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归云迈入若菡院的时候, 唐卿卿正咬着一枚菊花酥吃得满足,一手小心翼翼捏着酥皮的点心,一手托着帕子垫在下面, 以防酥皮的渣渣掉落一身, 一眼看见陆归云,忙不迭的搁了手里点心,抖了抖帕子,又赶忙擦嘴, 完全像是偷食猫儿被抓了正着。
唐卿卿有些不好意思这酥皮的点心越是用料考究做工细致, 吃时候就越是有几分狼狈, 因为酥皮一咬就碎, 难免会有些不雅观,她素来都是关起门来才肯吃, 结果还是被逮了个现行。
好在动作神速擦了嘴, 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借着茶水咽净了口中吃食,这才冲着陆归云笑眯眯的弯了眉眼“殿下请坐。”
陆归云瞧着她那一副欲盖弥彰小模样忍不住就勾了唇角,伸手在她头顶轻轻一敲“在我面前还装什么呢, 吃你就是了。”
言罢见唐卿卿红着脸不肯动, 伸手从袖中一摸,手中便又是一个纸包,打开里面是五色玉带糕,
唐卿卿眼睛顿时一亮这个不爱掉渣渣
刚想伸手去取, 冷不防腰间一紧, 整个人就腾了空,唐卿卿吓得短促惊叫了一声,随后就落进了男人怀抱。
“殿下”
陆归云这出其不意的举动别说是唐卿卿, 就连一旁伺候香桃和院中洒扫的小丫头都愣了,唐卿卿更是脸色涨得通红。
虽说是在自己家里,但这光天化日的,又是院子里,上上下下大小丫鬟们都看着,怎么能
“别动。”察觉到小姑娘挣扎着要起身,陆归云一手就把她按回了自己怀里,另一只手问问的贴住了她的腰背“揉一揉,淤血散得才快些。”
唐卿卿脸色红得好似涂了一整盒胭脂,刚想开口,冷不防就被一块甜糕给塞住了嘴巴。
眼见这位爷是铁了心不放人,唐卿卿只能红着脸冲香桃使眼色,香桃抿着嘴儿直笑,先轰走了院中今日当值的小丫头和洒扫婆子,又自己去守了院门,免得什么人闯进来,不过片刻,若菡院中就只剩了唐卿卿和陆归云两个。
直到没了人,唐卿卿才终于自在了几分,虽然仍旧红着脸儿,却到底不再闹着要逃跑,陆归云掌心贴住她腰椎位置,动作舒缓揉着。
或许是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掌心又微微蕴了内劲,没几下,后腰和脊背就被陆归云掌心熨帖得一片暖意,所过地方恰到好处缓解了埋在肌肉深处酸疼。
唐卿卿舒服得眯起了眼瞳,要不是嘴巴里面还咬着一口甜糕,只怕都要惬意得哼出声。
反正也没人看见了,唐卿卿索性两口咽下口中糕点,红着脸小声道“殿下,左边一点唔,对的对的再往上一点”
要说帮她揉开淤血,香桃和每日入府来复诊医女都是做过,只是她们却谁都没有陆归云这样收放自如柔劲。
唐卿卿舒服得连甜糕都不吃了,先是双手扳着陆归云一边的肩膀将整个身子都软软的偎了过去,后来索性又将脑瓜也倚了上去,像极了一只被顺毛顺到打呼噜猫儿。
“宝儿,我郡王府再过几日就要完工了,到时我让礼部来向你爹娘下聘可好”
“这么快”唐卿卿惊讶道。
浔阳郡王府从翻修开始到现在才过了多久啊,就要完工了
陆归云却会错了她的意思,晶蓝凤眸顿时眯起“怎么还想拖着不嫁”
“不,我”
唐卿卿还没来及辩解,就被狗男人一口啃到了唇上。
偏偏这狗男人一边啃她一边还没忘了手上动作不停,唐卿卿原本还想不从,谁知陆归云揉着她后腰的掌心轻轻一按,顿时就让她软了腰,有力唇齿顺势就侵入了牙关。
直到若菡院的院门外隐约传来说话声音,陆归云才意犹未尽给了唐卿卿喘息的机会。
唇舌好容易才恢复自由的唐卿卿气得要命,有心想真扑上去咬他一口,眼角余光却看到香桃手中捧着什么进了院子,只能气哼哼的转开头。
“姑娘。”香桃也不好意思看这亲密无间的两人,只将手中捧着东西递到唐卿卿面前“宁王府小厮送来的东西,门房递进来的,说是宁王殿下给姑娘谢礼。”
谢礼
“是什么打开瞧瞧。”
若是太过贵重,就还是退回好。
“回姑娘,说是一串珠子。”
香桃手中捧的是一只沉香木的精致礼盒,沉香木价值不菲,虽然只有巴掌大小,但光是这样的一只盒子就得上百两银子。
揭开盒盖露出里面包了锦缎内衬,而摆在正中的,却是一条颜色正红的珠串。
盒盖甫一揭开,扑面便是一股馥郁香气,唐卿卿贵为左相嫡女,从小也算是各种香料都不陌生,而这股味道却不似她闻过香料味道。
“门房说,王府小厮送来的时候特意说了,这是护国寺里明净大师开过光珠子,本是红麝珠,又在佛前供过七年,姑娘带着也能凝神静气镇定心神。”
唐卿卿取出那串珠子,入手同时就觉得润泽光滑且又触手微凉,再靠近鼻端轻嗅,顿时一股如兰似麝香气中掺杂着浓浓檀香味道直透天灵。
“咦这股子味道倒是往常不曾闻过。”
刚想再闻,却冷不防手中一空,那串赤红如同珊瑚珠串就落到了陆归云手中。
陆归云夺到手,自己也嗅了嗅,嫌弃一摇头“一串破珠子罢了,呛人得紧,要他作甚”
眼见唐卿卿瞪着他,又连忙哄道“你若喜欢这个,改日我送你便是。”
唐卿卿没好气剜了他一眼,念头一转便似是想到了什么,顿时抿着嘴儿偷笑“殿下,你莫不是又醋了”
话刚出口就哎哟了一声,原来是陆归云掌根在她腰窝不轻不重一捻,唐卿卿整个后腰顿时酸中带麻,麻中带痒,整张小脸儿都皱成了一团,像条鱼似得张着嘴巴直吸气。
香桃还以为她是疼得,顿时有些着慌,不免也瞪了陆归云一眼。
陆归云手上有轻重,只笑吟吟望着唐卿卿。
几息过后,唐卿卿转了转腰肢,顿时双眼发亮“殿下,就是那里,再帮我揉揉。”
香桃这才知道自己白担心了,一脸无语的悄悄退到了一边。
陆归云一手揉着唐卿卿的小蛮腰,一手把玩着那串赤红如火的珠串“陆子墨说这是谢礼谢什么礼呢”
唐卿卿便将那日在宫中是如何偶遇了贵妃袁慧,又是如何一番好意帮她整理了下仪容,却不料险些被硬拽住脱不了身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说着还不免有些唏嘘“听我娘说,袁贵妃曾经也是极有才情女子,现在却生生成了那副样子”
陆归云皱眉“到处寻陆子明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回轮到唐卿卿目瞪口呆“殿下”
陆归云无辜耸耸肩他虽是长在宫中,却素来和其他皇室子孙没什么往来,更别说是和贵妃有关的事了,一则他对此不关心,二则宫中其他人也不会说给他知道。
唐卿卿无奈,只得小声的给他讲了一遍她当初从娘亲口中听闻的那段秘辛,一番话说得口干舌燥,自顾喝了一盏茶,这才又低声叮咛“这事殿下既然以往不知道,今后也还当不知道就罢了,可切莫再说给别人。”
“双生子”
陆归云晶蓝凤眸微微眯起,若有所思呵了一声“这倒是稀罕”
“殿下”唐卿卿没好气瞪他一眼,“这是密事,不可言”
小姑娘一本正经的模样看得陆归云失笑,出其不意的啄了她一口,这才道“放心吧你说贵妃跟你说陆子墨手上有伤疤是在何处什么样的她可说了”
“说了。”唐卿卿被他偷袭得红了脸,伸手在自己腕上比了一下“就在这里,不过如今已经淡了许多。”
“怎么,你亲眼见过”
“见过啊。”唐卿卿虽是有些不解他为何对此感兴趣,却也不觉得这一点有什么好隐瞒,只道“不过烫伤疤痕很难彻底消除,即便是这些年过去也还是留了印子。”
陆归云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随后便就转开了话题,等到他终于准备告辞时候,唐卿卿后腰原本让人有些难耐酸痛已是转为一片暖热,几乎被揉化了肌骨。
他还不忘在唐卿卿耳畔低声道“宝儿,为夫服侍得可还满意”
一句话逗得唐卿卿又一次红了脸,直到陆归云走得人都没了,她才猛然发觉他竟然真将那串珠子带走了
唐卿卿忿忿的嘟囔了一声小气鬼,随后却又不自觉弯了唇角。
而陆归云在步出唐府之后却渐渐沉下了脸色。
有赖于他生母身份微贱,他幼时在宫中步履维艰,不要说是早早就被抱去了皇后膝下陆岚华他接触不到,就连陆子墨,也是贵妃眼珠子,往来出入的时候身边伺候宫人太监乃至奶嬷嬷就两只手都数不完,虽然同在宫中不可能对面不识,却也真没怎么相处过。
贵妃之子,岂是他这个贱籍生母孩子能平起平坐
不经意间想起往事,陆归云晶蓝眸中却没什么波澜。
两世为人,他早就已经不再是连奴才都敢欺到头上孩童,而陆子墨
在陆归云有限印象中统共也没见过几次,对他印象更是寥寥,只记得很是顽劣,毕竟生母是贵妃,仅仅是皇后一人之下,甚至就在不多几次碰面之中,还曾故意往他身上扔过东西。
年幼时期陆归云在人前极为低调,毕竟他生母地位太过微贱,如果他有什么不驯举动的话,不要说是皇后和贵妃,甚至就连稍微得脸的宫人都能去打着训诫名义找她麻烦,所以那个时候他在人前从来都是沉默无声任人摆布。
而与之相对,则是心中日渐增长的狂暴戾气。
如果不是遇到唐卿卿的话,他
陆归云猛然收住思维。
而就在此同一时间,宁王陆子墨正跪在慈宁宫中。
“皇祖母,孙儿确实是真心,还望皇祖母成全。”
太后有些浑浊双眼望着这个即便是跪着也依然是腰身挺拔仪态不俗龙子凤孙,似乎是想将他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都探查清楚。
而陆子墨只安静任凭打量,没有丝毫忐忑或是慌乱。
一阵漫长的静谧之后,太后终于开了口“你父皇可知道了”
“回皇祖母,孙儿在上林苑时就曾对父皇和唐相表明了心迹,只是”直到此时,陆子墨脸上才露出一丝苦笑,“父皇彼时正动了气怒,是以并未应允。”
“那你便该知晓,你父皇当时不允,如今想来也不会允。”
“孙儿知晓。”陆子墨抬头静静凝视着倚在大迎枕上唐秀茵,“所以孙儿才来求皇祖母。”
唐秀茵不置可否的一笑“婚姻大事,自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皇若是不允,哀家这里也是没什么办法。”
“皇祖母。”陆子墨深吸口气“孙儿的母妃病重,不能主事,无法替孙儿筹谋婚事,孙儿只能来求皇祖母,只盼皇祖母能顾念孙儿才是。”
他话音略微一个短暂停顿“成亲之后,孙儿绝不会慢待唐家姑娘。”
不会慢待唐姑娘么
太后唇畔掠过一丝极浅笑意。
彼此都是聪明人,这几个字代表意思也无需直言,只是唐秀茵沉吟片刻,只道“让哀家想想。”
陆子墨也不缠磨,只恭声应了,随后就悄无声息的退出了慈宁宫。
倒是个懂事。
唐秀茵抿了口刚换上新茶。
虽说她和皇后两人都有心让唐雪晴嫁给宁王,但若为此要同皇帝撕破脸面的话值不值得还需斟酌。
毕竟此时的皇帝尚在壮年,还根本不到要开始筹谋继任者事,这个时候彻底交恶的话,对她和皇后乃至整个唐家而言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点头让宁王娶唐家的女儿,这意味着她和皇后两人从今往后都要站到宁王一方。
别说是一个只能嫁给个贱籍伶人之子为妻唐卿卿不再有分量,就连太子都会成为被舍弃那一方。
唐秀茵皱眉良久,重重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