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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 63 章
    东宫紧闭的宫墙之内,  云旗穿着一身宫中禁军的服饰,被身后提着裙子狼狈追出的太子妃郑月姝拼命喊住

    “你见过他是不是你能见到他是不是”

    自东宫被封宫以来,郑月姝每日食不下咽寝不安枕,  虽然每日份例有人从门上小窗送入,  饭食也并没有苛待过她和其他东宫的从属,但郑月姝仍是消瘦了一大圈,如今一手捏着一张薄薄的信纸,一手提着裙子,  踩在东宫院内并没有人清扫过的积雪上,  步履甚是艰难。

    饶是云旗作为云州城前锋参将,  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厮杀,  看着她都有一两分的不忍,立住脚步“在下只是受人之托前来送信罢了,  娘娘请回吧。”

    “他他还好不好”郑月姝抖着唇,  “诏狱那种地方那种地方”

    “娘娘,在下只是受人所托来传个信,并未见过二皇子殿下。”云旗实话实说,见郑月姝双目红肿,  有些不忍心的补了一句,  “殿下毕竟是皇室血脉,想来是不会吃苦的。”

    不会吃苦吗

    郑月姝涩然一笑,她一个字都不信

    如果陆岚华还没有被褫夺太子之位的话,  这句话她还是会信的,  可现在

    虽然对外说的还只是尚在审理,  但郑月姝知道,在皇后和圣上的心里,已经认定了陆岚华有罪。

    否则不会有这剥夺了太子之位的惩处。

    当陆岚华还是太子的时候,  虽然身在诏狱,但郑月姝尚还能安慰自己,毕竟身份如许,那些官吏不可能会有什么过分的地方,可现在

    陆岚华已经不是太子了。

    现如今的陆岚华,甚至还不如陆子墨,陆子墨还有一个宁王的封号,有着自己的宁王府,可陆岚华却身在诏狱,除了简简单单的二皇子殿下这五个字之外,什么都没有。

    而摆在他面前的,还有一桩越不过去的残害手足的罪状,等着他亲口供认。

    大楚的刑法条律里,虽然不允许屈打成招,但却也不反对严刑逼供

    审案的官员遇到那等咬死了不招供的人犯,都是会动刑的

    话本子里不是都这样写的么

    云旗不知道这短短片刻郑月姝已经想到了酷刑逼供这上面去,见她怔怔的站在雪地里发呆,心中已经有些不耐了起来。

    东宫早在陆岚华被羁押诏狱的时候就已经封禁,不许任何人出入,他混入一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如果耽搁的时间长了,他可不想惊动了真正的禁军。

    “娘娘”云旗本想当即告辞,谁知话才刚起了个头,就被郑月姝冷不防打断

    “麻烦替我转告他。”郑月姝红着眼眶将手中那一页薄薄的信纸几下就撕了个粉碎,随手一扬,纷飞的碎纸上带着残缺不全的墨渍飘飘荡荡的落在院中那无人清扫的积雪上,“我郑月姝虽然只是小官家的女儿,家世低微,为人也不够聪明,可出嫁从夫的道理本宫我也还是知道的。”

    云旗皱了眉。

    陆岚华托陆归云带出诏狱的那一纸信笺并未封口,他和头儿在过手转交之前也已经看过了内容,是一封和离书。

    这一位曾经的人中龙凤,当日在诏狱恳请陆归云点了头,若真到了他被褫夺储君之位的那一天,陆归云便要想法子将这封和离书转交太子妃。

    这是陆岚华提出的唯一条件,如此,陆归云才能使用他那些隐在暗处的人脉。

    陆归云自己都对他这位二皇兄知之甚少,更何况是云旗。

    在边关的时候他和他率领的先锋军中了埋伏,被西狄困于山谷整整十日,始终等不来云州的援军,而每人身上挟带的干粮即便省着吃也只能撑三日罢了,十日过去,几乎已经没有人还保存战力,心生绝望之时,是陆归云率军赶到救回了他和他的弟兄们。

    回到云州之后云旗才知道,原本的云州郡守郭明远不肯出城,是陆归云盛怒之下拔剑斩了郡守这才能带人驰援。

    这样一个人,云旗愿意奉他为主。

    可陆岚华不论是贵为储君,还是如今落败,云旗觉得都和他自己没什么干系。

    能来送这一趟书信,已经是陆归云一时心软,又信守承诺的缘故了。

    否则陆岚华如今身陷诏狱,这封信送还是不送,他又能如何呢

    “娘娘,在下说了,在下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娘娘有话也无需对在下言说。”云旗音色淡淡,“在下不过是送一趟信,娘娘收或不收,收了之后又怎样抉择,都不是在下关心的,请娘娘自己决定就好。”

    说罢,也不再理会郑月姝,快步来到紧闭的东宫门前,轻轻一纵身就没了踪影。

    高墙之内,郑月姝呆呆了立了许久,直到有小宫人战战兢兢的劝她进屋,这才惊醒,她在雪地中站了半晌,整个人都被冷风吹了个透,但最冷的,还是心底的那一抹冰寒。

    她和陆岚华成亲也已经数月,陆岚华的性情她也已经摸到了些许,那个表面上看起来温润谦和的人,内心深处其实是清冷且执拗的。

    他确实恪守礼节,否则也不会在突然被换了婚约之后不冲自己迁怒,因为他刻在骨子里的礼法不允许。

    夫妻二人成亲至今,郑月姝知道陆岚华不喜欢自己,但她也明白,虽然待自己始终淡淡的,但陆岚华却也始终有将她放在正妻的位置上给予相应的礼节和尊重。

    甚至到了大难来临,他都还记得给自己一纸和离书。

    这样一个儿郎,郑月姝不想和离

    哪怕他不是太子了又如何自己不也只是一个小官的女儿吗

    以她的家世,又是嫁过了人的,就算和离归家又如何作为废太子的前妻,郑月姝知道,能去庵堂已经是她最好的下场。

    所以还不如守着他。

    纵然将来要上断头台,起码也能陪他一起。

    云旗并不知道在他走后这位太子妃的内心想法,东宫紧闭的宫门外,几名禁军正软绵绵的或倚或坐的靠在墙上一动不动,动手拍开了他们的穴道,又拿出一个小瓷瓶在几人鼻端一晃,云旗这才飞快的消失了踪影。

    几息过后,禁军陆陆续续的睁了眼,一边困倦的打着哈欠,一边纳闷自己怎的竟然站着哨也能打盹。

    与此同时,京城郊外的马车里,唐卿卿也已经倚在陆归云怀中睡熟,她乘的这辆车驾是陆归云在修缮郡王府的时候一并置办的,京中最有名的工坊出品,不仅仅宽大平稳内饰豪华,而且车厢板壁还是双层的,有铜管嵌入其中,车内炭炉点燃之后,会有热气沿着铜管遍布四周,效果与那房屋中的地龙无异,如今车板摸起来都是暖的,唐卿卿睡得有些热,白嫩嫩的脚尖不老实的探出了毯子之外,陆归云抻着毯子的一角给她盖上了几次都被她踢开,也只得由她去了。

    因是小憩,唐卿卿拆散了发髻,缎子似的秀发铺在陆归云膝上,大部分没入了毯子下面,又有几缕蜿蜒的流淌到车内铺着的锦毯上,陆归云撩了一缕,在指间绕来绕去的把玩着。

    因为嫁做人妇要改掉姑娘家发式的缘故,唐卿卿多了许多漂亮的花钿,额角那一处疤痕有时来不及细心描画花卉的时候,就贴一枚花钿上去。

    今日因为要出城的缘故起得早,睡眼朦胧的不愿打扮,就贴了一枚蝴蝶型的花钿,金底点翠,将小姑娘的睡颜都衬得华贵了起来。

    陆归云目光停在那只精美绝伦的花钿上出神。

    这方子是对的,苏乔在仔细看过那份宁王府送来的药方以及丹药之后,沉思了良久只是这成药却有些不对。

    此药走的是以毒攻毒的路子,用料皆是药性猛烈之物,原本若是细心按照这一份药方来配制的话,镇痛舒缓的效果确实奇佳无比,但

    方子上写的这一味是乌头,而这成药里用的却是川乌。

    听到这里的时候,陆归云都还有些云里雾里,毕竟不通医理,苏乔见他神情就猜到,索性掰开揉碎的讲道“乌头只是一个统称,实际上能被归为乌头的,可以细分为川乌和草乌。”

    “草乌毒性最为猛烈,川乌则要稍缓和几分。”

    陆归云听不懂,索性不耻下问“既如此,岂不是川乌入药更为妥善”

    “非也。”苏乔摇头“一副药,要按君臣佐使相生相克来配比,差了一丝丝都是不行的。”

    “而这一副九转定灵丹,也不知是何人所制虽然药方写的是乌头,但却不该用川乌,虽然草乌的毒性更猛,但也唯有加入草乌,才能与其他几味药相互克制毒性,起到平衡,可以最大程度的发挥药效,将药毒减到最低。”

    苏乔仔细看着那药方,眼中神采极为光亮“这方子不知出处哪里依我看来只怕是古方,药材细分,古今有所不同,此方问世的时候想来川乌还尚未被世人入药使用,所以这上面记载的应该就是草乌,也唯有草乌,用量拿捏准确的话,便可正好与整副药性相互克制,服之才不会伤及病患。”

    “难怪了郡王妃若是之前吃的都是川乌配成的丹药的话,到难怪她小小年纪体内竟有毒素累积”

    那个时候的苏乔,还只神采奕奕的盯着手中的药方,脸上尽是有幸见到了一张古方的欣喜,而听了她解释的陆归云却已是目光森寒,直将一抬头的苏乔吓了一跳。

    也是,那小姑娘吃这没压掉毒性的丹药不知吃了多少,也难怪这般脸色

    “殿下,想必是今人未能将这古方琢磨透彻的缘故,现今到还没有到危及性命的地步,只要好生调养,也不是”

    这样珍贵的古方,连她都是初见,其他医者吃不透这张方子的妙处,只依着惯例拣毒性较弱的川乌入药,也是不奇怪的,这是能力未能达到,倒也不能说是有意害人。

    “苏姑娘”陆归云翻开书架上的一只暗格,从里面取出一条朱红的腕珠递给苏乔,“劳烦姑娘,请再看看此物是否有异。”

    “这是”

    苏乔纳闷的接过那条红麝珠,扑鼻而来的浓香味道让她下意识的闭住呼吸,停了一息,这才小心的凑到鼻尖仔细嗅了起来。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苏乔原本疑惑丛生的脸上,终于渐渐蹙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