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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第 133 章
    陆归云起身的时候天色才不到四更,虽说头一晚已经跟唐卿卿说过了今日怕是要起得早些,但看着小姑娘缩在锦被里那乖得不得了的睡姿,郡王殿下终究也还是舍不得,趁她熟睡,轻手轻脚的连人带被褥抱上了马车。

    直到车驾启程,行驶到了路面不平整地方,唐卿卿才后知后觉的被晃醒,贴身伺候的两名丫鬟见她醒了,连忙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

    车内舒适,应用之物全都齐备,就连早膳都是在小暖炉上温着,小砂锅里鸡丝粥粘稠软糯,一碟葱油小花卷,一份软香糕,两样小菜,倒是色香味俱全。

    唐卿卿捏着小瓷勺“什么时候启程的阿云呢他可用过早饭了没”

    香柏忙道“不到五更就出城了,郡王是一早跟云将军他们在前边吃的,郡王说了,等您醒了让奴婢跟您说他不在的时候让婢子们盯着您好生用饭,若是吃少了等他回来知道了是不依的。”

    唐卿卿刚咽了两口粥,闻言连忙放下勺子“不在阿云去哪了”

    香柏抿着嘴笑“这个郡王可没跟奴婢说”

    一旁的香桃眼珠一转“婢子去问清池,他肯定知道。”

    说着已是麻利的将厚厚的锦帘一挑,探头一望,果然清池就骑着马紧跟在车驾后边,连忙点着手儿叫他,香柏在她身后好笑的冲唐卿卿使了个眼色。

    背对着主仆两人的香桃并没看见这场眉眼官司,而车外的清池就更不知道,只规规矩矩的答道“郡王临行前交代小的,郡王妃问起的话,让小的跟郡王妃说,请您在西山好生等他,郡王回来的时候给您带点心。”

    一句话听得唐卿卿红了脸,就连香桃都啐了一口“谁问你这个,姑娘问郡王去哪了呢。”

    清池却只抿着嘴笑“这个小的也不晓得。”

    “香桃。”眼看这丫鬟气鼓鼓的瞪了眼睛,唐卿卿连忙叫住她,自己思量了一瞬,试探道“叫我在西山等他我们是在往京郊西山去这一路阿云都不回来阿云离军了如今是谁在领军”

    “现在是云小将军在领军,已经先行了。”清池挠了挠头“其他的郡王只说让您好生等他,他多则数日,必定会回转。”

    眼见无论如何都问不出更多东西,唐卿卿也只得作罢,倒是香桃有些气鼓鼓的,瞪了那小厮好几眼才哼的一声放下帘子,没好气的说道“问他还不如问鬼,一问三不知。”

    香柏好笑的斜了她一眼。

    唐卿卿却没有留意,此时她满心满耳都是多则数日这四个字。

    先开车窗上的帘珑探头匆匆一瞥,果然,马车前后都是运送镏重粮草的队伍,虽然唐卿卿对统军之事不甚了解,也能猜出现如今她是跟着军中的粮草队伍行进。

    虎牟军兵分两路了

    那阿云去了哪里

    不过,即便是知道,她也帮不上什么。

    唐卿卿叹了口气,手中刚动了两口的鸡丝粥顿时没滋没味了起来。

    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香桃也安静了下来,香柏眼看着唐卿卿心不在焉的搅着那碗粥却半晌都不见吃上一口,伸手摸了摸碗壁,叹着气夺了过来,重新从炉上的小砂锅里盛了一碗热的。

    “郡王妃,婢子不懂行军打仗这样的大事,只是郡王素来用兵如神,郡王行事,郡王妃应当放心才是,就只看郡王这样吩咐,也定是心中有万全的把握。”

    香柏说的这些唐卿卿又岂会不知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心中不定却是另一回事,行路无甚消遣,草草早膳过后摸了个话本子,却看不进去,只不由自主的数着车驾行进时的缓急。

    倒是清池,自从在荆州重见了唐卿卿,又加上陆归云反复叮咛过他的缘故,倒是始终不离车驾左右,他跟在陆归云身边耳濡目染也多少懂几分行军缓急之事,只隔着马车板壁低声解释道“郡王妃,郡王和云小将军的安排确实没有说给小的知道,不过今日云小将军领了前军急行,想来是为了兵贵神速,咱们跟着后备虽然速度慢些,但此处距离京城也不过就剩了百余里,再是慢,也就这一日的工夫罢了。”

    车内唐卿卿低低的嗯了一声。

    “郡王妃放心,若是不出郡王所料的话,咱们抵达的时候,云小将军应是已经料理完了才是。”

    即便是没料理完,也不会让她这个郡王妃亲眼看见前线战场的。

    就似是为了佐证清池的言辞也似,当日唐卿卿的车驾随着押送粮草的兵马走走停停,天色临近傍晚的时候还在距离西山二十余里的地带驻扎等候了片刻,等到唐卿卿终于下了马车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

    车外,是一片尚有硝烟弥散的陌生院落。

    自从进入西山地界之后,清池便始终跑前跑后,此时刚刚指挥着调拨给唐卿卿使唤的亲兵们将马车上的行李箱笼这些卸了车,转眼看见唐卿卿站在院子里迟疑,连忙小跑了过来。

    唐卿卿正环顾四周猜测此处究竟是什么地方,倒是身边紧跟着的香桃一眼看见忙出了一头汗的清池,一跺脚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呢是要在此长住还是暂居几日怎么也不说明白就跑没影了”

    唐卿卿身边得用的人除了香柏香桃两个丫鬟之外基本就再无他人,当初在凤阳曾用过的人也并无一并带来,两个丫鬟尚未嫁人,自然不便在一众军士面前进进出出抛头露面,陆归云也是虑到此点才将清池留下,如今这小厮忙了一头的汗,也只能赔笑道“香桃姑娘说的是,是小的疏忽了。”

    “此处是京郊以西的西山大营,云小将军适才派人来给小的传了话,说是请郡王妃在此安心居住,若无意外的话,短期内咱们应该都不会再改动住址了。”

    那么,阿云回来的时候,应该也是会回此处。

    唐卿卿多少总是安心了些许,眼见两个丫鬟整理屋子收拾应用的物件忙的不可开交,索性也挽起袖子来帮忙,唬得二婢连声阻止,唐卿卿摇头道“我又不做什么要使力的事,不过铺个被褥摆个妆奁这样的事罢了。”

    两人还待拦阻,唐卿卿一板脸“都这个时辰了,还不麻利着些早些安置妥当也能早些歇息。”

    见她执意如此,二婢也只得依她,所幸卸车和搬运这等花气力的事早就由清池领着兵卒们早早办妥,如今几个姑娘家也不过就是开开箱子布置一二罢了。

    几人正忙着,耳边却响起一道有些惊讶的音色

    “虽说是马车代步,但好歹赶了一天的路,你们就不累么”苏乔站在院门口挑眉“我还想着来看看要不要给你们开副药解解乏看来也是不必了。”

    “苏姐姐”

    见到是她,唐卿卿顿时高兴起来。

    她憋了一肚子的话想问,奈何天色到底晚了,她也不好拉着清池一个小厮问东问西,香桃香柏两人又并不比她多知道什么,如今正是两眼一抹黑,见了苏乔就好比瞌睡时见了枕头也似,一把挽住了苏乔的手“苏姐姐今日与我同眠可好”

    说着,也不等苏乔开口,便被她拽进了厢房。

    “你想问郡王去哪了这也才一日都不到,就真的如隔三秋了吗”

    等到夜深人静,两人终于就寝,一个抱着汤婆子,一个抱着猫儿,烛光叫锦帐挡了,室内一片静谧,唐卿卿反而没了睡意,听苏乔打趣她,红着脸去摇苏乔的肩膀“苏姐姐”

    苏乔直到把小姑娘笑得恼了起来,才忍了笑,细细的给唐卿卿解释了一遍。

    陆归云在定计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行军方式。

    此次被陆子墨一旨矫诏勒令勤王的一共有四位藩王应声而动。

    除去如今已经在京城摆好了阵势的琅琊、武安两位藩王之外,尚有高平王、晋昌王。

    一个高平王已经提前被陆归云击溃后生擒在手中,如今尚有一位晋昌王未能抵京。

    有赖于京内暗线陆续传出的密信,陆归云对这位晋昌王停在半路止步不前的缘故倒也洞悉,心中好笑之余,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位晋昌王到确实是只老狐狸。

    但即便是知道了对方想要避祸,陆归云也不可能就放着他当看不见。

    琅琊、武安两王带来勤王的兵马有近三十万之巨,之前高平王手下也领了十余万,这位晋昌王不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停在了半路裹足不前,陆归云都不想在自己对上两王兵马的时候从身后再杀出这样一支队伍来

    必须提前解决掉这一支游离在外的藩兵

    这是陆归云的决断

    所以在获悉了斥候回报的消息之后,陆归云当机立断决定将虎牟军兵分两路,云旗率领一支按原计划急行军,突袭西山大营,而他自己则率另一支人马彻夜奔袭,截击晋昌王

    说是兵分两路其实也不太恰当,因为陆归云带走的,统共也不过三万兵马罢了。

    虎牟军的主力尽数留给云旗调遣。

    这样的决定甫一敲定就遭到了大半将领的反对,晋昌王停在半路,他为了勤王究竟带了多少兵马也就未有确凿的情报,如今陆归云只带区区三万人,这完全就是兵行险着

    毕竟,藩王之中,也不能指望人人都像高平王那样草包的。

    只是陆归云一旦决定了的事,还从没人能够更改。

    大概除了唐卿卿。

    只可惜陆归云不会主动在唐卿卿面前提起战事,今早离去之前小姑娘还兀自熟睡,否则只怕她也能问出一二。

    唐卿卿也没想到这一点,双手抓着被头,小半张脸儿埋在被子里发了半晌的呆,苏乔半晌没听见她的动静,在枕上偏头一望,入眼的便是小姑娘缎子似的长发铺在枕上,一双琉璃黑瞳瞪着帐顶,苏乔盯了她一瞬,没好气的伸出手去在她脑门一敲。

    “睁着眼都能睡着”

    唐卿卿回神,揉着额头叹了口气“苏姐姐,你教我医术吧。”

    嗯

    苏乔纳罕“你学医做什么”

    “我好像什么都不会。”唐卿卿老气横秋的叹气“阿云那么辛苦,我却一直在拖后退,连一点忙都帮不上。”

    “所以想学医”

    “嗯。”

    “不教”

    唐卿卿愣了,苏乔翻了个白眼“我在五岁的时候就已经熟背汤头歌,八岁已经跟着父亲行医,能独自辨认生药,看过千卷脉案,闭着眼都能认穴位,十岁开始抓药煎熬,十二岁坐堂诊脉开方,你现在才想学医除非你是不世出的天才,否则啧,你还是省省吧。”

    “何况是谁说你拖后腿了的”

    呃

    唐卿卿刚因她一番话听得垂头丧气,此时听见这样一句倒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苏乔哼笑一声躺回枕上。

    “你能在这里,就是帮了陆将军最大的忙了。”

    “苏姐姐”

    “你不知道”苏乔诧异的瞥了一眼“也是,想来陆将军也不会无故与你说这些。”

    “我在军中行医的时候,偶有闲暇,曾与云小将军闲话,他说过,陆将军也唯有在偶然提起你的时候,才会更像个人些。”

    苏乔口中不自觉带出了几分喟叹“你觉得自己是拖累,可是你问过陆将军吗他真的有当你是拖累吗”

    “可”

    唐卿卿听得有些不知所措,呐呐的说了一个字就没了下文。

    苏乔偏头瞧着她,语气不由柔软了下来“陆将军那样的人,是不会放一个拖累在身边的。”

    “你能在此,就说明了他没有将你视为拖累。”

    “唯有他需要你在,你才会被他放在最核心的地方,也唯有如此,陆将军在外征战时才会心安。”

    “所以,不必妄自菲薄。”

    黑暗之中,苏乔的语气并不如何情绪激昂,唐卿卿却不知怎的,听得有些心里酸酸的。

    好像从来都是阿云对她说别怕,有我在,可其实,她也很想有朝一日能对阿云说同样的话。

    她一直都想。

    黑暗之中,苏乔头疼的听着身边小姑娘轻声细气的抽着鼻子。

    她素来不怎么会安慰人,今日难得安慰了几句,难道仍是说错话了不成

    正发愁该如何哄人,却听小姑娘话音一转“苏姐姐,你在军中的时候,云旗将军常去寻你么”

    苏乔不知她想说什么,只嗯了一声,脑中不期然想起自己在忙着给伤病们处理伤口时那人还偏要戳在一旁没话找话的说个没完,语气中便带了一丝嫌弃“聒噪的很。”

    唐卿卿噗的一声就笑了。

    苏乔奇道“怎么了”

    “没什么。”小姑娘一缩脖子便只露了一双眼睛在被子外面,口鼻闷在被子下面笑“云旗将军是个好人。”

    苏乔哼了一声“人是不错,若能话少些的话,就更好了。”

    一句出口,唐卿卿彻底躲进被子里笑抖了肩了。

    这一晚,两个女子喁喁细语了大半夜才各自睡去,第二日的时候,唐卿卿罕见的强迫自己起了个大早,在送苏乔出门的时候,果然就在院门外不远,瞧见了似乎是偶然路过的云旗。

    在此时的唐卿卿眼中,云旗那满脸都写着公事二字的神情便在不经意间有了许多破绽。

    目光再一转,院门另一侧的角落里,香桃正揪着清池噼里啪啦的不知在说些什么,面貌清俊的小厮老老实实的垂着手,任凭香桃不饶人的一通挑剔数落。

    唐卿卿若有所思的看着两人。

    香柏手中抱着东西一抬头看见这一幕刚想开口,唐卿卿连忙冲她一摆手,转身回了房。

    “这小妮子”香柏有些恼“回头关起门来看我教训她不。”

    唐卿卿却只是笑“香柏,你可有喜欢的人么”

    “啊”香柏一怔,旋即就红了脸“姑娘您您”这个素来稳重的大丫鬟脸色通红的气道“您可稳重些吧”

    香桃此时推门入内,一眼就看见香柏一副赌气的模样,也不由愣了下“怎么了”

    她不问还好,一问却惹来了香柏的一记眼刀,香桃更是摸不着头脑。

    唐卿卿压根不给香柏开口的机会,只笑着唤道“香桃,去问问清池,咱们若想在这附近略散散的话可使不使得。”

    香桃果然转身去了,不一刻便就回转“清池说,如今云小将军将这整座西山范围都拿住了,郡王妃只要不出了西山地界的话,想去哪都是无妨的。”

    唐卿卿兴致勃勃的一拍手“走,散散也好。”

    小院门外,清池早就领了一队亲兵候在那里,虽说云旗口中说无事,但经历过一次被人从自己眼皮底下掳走郡王妃的清池,此时是半点不敢大意。

    倒是唐卿卿见了这般阵仗心中才有些懊悔她一句话却惹来这些亲兵们大费周章,原本想要迈出的脚顿时有些迟疑。

    清池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还只当是郡王妃在琢磨去哪,只道“其实西山虽大,不过大半却都是兵营,而且此时到底是冬天”清池犹犹豫豫的住了口。

    倒是那队亲兵里有人口快“山脚处有条山溪,四周多是松柏,此时还绿着,景色到也清幽。”

    这人年纪也不大,此时一语惹来这个娇嫩嫩的郡王妃的视线,忙不迭的解释“我们一早跟着云小将军巡视营地的时候路过过。”

    年轻的兵卒不好意思的笑笑,倒是唐卿卿仍有些犹豫“你们巡营不累么我还是不去了吧”

    谁料她一句话惹来不少亲兵善意的笑声

    “这才哪到哪,我们跟着郡王每日都要练兵的。”

    “就是,即便郡王妃不使唤我们,我们也不过是回去接着操练。”

    “虽说这几日郡王不在,可云小将军训起我们来,也一样不手软。”

    “能跟着郡王妃散一散,不用回去苦训,还不知要羡慕掉多少人的眼睛。”

    或许是没有上司在场,这些分明已经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的士兵们此时七嘴八舌的抢着说话,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上都是友善的笑意,倒是让唐卿卿不由自主就弯了嘴角。

    既然如此,那就散一散吧。

    原本只是抱着随意走走的念头,等到真的亲眼目睹了那一弯清澈纯净的山溪时,唐卿卿才有些惊讶。

    竟真的是难得一见的景致。

    冬季的山林,虽无山花烂漫,更无绿草如茵,却因山脚都是松柏的缘故,带出一份其他季节难以见到的冷峻苍茫,墨翠色的松柏静默着林立,将那一处曲折清幽的溪流衬得愈发澄净通透,就连香柏见了都不由喜欢“这水清得一眼就看得到底。”

    唐卿卿想了想“是了,此处向南,便是连着玉泉山的山峰,那边是玉泉水脉发源地,素来都有名气,京中不少讲究的人家都会专门买玉泉水烹茶用。”

    清池也是笑道“郡王妃说的是,玉泉山就是因了那一眼泉水才得名,更是因那水的缘故,山上坐落了大小寺庙不提,从山腰到山脚还有许多人家的别院都修在那边。”

    “西山这边因为常年驻守兵马,倒是没有那些,不过却也正是因为引了这一弯水过来,也才能供得上这西山大营驻扎人马的水源。”

    香桃听了到有几分跃跃欲试“恰巧来了,不如婢子给郡王妃取些泉水烹茶”

    说着就要回身向马车上去取茶具,唐卿卿连忙一语唤住“冬季溪边可不是玩的,虽然看着是活水,但岸边还是结了薄冰的,可莫要向水边去,小心滑了进去,我和香柏可不捞你”

    香桃听了这才作罢,清池见状忙道“香桃姐姐也不必忙,如今咱们兵马占了这西山大营,营中用水取的都是这条水脉,香桃姐姐想烹茶,回去烹也是一样的。”

    香桃哼了一声转头不理他,倒是让这小厮一怔,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话,唐卿卿见状也不戳破,只随手从松树下面捡了一只极大的松塔拿在手中“香桃,拾些松塔回去,无事时剥了松子出来做松子糖。”

    就在唐卿卿主仆有说有笑捡松果的同时,京中朝堂已是一片令人压抑的死寂。

    饶是满朝文武这阵子已经习惯了驻守京师的两位藩王的阴沉脸色,今日都不敢擅自出言。

    他们能说什么浔阳郡王用兵神速这一点早在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这几日也始终在为此做着准备,但即便如此,在场的也没有一个人想到过叛军竟然会鬼魅般的避开了一切防守和斥候的耳目,出现在帝京城郊的西山大营里。

    两位藩王列阵三十余万等着叛军来袭,竟是等了个空

    等空了还不算,叛军竟然就大喇喇的几乎紧贴着京城周围布下的防守驻扎在了西山大营里面

    自前朝时起,西山因为紧邻京城,又是京畿地区难得的高地,素来都被划归为戍京兵马的驻扎之地。

    以便一旦京城有变,西山兵马可席卷而下顷刻即至

    本朝固定在西山驻守兵马有十来万,虽然之前边关告急,交由毅勇侯临时上马带走了十万驰援云州,但营中也尚还留了六七千人驻守。

    虽然人数不算众多,但西山可是紧挨着京城的啊

    说句难听点的,哪怕这几千人在大营里卯足了劲儿嚎几嗓子,京城都能听着音儿

    更不用说一旦战起,还能点燃烽火狼烟通知京城了

    结果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被叛军给占了

    里边原本属于戍京部队的那些人呢

    要不是两王麾下藩兵的斥候队伍中有人眼尖看见了西山营地挂出了叛军旗帜的话,他们坐在京城里边的这些人只怕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那一整座大营已经易主的消息

    不少朝臣都忍不住偷眼去往琅琊、武安两位藩王的脸色,鬼鬼祟祟的目光直将两王本就难看到极点的神色看得更加阴森。

    作为领兵之将,他们要比这些文臣和没上过战场的武将们更清楚虎牟军轻松拿下西山大营意味着什么。

    他们原本为了驻守京城,围绕京城周围都布了阵势,就等着与叛军接战。

    可叛军却连鸟都没鸟他们一眼,悄无声息的直奔了西山

    京畿平原少有山岭,西山就如同蹲踞在京城旁边的一头猛兽也似,本就占据地利,这也是为什么从前朝起就将驻守京城的营地选在西山的道理。

    从前朝至今,近两百年,任他沧海桑田,这一处军营的选址始终如一不曾更改。

    原本,两位藩王也曾考虑过是否要现行占据这一处绝佳的地势。

    可偏偏他们的目的是要滴水不漏的守护京师。

    三十万的兵马听起来是不少,也确实多过虎牟军的人数,但老实说,数量方面并没有彻底占据压倒性的优势。

    若是叛军是一触即溃的散沙也还罢了,可长期镇守边关的虎牟军谁人不知是精兵强将

    在迟浩那个草包手里的时候,虽然屡战屡败,也都没能把虎牟军折腾得元气大伤,又何况是在天资卓绝的陆归云手中

    若是分出藩兵占据大营,那围守京城的人马就要出现空缺,不论是琅琊王还是武安王,都不想让自己在人数劣势的时候与叛军对上。

    西山离得再近也不想

    毕竟这位郡王不仅行军速度快,破城的速度更快。

    无奈之下,两位藩王也只能死心塌地的集中兵力围守京城,务求不论那位郡王会神出鬼没的从那个方向冒出来,都能不被他抓到兵力薄弱的环节。

    右相梁沂闭紧了嘴巴,眼观鼻鼻观心,倒是兵部尚书沉默半晌,勉强说道“驻守西山的兵马不过数千,抵不住叛军的攻势也不足为奇。”

    他冲着两位藩王一拱手“如今倒是明确了叛军的位置,还请两位能据此拿出个章程来。”

    “叛军盘踞西山,如今我方是攻是受攻要如何攻守又如何守两位王爷,可要召集武将们共同商议么”

    “不必了”头戴九旒冠的陆子墨突然开口,比起相顾失色的一众大臣,陆子墨神情依旧平静,只淡声道“人多反而口杂,你一眼我一语,难以集众人之智,反而容易干扰两位藩王的判断,此事孤信两位自有迎敌之计”

    陆子墨这一番话等于彻底断绝了其他人插手军务的念头,不仅原本发话的兵部尚书脸色尴尬,就连在场的武将们都有几分讪讪的,而有几名本就年少气盛虽然入了武职却并未上过战场也就尚未有过败绩的年轻武将,却险些控制不住满腹的怨气。

    打人不打脸,再是看不上他们这些武将,也不至于当面驳了他们的面子吧

    兵部尚书之前的提议也不过是众人一同商议,最终整合定夺的权利还是在两王和太子,不过就是取个博采众家之长罢了。

    如今太子这样的说辞,岂不是暗指他们都是迟浩那样的草包

    连开口的资格都不配

    啧

    一时间,偌大的金殿之中,不论是文臣还是武将,尽数都闭了嘴。

    陆子墨环顾四周,见人人屏息,也没了再继续议事的打算,挥手宣布散朝。

    右相梁沂脚步微顿,瞟了一眼金殿上首那空空如也的龙椅,皱眉道“殿下,圣上他”

    陆子墨低叹一声“父皇这两日有些不好,如今卧床修养中。”

    梁沂闻言又是一声长叹,也不再开口,躬身行礼而退。

    陆子墨面色平和的望着他的背影。

    他那父皇这些日子恨不得拿那些仙丹当饭吃,当然会有些不好,呵

    刚刚收敛思绪,武安王已是忍着气恼开口“殿下一语斥退众臣,想是有退敌良方”

    说着不等陆子墨开口,已是飞快的接上“那便请殿下不吝赐教,本王与琅琊王才疏学浅,一时倒是没想出有何妙计来的”

    一旁莫不做声的琅琊王暗搓搓的瞥了武安王一眼,却仍旧将自己默不作声的习惯发挥了个彻底。

    陆子墨听着武安王口中这隐含了怨愤的一语也有些皱眉,随后想起大业未成,眉心的怒气不过一闪,旋即归于了平静。

    “两位,孤既召两位平叛,自然信重两位的能为。”

    武安王冷哼了一声“殿下厚爱,只是面对郡王那样的对手,臣等也怕辜负了殿下的信重毕竟那二十万虎牟军确实锐不可当臣等远道带来的兵马,也都是藩地中的大好儿郎,折得多了,臣等两人又要如何像治下百姓交代”

    陆子墨闻言却只勾唇一声轻笑“哦若是孤说,叛军不足为惧呢”

    短短一句话,金殿顿时恢复了静谧,短暂的静默中,几乎能听到殿角摆放的鎏金仙鹤香炉口中沉香烟雾袅袅上升的微弱气流声。

    良久,两王皱着眉头对视一眼“殿下,此话又是何意”

    陆子墨只垂下眼帘,漆黑的眼睫稳稳的盖住了眸中的冷光“两位只管静候消息,孤,从不虚言。”

    青年男子的嗓音清朗悦耳,微垂的眼帘漫不经心的带出一抹似有如无的禅意,然而两位藩王却只望着眼前之人微微勾起的薄唇打了一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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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去的数日,唐卿卿都未再外出散心,一是不想麻烦这些兵士们还要看顾自己,二来也是冬季的山林确实萧瑟荒凉,只偶尔遣清池去拾上一篮子松塔,闲暇时和两个丫鬟一起剥了松子出来制糖做点心。

    如今唐卿卿居住的这一处院落原本是统领西山大营兵马的统帅居所,能成一军统帅,自然不会与普通兵卒们同日而语,即便是这一处院落,也都修得似模似样,位置更是清幽安静,虽是军中,却远离那些兵卒们的排屋营帐,更是远离马场和练兵场,任凭数以万计的兵马整日操练,传到此处的也就不过是极隐约微弱的丁点人声罢了。

    倒是比彻底听不到丝毫人声要让人安心得多

    唐卿卿手中握着一柄黄铜的小钳子,一颗颗慢条斯理的夹着松子的硬壳,细白的手指扣在黄澄澄的钳子握把上,一眼望去,竟好似金镶羊脂玉的华贵之色。

    来此已经过了五日,陆归云始终没有只字片语回传,唐卿卿心里隐约有些不安,却又做不出整日派人去向众将打探消息的事来,也只能尽量给自己找些事做,也免得一闲下来就胡思乱想。

    随着噼咔的一声脆响,这一粒松子的硬壳应声而裂,唐卿卿将这一粒松子搁到小银碗中,松开钳子活动着手指。

    “郡王妃歇歇手吧。”香柏将茶盏递到唐卿卿手中。

    杯盖一揭,便是馥郁甜香的味道直扑面门。

    这几日天气愈发冷了几分,却仍是半分落雪的意思都无,如今唐卿卿她们住在西山,山中气温更低几分,二婢便开始日日冲泡红枣桂圆茶来给她,里面再加一小把剥好的松仁,沸水一冲,浓香甘美,趁热入口更是暖热熨帖。

    此时茶温正好温热中略带着一点烫,唐卿卿一口咽下,舒服得眼睛都弯了起来,一口气饮了半盏,这才搁手“难怪都说玉泉山的水好,这红枣茶里竟是根本无需放糖。”

    香柏笑道“若是水不好,又怎会那么多京中人家巴巴的每日买这玉泉山的水呢。”

    这玉泉山的水太过有名,以至于京中达官显贵们为了用此水泡茶,会专门拨出两名家丁每日来此汲取泉水回府,附近村落还据此引申出一桩生意来每日清晨天不亮就推着车来此灌足几大桶的泉水,然后一路运到京中去售卖,卖价虽不高昂,但这却几乎是无本万利的买卖,不过是出把子力气罢了,那些不是高门大户的穷翰林和读书人,也常爱几个铜板买些泉水,泡上一壶香茗,便就有了附庸风雅的得意。

    如今唐卿卿随军就住在了水边,岂止是泡茶,就连泡澡都不在话下。

    唐卿卿听着香柏天马行空的比喻,心中倒是好笑,唐家不是小门小户,家中这玉泉水自然也是常见,此时到并无太多惊叹,只探头看了看院落,问道“香桃呢还没回来”

    香柏就抿着嘴儿笑“她呀”只说了两个字,就边笑边摇头“郡王妃您就是促狭,特意使唤她去寻清池,这一时半会哪还回得来呢”

    唐卿卿不由也是莞尔,随后却又想起什么“苏姐姐好似也两三日没有回来过了”

    “苏姑娘可是担着军医的活计呢,若是忙起来,不日日来瞧姑娘也是有的啊。”

    “可”唐卿卿却迟疑的皱起眉“这好端端的,又会有什么事是忙到苏姐姐无暇歇息”

    她这一句听得香柏也怔了。

    之前没有多想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可如今细细一想苏乔是医者啊

    能让医者繁忙到无暇歇息的,难道还有别的事吗

    主仆二人正在面面相觑,门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姑娘姑娘”香桃一把掀开厢房的锦帘“好像出事了”

    唐卿卿手颤了一下,猛地站起身“什么叫好像出了什么事”

    香桃一时急起来,不由又唤回了姑娘二字“听说好多人生了病。”

    “什么病”

    “不不知道啊”香桃急的直跺脚“清池不跟我说”

    “清池呢”唐卿卿心中咯噔一下,也顾不得披上斗篷,直接快步走出了房门。

    “郡王妃,您止步”清池这个小厮脸色发白的站在距离院门足有两三丈的地方,死也不肯再踏近半步,只强自镇定的说道“这几日不少人都染了风寒,郡王妃,小的斗胆,请您暂且不要出门,也也请两位姐姐少要外出,每日用度,小的会带人送到门外,就是辛苦两位姐姐,等小的带人走了之后,再出来取进去便是。”

    “还有,苏姑娘托小的叮嘱您,吃食和用具,最好都用沸水浸煮过再用,这样也也稳妥些。”

    唐卿卿抽了口气,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苏姐姐在何处”

    “苏姑娘这些日子忙的很,怕是也不能来。”

    “谁问你能不能来”唐卿卿也急了“苏姐姐医术高超,她可诊断出什么了没有真的是风寒”

    清池哑然不语,唐卿卿见他表情,脑中顿时明悟,到了此刻,她脸上原本有些慌乱的神情却奇异的一点点平复了下去。

    “好,我知晓了,清池你去告诉苏姐姐,请她自己注意防范,我和香柏香桃绝不会擅自踏出院门。”她音色冷静而又自持“还有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记得想法子知会阿云,哦对了,还有云旗将军,你们自己都多加小心,若是若是需要什么,”唐卿卿下意识挽住了两个贴身丫鬟的手,“我这里旁的帮不上忙,但是热水热茶这些,还是多少能腾出手准备一些的。”

    “小的知道了,请郡王妃好生照顾自己。”清池这个少年分明年纪还不大,此时却也显出了一份平素不常见的沉稳来“小的告退。”

    直到清池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唐卿卿环顾了一下这座院落,不远处的山林暗沉沉的矗立在那里,出去暗沉到黑绿色的松柏之外,尚有不少掉光了叶子的树木,光秃秃的枝干如同一只只伸向天空的手臂也似,随着冬季的山风徒劳的挥舞摇曳着。

    看得人心中猛地就会一紧。

    “姑娘”香桃以往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此时早就慌了手脚“我们怎么办”

    “关门”

    “啊”

    “关上院门,每日不许出,除非是苏姐姐和阿云回来,其他人也不许再入。”唐卿卿说干就干,亲自挽袖子去推一边的门扉“就像刚才清池说的,每日我们三人轮流去门口取送来的食水,除此之外,把门关好。”

    “我们多的做不了什么,总要尽力不再给人添乱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合一

    陆归云啥宝儿被苏姑娘睡了

    云旗啥苏乔被郡王妃睡了

    唐卿卿

    苏乔

    陆归云一巴掌拍到云旗肩上,挑眉切磋一下

    云旗撸袖子谁怕谁

    唐卿卿扶额阿云

    苏乔淡定喝茶别怕,打伤了我给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