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卿卿睁开双眼的时候, 第一反应就是全身酸疼酸疼的,比起从马背上摔下来那一次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大红色的床幔映入眼帘, 唐卿卿还愣了一瞬, 随后,她终于哎呀了一声,昨日种种走马灯一般在脑中过了一遍。
她嫁人了。
然后还洞了房
身上的异样随着回忆清晰的传入脑海,唐卿卿脸色猛然就红了。
他的洞房, 和她以为的洞房, 竟然完全不是一码事
他居然居然那样欺负她
微一偏头, 身边空落落的半副床榻又让她一愣, 伸手摸摸,果不其然, 冰凉冰凉的, 唐卿卿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欺负完她他居然还跑了
狗男人
唐卿卿忍着腰酸自己慢慢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些许的动静顿时引来了在门外候着的丫鬟,唐卿卿有心不想让香柏香桃看见,奈何自己手软脚软实在搞不定, 于是只能红着脸让丫鬟服侍。
如雪的肌肤上到处都是暧昧的痕迹, 香柏稳重,只是抿着嘴儿笑,香桃却嘴快的笑道“姑娘您这会子还害什么羞呢昨儿个夜里婢子们已经帮您铺过一次床了。”
唐卿卿红着脸啐她一口, 见香桃笑得促狭, 连忙岔开话题“郡王呢”
“郡王今日天色刚亮就起身了。”香柏答道, 几乎就在她话音刚落的同时,门口锦帘一掀,陆归云已是夹着一身冷意大步进了新房。
“怎么不多睡一会”
担心自己身上的寒气扑着唐卿卿, 陆归云顿住脚步并未靠近,但唐卿卿却一眼就看出他眼底的凝重“怎么了”
“没什么,先早膳吧,还要入宫谢恩呢。”陆归云在熏笼旁边将自己身上烤得发了暖,这才近前,坐在妆凳上的小姑娘许是昨晚太过疲累,此时虽然已经洗了脸,却仍是双眼半开半闭,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白玉一样的颈子上还印着几处殷红的印记,陆归云喉头动了动,到底还是转开了视线。
“殿下,怎么了”唐卿卿虽然累,却几乎是凭着直觉就觉察出了一丝异样。
“没”
“阿云”
陆归云闭了嘴,半晌才道“先吃点东西,早膳过后我告诉你,嗯”
唐卿卿狐疑的点了头,然而早膳端了上来,她却只吃了几口粥就迫不及待的搁了筷子“我吃饱了,阿云,究竟怎么了”
面前的一碗鸡丝粥几乎没怎么动,陆归云皱着眉将汤匙塞进她手里“再吃些。”
“阿云,我”
“要我喂你”
唐卿卿顿时偃旗息鼓,好在甜白瓷的小碗本也不大,片刻一碗粥就见了底。
“阿云”
这一次陆归云果然信守承诺的开了口“昨夜有人敲响了宫门外的登闻鼓。”
这短短一句话入耳,唐卿卿不知怎的,心头猛然就是一跳“然、然后呢敲鼓之后呢”
“宝儿,击鼓之人状告东宫太子残害手足,和”陆归云碧蓝的凤眸深深的望住唐卿卿,音色轻柔得好似害怕吓到面前的小姑娘“谋害唐家姑娘。”
唐卿卿手中的汤匙叮当一声脱了手,磕在紫檀木嵌大理石的桌面上断成了几段。
当朝太子谋害手足之事一夕之间就在民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朝中百官对此更是惊骇。
陆岚华幼年被抱到皇后唐淑柔膝下抚养的同年,就受封了东宫之位,其后年纪渐渐长成,不论是太傅还是朝臣,都对他赞不绝口,甚至就连唐淑柔自己,在没有生下陆轻辰之前,对陆岚华都还算得上满意的。
性情温和,礼贤下士,这是所有人对太子的印象。
从十六岁开始接触朝政,行事更是沉稳,其实在不少人心中,对于太子的评价甚至超过了明德帝。
但就是这样一个有着明君之相的储君,却竟会是个戕害手足,亲手谋死了幼弟的暴戾之人吗
不是没人表示怀疑,然而那名敲响了登闻鼓的小太监却在慎刑司的严刑之下依然不改口。
东宫太子,正月里在偏僻的竹林近处偶遇了年仅五岁的陆轻辰,彼时见他孤身一人没有随从,便心生恶念,将孩童骗至水边推了下去。
在这之后,又被左相之女撞破行径,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又将唐家姑娘打晕之后推入水中,意图灭口
此事若是说到这里,还并不足以取信于人,毕竟当初惨案过后整个后宫过了不知多少遍筛,并无查到有指向太子的任何疑点,且又只是一个小太监的一己之言,根本没有物证,朝臣之中甚至有不少人具本上奏,希望明德帝能严审此人,审出他究竟因何要陷害太子。
可接下去,这个小太监却拖着被刑讯出来的伤痕累累,带人去了那一处池边,细细指点着,是从何处将陆轻辰推入水中,又是如何发现了暴露行踪的唐家姑娘,甚至他还声称唐家姑娘头部的伤口也根本不是滚落假山时的跌伤,而是被太子殿下扯住头发,用力将头颅撞在山石上的结果。
唐家姑娘当场就没了知觉。
随后,太子便将唐姑娘也扔入了池中,伪造成两人失足滚落之后,自己扬长而去。
小太监口述着当时的情景,而禁军和慎刑司中当初反复勘察过这一处现场的人与他的供词一一比对,竟然无一错漏。
而他自己,当日因为在竹林之中寻冬笋,恰巧目睹了全程,由于竹林茂密,他又吓破了胆子伏在地上的枯枝落叶中,这才侥幸躲过一劫,没有被太子察觉。
随后虽然宫中多次查问,他都因为太过恐惧而没敢出首,这才活到了今日。
此言一出,朝中上下顿时一片哗然
若说他说的是真,但却只是一人言辞,既无物证,也无旁证,不少人都坚称这样的证词不可信
就连大理寺卿都当庭驳斥,言称孤证不立
可若他说的是假,却又连事发当日的所有情景都记得一清二楚,包括陆轻辰落水的位置,唐卿卿被撞在假山的哪一个棱角,从哪里被推入池水,乃至当日几人的衣着打扮,甚至就连太子离去之后宁王殿下和浔阳郡王前后脚赶到的时间都一清二楚
半大少年正是记忆力奇佳的年纪,不夸张的说,甚至他连当日岸边枯草被踩出的形状都能和大理寺卷宗里记录的相互印证
若非亲历,根本不可能记得这般详细
虽然仍有朝臣坚称太子必定无辜,但其余之人已经闭了嘴。
皇后唐淑柔身穿皇后凤袍,在乾元殿外长跪不起,只求严惩凶犯,好能还她孩儿一个公道
一片的波澜诡谲之下,明德帝无奈,只能下了谕旨,太子陆岚华被关入诏狱,此案由刑部、大理寺、督察院一同会审,要求务必查明真相,若太子犯法,必将严惩,否则也要查清事实,还太子一个公道
此事其实到了这个地步依然还未能定性,陆岚华虽然被暂时羁押,但却并未被废黜太子之位,众人心中都明白,这是明德帝对此也依然存有疑虑的缘故。
即便是父子亲情再是淡薄,也终究是自己儿子,陆岚华涉政也是跟在明德帝身边带着言传身教,这个儿子是什么品性,做父亲的又怎么会全然不知
虽然身为储君课业繁重,但不论是人前还是人后,在遇到几个弟妹的时候,陆岚华又哪里露出过丝毫不好的端倪
只是事到如今,就连明德帝也已经不好说什么,只能要求三司尽快查案,秉公办理。
不过是短短的一夜加一个清晨,整个大楚的朝堂都迎来了一片动荡。
当唐卿卿乘着马车与陆归云一同入宫的时候,太子陆岚华已被收监,车厢外面一天一地都是苍茫的雪色,落了一夜的细雪已经变成鹅毛大雪,簌簌的随着凛风四处纷飞。
车厢之内,银丝炭烧得旺盛,但唐卿卿裹着厚实的雪貂斗篷依然觉得冷,陆归云有些担忧的将她双手捂在自己掌心“宝儿,我令车夫送你回府吧,今日这一趟入宫,你不去也罢。”
“不。”唐卿卿固执的摇头“我们是天子赐婚,成亲翌日入宫谢恩这是规矩。”
“管它规矩不规矩。”陆归云嗤了一声“今日只怕也没人想得起这茬来。”
“阿云”
陆归云轻叹口气,揉了揉唐卿卿的发顶“去看这样的事情,心里不难受么”
唐卿卿顿住半晌“我我也不知道”
即便是她想不起往事,可病愈后有限的几次碰面中,陆岚华给她的印象都是温和包容进退有度,从不令她为难,还几次替她解围,这样的人怎么会曾经想要让自己去死呢
唐卿卿说不出自己心中究竟是什么滋味,只知道喉头梗得难受。
陆归云晶蓝的眼瞳望了她片刻,突然开口“你自幼出入宫中,太后和皇后两人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将你立为太子妃。”
欸
唐卿卿抬眼。
“但是因为你初入宫闱的时候才四五岁,所以这件事宫中知,唐府知,你却不知。”
静谧的车厢内,陆归云音色清浅的说着唐卿卿本该记得的从前。
“后来你渐渐长大,唐家才告知你此事,只是那时的你仍然不明白什么是婚嫁。”
“太子自幼被立为储君,功课繁重,即便你常常入宫,能与他相处的时候也寥寥无几。”
“当我第一次问你,太子有哪里好的时候,你说太子哥哥就像哥哥一样好。”
见唐卿卿听得惊讶得张大眼睛,陆归云音色顿住一瞬“宝儿,在你心里,太子与兄长无异。”
“阿云”唐卿卿不知道该说什么,张了张嘴,心头仿佛有千言万语,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所以所以她真的不是自己失足滚落假山么真的是有人要杀她
无数次出现在噩梦中那水面上模糊晃动的黑色人影,是太子殿下
在她心中像哥哥一样的太子殿下
陆归云温暖的掌心包裹着她的小手,音色依旧缓和“宝儿,此事还没到有定论的时候。”
“如今不过是一人出首,没有其他证据除了他的一己之言。”
“那件事未必真的是太子所为。”
“可”唐卿卿欲言又止。
“宝儿放心,这件事我自从回京就始终在暗中调查,假以时日,必定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日。”陆归云抬手,指尖轻轻掠过唐卿卿光洁的前额,在她仓促绘在额角的一朵粉色山茶上顿住。
“不论是谁,我都不会放过他”
唐卿卿怔怔了许久,就在陆归云以为她会心中憋闷一语不发的时候,她却猛然抬了头。
“我也不会”
“宝儿”
“我我也不会放过害我的人。”
唐卿卿漆黑的眼瞳中迥然有光。
“他险些要了我的命,还害死了辰儿”
“阿云,就算他是太子哥哥,我我也想问一问他。”唐卿卿深吸口气“为什么要害我和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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