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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云旗是在所有入林搜救的人中最先找到陆归云和唐卿卿两人的,  等到终于看到了人,提了一路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他们郡王的安危其实云旗并不担心,区区狼群罢了,  在边关的时候没甚消遣,  他们干的最多的事儿就是打狼。

    狼肉给将士们改善伙食,狼皮做成皮袄,到了冬季晚上值守的时候士兵们也能暖和点。

    这几年下来,云州郊外的狼几乎都被他们给杀绝了。

    狼遇到陆归云,  那只能算它们倒霉。

    可那个姓唐的小郡王妃若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的话云旗在马背上打了个冷颤。

    陆归云的性子并不怎么好,  也不知道好好一个龙子凤孙是怎么养出的这样一副冷硬心性,  但云旗却知道,  这位在边关的那几年,唯有在提到他的小青梅的时候,  眼底的神情才是温柔和软的。

    只能希望那小姑娘够命大,  能在还没出大事之前被郡王找到吧。

    等终于顺着踪迹赶到此处的时候,看到了毫发无伤的陆归云,云旗先是松了口气,等再看到他怀中双眼紧闭的小姑娘,  刚松下去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

    “她怎么样”

    “受了惊吓,  好容易才哄睡了。”陆归云音色极轻,他的外袍已经裹在了唐卿卿身上,从头到脚裹了个严实,  遮住了她一身的狼藉和裤腿中露出的白生生的小腿。

    适才他粗粗检查了一番,  能确定的是骨头应该没断,  虽然从马背上摔落在地,但万幸不算很高,林中又是松软的草地,  这才算是没出大事。

    然而除此之外,身上光是疾驰的时候被树枝子抽出的红肿和被狼群抓破的地方就有好几处,这些细微的皮肉伤,陆归云不方便仔细探究,也只能叮嘱她自己不要乱动,等回去之后传医女来处理。

    只不过比起这些,最麻烦的就是小丫头吓得慌了神,抓着他只会哭。

    哭得陆归云束手无策。

    心里明白这是唐卿卿这一次着实是吓坏了,陆归云无奈,眼见哄劝已经无济于事,只能指尖按住她脑后的玉枕穴,徐徐的送出一缕气机,几息过后,那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姑娘就抽嗒嗒的在他怀里瞌上了眼睛。

    纵然是睡了,双手依然是死死抓着他胸口的衣襟不肯放,就如同在无尽的暗夜中中抓住了唯一能让人安心的东西似得。

    听说只是睡着了,云旗才松了口气,再看看那小姑娘裹在男子宽大的外袍中,只有一张小脸露在外面,满脸都是未干的泪痕,就连唇上都是毫无血色,云旗嘬着牙花子转开眼。

    这一场对于一个姑娘家来说,也确实是惊心动魄了。

    见陆归云小心翼翼的抱着小姑娘起了身,又小心翼翼的上了马,云旗这才招手叫过身后的人“将你适才的话跟郡王说一遍。”

    马上之人,正是原本跟着唐卿卿的两名侍卫之一。

    另一名侍卫已经身死,这一个却只是受伤脱了力罢了,云旗带着人一路寻来的时候,也同样在半路看见了他,见他伤势并不致命,便令手下给他简单做了一下包扎。

    一路上,云旗已经将唐卿卿遇到狼群的前因后果听了个完整,能成为云州前锋军的统领,云旗并不是个笨的,虽然那侍卫说得三言两语,却也已经足够他从中抓到了疑点。

    他家郡王小未婚妻遭的这一出,并不是偶然

    而这名侍卫云旗冷冷的斜了他一眼虽然看起来也确实是在尽力与狼群搏杀护主,但他未必就是清白无辜的。

    果然,陆归云在听到萨巫尔突兀的塞给唐卿卿一只小狗的时候,脸色就已经沉了下来。

    “小糖包一个姑娘家,没见过狼崽子是情理之中。”陆归云音色并不高,同时还不忘用手捂住了怀中小姑娘的耳朵,“但你们这些侍卫,莫非也分不出狼崽子和狗崽子的区别”

    这名侍卫伤势虽不致命,但却也并不是轻伤,全身几乎被血浸了个透,大腿上还被硬生生咬去了一块肉,此时不过是勉强坐在马上,脸色发白的垂首道“未能尽职,属下甘愿受罚。”

    狼这种动物,社会性极强,天性狡诈,幼仔在成年之前都是被狼群护得死死的,会参与猎食的都是成年或即将成年的,幼小到唐卿卿手中那只的,哪里会让人轻易得见

    这种东西幼崽阶段与那刚出生不久的狗崽子仅从外观分辨的话几乎无异,谁能想到在驱赶过猛兽的猎场里竟然能见到狼崽子

    此人心中苦笑,只是眼下也已经容不得他辩解什么,何况此事本来也是他们粗心大意护卫不利,就算被郡王发落了,也是不冤枉的。

    陆归云冰冷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一瞬“接着说。”

    “后来唐姑娘又行了片刻,遇到了宁王殿下,宁王殿下想劝唐姑娘回程,未果,宁王殿下便自行离去,再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就遇到了狼群。”

    陆子墨

    陆归云皱眉。

    “在看到狼之后,属下才反应过来唐姑娘手中的只怕不是狗,立即提醒唐姑娘扔下那东西。”年轻的侍卫垂着头,“然而唐姑娘还没来及动作,那狼崽就被射杀了。”

    所以狼群才会疯了似得追着唐卿卿不死不休

    陆归云脸色冷得可怕,然而却一个字都没说,云旗心中明白,这是已经动了怒。

    此时他们一行已经沿着来时路回到了最初出事时的那片空地,云旗虽然年轻,但办事却稳妥,早在他一路循着踪迹寻来的时候,此处就留了人。

    他和陆归云从边关带回京的人都是前锋军中的精英,不论是身手还是机警都是一等一的,留在此处的是名斥候,如今见了主子,便将那只狼崽子的尸身呈了上来。

    一同呈上的,还有仔细搜寻之后从草丛中拾回的一支细小的袖箭

    与那头疯牛腹中的一模一样的袖箭

    除此之外,这名斥候甚至还在辨别了袖箭射出的方位之后逆向追踪了片刻,并在正好一射的距离处从灌木的根部挖出了一副被有意破坏后草草掩埋的袖箭的

    有人隐没在树丛之中,在狼群环伺的情况下一箭射杀了狼崽,成功激怒了狼群,随后,这名暗中埋伏的人趁着混乱掩埋了证据之后扬长而去。

    陆归云半垂了眼帘,不让自己的眼神泄露心底嗜血的狂暴,手上依旧遮着怀中小姑娘的耳朵。

    唐卿卿睡得并不安稳,稍有异动,便能觉出她身子轻轻一颤,陆归云尽量让马儿走得慢些,又捂了她的耳朵,这才略踏实了几分。

    侍卫的叙述已经讲完,陆归云自己又缄口不言,偌大的林中登时陷入了静谧。

    “换一条路走。”陆归云耳力极佳,隐约听到远处的马蹄声后,当机立断拨转了马头。

    在将小糖包安稳送回行宫之前,他不想见到任何人。

    免得他想杀人还得忍着

    他们一行改换路径改得干脆利索,跟着他和云旗来了上林苑的下属人数不多,只有六人,但却每一个都是云州前锋中的佼佼者,如今安静无声的跟在后面,就连马匹的蹄音都几乎不闻,唯一萦绕在他耳边的,就是怀中小姑娘轻柔的呼吸声。

    前世的时候,他回来的太迟,唐卿卿与陆子墨的赐婚旨意已下,陆归云清楚记得自己曾惫夜去见唐卿卿,只要她点头,他哪怕是担上大不敬的罪名也会带她走。

    什么名利,权势,甚至他这一身皇家血脉,他都可以不要。

    他在边关多年,只要出关,天大地大,何处不能安身

    可她却只是困惑的望了他一瞬,迟疑的说道五殿下,您有什么事我明日还要和子墨哥哥去祈福,您

    多可笑

    那曾口口声声许诺会等他回来的小姑娘,如今看着他的目光中只有陌生和警惕,却满口都是子墨哥哥

    陆归云连夜就回了边关。

    他以为自己放下了。

    直到他听说了她的死讯。

    她才成亲一年,怎么就

    后续的事情在陆归云记忆深处尽是淋漓血色,他只记得自己屠了陆子墨的府邸,从侧妃,姬人,侍妾,再到家丁侍卫,最终是天子出动了御林军,才将他擒住。

    彼时太子已经被废,囚在昭狱,他那位父皇只剩了他和陆子墨,陆子墨被他一枪穿了腹部,不知生死,明德帝虽然恨到极点,也依然没有下旨杀了他这个逆子。

    褫夺皇姓,贬为庶人,发配边关,永世不得归。

    说真的,陆归云不觉得这是降罪,他在边关比在京城要自在得多。

    要不是他自己觉得没意思,跑去刺杀了西狄王的话,大概就在边关落个终老也不难的。

    能够重活一世,陆归云只当是上苍奖励他杀了西狄王的功勋,原本他是想着,忘了就忘了,只要她活着,好好在他身边,其他的他都可以不在乎。

    等见到她,陆归云才发现自己到底还是贪心的。

    那一句久违了的我有钱,我养你呀就如同一只小手,放肆的打开了他所有的欲望和贪念

    他想让她记得他,想让她心里有他。

    所以,在发现了陆子墨竟然还和她藕断丝连的时候,陆归云才会情绪失控。

    可现在

    他手掌虚虚的半扣在唐卿卿的头侧,掌心掩着她小巧的耳廓,掌根则贴在细致温软的面颊上,小姑娘睡梦中轻缓的呼吸就像一支柔软的羽毛,将他手腕内侧的肌肤惹出一阵阵的细微酥麻。

    陆归云忍住想低头亲她额头的冲动,只无声的叹了口气。

    比起她的安危,那些琐碎都不算什么了。

    即便她真的还对陆子墨有所牵挂,那也由她便是了。

    毕竟她忘了从前,自己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个刚刚认识的陌生人。

    原本心中还有不平,但今日从听闻她遇险开始,他全身的血液都是冷的,心中一瞬间恍惚回到了前世在边关听闻了她死讯的时候,那是刹那间就吞噬了他所有理智的狂暴和无尽的悔意。

    这样的感觉,一次就够了

    由于陆归云的转向而行和刻意的隐匿行踪,他回到上林苑行宫的时候完美错开了几乎全部的搜寻人手,倒是陆明玉始终守在唐家住地焦急等候,陆归云也不多话,将昏睡中的唐卿卿交给陆明玉,自己则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

    陆明玉原本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敢开口。

    她五皇兄刚刚的那副神情,实在是太过骇人了。

    以萨巫尔为首的西狄使节们此时刚刚用完午膳,大楚这一方对他们并不热情,在经过了前两日秋狩又被连续夺魁之后态度更是降到冰点,虽然西狄这边从禁军的异动上猜出了八成猎场里出了什么问题,但却并没有人来向他们解说内情,这一伙狄人也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既然不主动来提出需要帮忙,那他们也没有上赶着献殷勤的道理。

    此时萨巫尔刚刚扳鞍上马,正想下午再去继续狩猎的时候,却冷不防伴随一阵骤雨般的蹄声,一人一骑如同一道闪电,在萨巫尔和他身边随从没能应对之前,就被一股巨力从身后将他扯下了马背

    “你”

    落地的一瞬间萨巫尔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角度,以脊背着地,卸去了大部分冲撞的力道,然而就在他刚看清来者是谁的下一瞬间,喉中就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陆归云几乎就在他落地的同时跃下马背,膝头重重的撞在萨巫尔胸口,力道之强足足让他喉中一片腥甜,在他还没能做出任何反抗的动作之前,右腕上便突兀传来一阵剧痛

    陆归云单膝半跪在地,膝头死死抵着萨巫尔的胸口,另一只脚踏住他右腕一捻,耳边便想起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之声

    “你做什么还不放开”其他的西狄使臣纷纷口中呼喝着围拢上来想要救主,然而陆归云的动作却比他们任何人都快。

    翻手摘下背上的雕弓,手腕一拧,就用这没有搭扣箭支的雕弓套住了萨巫尔的脖颈

    随后,陆归云毫不犹豫的拧紧了弓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