家族赠送给菲尔莫尔家族。而后，菲尔草尔家族离开帝国腹地，固守康斯特公国，几乎默默无闻，只是暗中控制着康斯特公国≈quot;艺术≈quot;相关的领域。

    这过去的几百年里，菲尔莫尔家族真正成为了公国背后的那一抹阴影。

    【知识+2】

    【你需要进行一次知识判定。】

    【知识∶80/80，成功。】

    【你意识到了你好奇已久的，格雷福斯家族与菲尔莫尔家族之间的关联。这些线索在你的大脑中连成一条线，并且将你的注意力指引向一条你早已经知晓但从未注意的信息∶

    【【兰斯洛特剧院所在的康斯托克街，其土地所有权是属于格雷福斯家族的。】 w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