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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第 90 章
    一片姹紫嫣红中,  一个穿着樱粉撒花间色齐胸裙的小姑娘正提着裙子跑得飞快,丝毫不理会身后隐约的呼唤。

    小姑娘的年纪是真的小,  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样貌,白白软软的一团,身上衣裙轻盈精致,头上梳着两个小揪揪,系着粉紫色缀着珍珠的缎带,垂下的飘带随着她的奔跑不断在空中飞舞。

    前面绿树掩映的地方,隐约有着凄厉的猫叫,喵嗷喵嗷,一声声喊得声嘶力竭,听在耳中却依然又细又弱。

    唐卿卿跑了一时,前面指引她方向的猫叫乍然消失,她有些疑惑的立住脚“咪咪咪咪”

    然而耳边回荡的只有夏日明快动听的鸟儿啁啾和夏蝉不知疲倦的鸣叫。

    年幼的唐卿卿没了主意,只这一会的耽搁,身后的呼唤声便就拉近了距离,小姑娘一跺脚,继续往树丛深处钻去。

    那些宫人太讨厌了,不让她扑蝴蝶说花丛刺多怕伤了手,  不让她玩秋千说怕她荡得太高再摔着,  好不容易才趁着宫人们不备逃跑成功,没玩够之前她才不想被捉回去呢

    唐卿卿仗着自己人小,  一头钻进树丛深处,  几息过后就从另一个方向钻了出去,浓密的花草就如同天然的屏障,小姑娘认准植株茂密的地方钻,几次之后就又一次远离了那隐约的人声。

    正漫无目的走走跳跳,  耳边突然一声猫儿的惨叫,凄厉而又嘶哑的叫声吓了唐卿卿一跳,急忙分辨着方向咪咪咪咪的呼唤着寻了过去。

    “你是谁”湖边的树下,唐卿卿怒视着一个少年,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被那少年拎在手中的浑身湿漉漉的猫儿怒道“你干嘛快放开”

    少年转头望来,晶蓝色的眼瞳在日光映照之下粲然明亮,倒是让小姑娘一愣,不由欸了一声。

    “你”

    然而那少年虽然一双眼瞳生得漂亮之极,但目光之中却没有丝毫温度,只鄙夷的瞥了唐卿卿一眼就重新转回头迈步想走,唐卿卿愣了愣,气得一跺脚,提着裙子快跑几步拦在少年面前双臂一伸“我叫你放下”

    此时她才看清了这少年的模样大约十岁左右的年纪,身形极是瘦削单薄,就连下颏都是尖的。

    他吃不饱吗

    这样的念头忽悠一下跳出脑海,唐卿卿不由狐疑的上下打量着他。

    身上的衣装是缎子的,却分明是穿旧了的衣裳,而且不论是袖口还是裤脚都有些短了,就连领口的边沿都隐约有些磨出了毛边,细绒绒的绽着线。

    唐卿卿疑惑不由更甚。

    这是宫中,怎么会有这样的衣着莫非是哪个才入宫不久的小太监可这少年又分明是一身生人勿进的冷锐,丝毫没有半点太监应有的奴颜卑骨。

    心中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思绪就被凄惨的猫叫打断了。

    这少年手中拎着的猫儿还是个崽子,只有巴掌大,小家伙全身湿透,水滴顺着漆黑的长毛不断滴落,被人拎在手中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徒劳的惨叫着,一条后腿无力的垂在半空,只一眼,唐卿卿的心就揪了起来,哪还顾得上研究这少年的身份,只急道“你把它怎么啦快放开”

    “不然不然我叫姑母治你的罪”

    蓝色眼瞳的少年闻言面色更冷,那双漂亮的凤眼如果说之前还只是鄙夷和冷淡,如今已经有若两柄寒冰铸成的刀剑。

    “姑母”

    唐卿卿到底还小,半点没听出这两个字背后隐藏的讥讽,只挺了挺胸,骄傲的说道“我姑母是皇后你快把它给我,我就让姑母饶了你,不然”

    话未说完,那少年却猛然踏前一步,一伸手就将才勉强刚到他胸口的小姑娘一把推得一个踉跄,唐卿卿顿时立足不稳,脚下绊了绊,一屁股摔在了湖边湿滑的泥地上。

    “滚”

    锦帐之中,唐卿卿猛然睁开了双眼。

    适才梦里的是小时候的阿云

    昏暗的卧房内,被桌屏挡住了蜡烛的光亮,锦帐上的四季锦纹样模糊的纠缠成一团,唐卿卿轻轻转头,陆归云阖目沉睡的面庞便映入了眼帘。

    睡梦中的男子侧着身子,一手给唐卿卿枕在脑后,一手伸在锦被的外面,搭在她的腹部,即便是睡熟了,也依然是将她环在怀中的姿势。

    唐卿卿索性也小心翼翼的侧了身子,望着陆归云近在咫尺的面容发呆这是她医治以来,头一次有在梦中有这般鲜活清晰的场景。

    即便是已经醒来,梦中的事物仍旧清晰的印在脑海中,并没有像从前那般,模糊而不可捉摸,甚至睁眼再去回忆才发觉已经不再记得。

    所以这不仅仅是个单纯的梦吧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终于恢复了一点从前的记忆呢

    唐卿卿心中不觉有几分雀跃,倒是一时间没了睡意。

    不过,小时候的阿云脾气可真坏啊。

    或许是她近在咫尺的凝视太过直白,又或许是适才侧身的动静惊扰,正一瞬不瞬的望着发呆,近在咫尺的男子突然睁开双眼,倒是将唐卿卿吓了一跳。

    习惯使然,陆归云在睁眼的同时脑海就恢复了清明,小姑娘圆睁的双眼映入眼帘,陆归云嗯了一声,到底是梦中乍醒,音色略微拖长了一分,尾音微微上扬“怎么不睡”

    见唐卿卿不说话,陆归云习惯性的探手想将她搂紧几分,谁知小姑娘飞快的一拧身子就背转了过去,顺势将锦被一裹,留给陆归云的就只剩了一个后脑勺。

    正诧异间,黑暗中传来忿忿的一声咕哝

    “坏蛋”

    直到翌日清晨,郡王殿下才终于弄明白了郡王妃半夜发的是哪门子脾气。

    听懂了来龙去脉的郡王却没有丝毫的不悦,望着唐卿卿的碧色眼瞳中满是惊喜

    “宝儿这是恢复了部分记忆”

    唐卿卿臭着脸哼了一声“是记忆还是梦我也分不清反正是你又凶又坏,欺负小时候的喜鹊,还推我坏蛋”

    “那是”陆归云似乎想要辩解,却终究还是住了口,“罢了,还是等你自己想起来最好。”

    于是,郡王殿下溜溜挨了郡王妃一上午的白眼。

    直闹得原本还想跟她谈条件,说服她打消跟他一起去边关这个念头的陆归云都苦笑不迭。

    在他而言已经是十年前的旧事,但对于才刚刚恢复了点滴记忆片段的唐卿卿而言,却是如同就发生在昨日也似。

    平白生了一肚子气的郡王妃冲他板了许久的脸,连哄出个笑模样都难,更别说是要哄她打消念头了。

    “不带我去,你想留我自己在京里吗”

    “宝儿”陆归云苦笑“军营里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那我就不住军营啊”唐卿卿寸步不让,她索性一头钻进陆归云的书房,指着摊开在桌案上的大楚疆域地图说道“阿云去打仗,我就在云州城里等你。”

    “不行”陆归云二话不说就摇头,“行兵打仗贵在灵活,何况若是等到要我去的时候,云州还在不在大楚手里都不一定,你上哪儿等我去不行”

    然而这一次的唐卿卿却如同开了窍,指尖准确的一一点在靠近国境的其他城池上“云州若是没了,总还有别的地方,我可以在那里。”

    “你”

    任是陆归云绞尽了脑汁,都始终未能再让唐卿卿松口。

    小姑娘铁齿铜牙,不依不饶,只说他去哪,她就要跟着去哪,至于这个哪可以是云州,也可以是任何地方。

    直把郡王殿下气得炸了毛都依然未能说服唐卿卿改了念头。

    他若是回边关,怎么也不能再让唐卿卿自己住在这郊外别院里,就算能留人守着也一样不行,陆归云半点都不放心。

    到时候只能是把唐卿卿送回唐府暂住,可左相就真的能寸步不离的守着女儿吗唐卿卿郡王妃的身份,真要一意孤行起来,就算明着跑不掉,暗中也是能溜走的。

    到了这个时候郡王殿下哪里还敢提什么鲲鹏什么麒麟,只能百般哄着自家郡王妃,骐骥能哄得她回心转意,不再嚷着要跟他去边关。

    而与此同时,云州边境的战报也雪片般一封接着一封的不断发回帝京。

    天色已经二更时分,但宁王府外书房中却依旧灯火通明。

    陆子墨面前摊开的是最新一份从边关发回的战报边境的局势,果然是在向着最坏的方向倾斜

    西狄与回鹘的联合大军在一举攻破了泾山城和关岭镇之后并没有鲁莽的向大楚境内继续挺近,而是以这两城作为据守,绕到云州背后,一口气将云州以及东侧的呈郡、沙阳,这三座城池都从背后切断了与大楚内地的联系。

    西狄和回鹘两国联手,胃口竟然出奇的大,好整似暇的陈兵在云州边境和大楚内陆的中间,就好似硬生生在大楚国土边沿砍了一刀也似,割开了边境三城与大楚的相连地带。

    快到六月的季节,对于西狄而言,是最适合开战的季节。

    冷暖适宜,牧草茂盛,战马饱足。

    而对于边境三城而言,则完全就是陷入了绝境

    虽然各自城中都有存粮,但终究不可能无止境的消耗下去。可与内地的联络被切断,不要说是运输粮草,就连书信都几乎不通,城外虽有农田,但村落中的农人早就在西狄围城的时候就逃入了城中,刚开始灌浆的麦子眼睁睁看着被敌军当做了牧马之地,倒是将敌人的战马喂得膘肥体壮。

    曾经驻守云州统领二十万边境大军的叫迟浩,是宫中德妃迟氏的本家兄弟,以武进身,当年也是考过武状元的人。

    但是领兵打仗除却个人勇武之外,更多的,是看将领的谋略和对军情敏锐的嗅觉以及恰到好处的应变能力,迟浩徒有一身武艺,但在兵法这上面却始终是个门外汉。

    说是门外汉其实也不尽然,毕竟要考武状元就必须熟读兵法。

    他确实熟读了,而且还能倒背如流,但真正到了战场上,迟浩却完全不懂什么叫活学活用。

    简而言之四个大字纸上谈兵

    在毅勇侯邵高远刚刚领着十万京畿大营的援兵赶到的时候,迟浩还硬挺着不肯交出自己手中兵马的指挥权,更不肯听从毅勇侯提出的两面夹击的建议,就连毅勇侯劝他大局为重都没用。

    一意孤行的认为自己可以反败为胜,将丢失的城池重新收回。

    毅勇侯在来时的路上就在担心会被西狄和回鹘切断与后方的联系,他原本是想在距离云州八十里的锦州城驻守给前方的敌军制造出一个后方空虚的假象,诱导敌军从失守的泾山城那一侧迂回包抄云州,之后他再和迟浩各自领兵出战,这样就可以以前后夹击之势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可迟浩却一意孤行不肯配合,只道自己是圣上亲封的镇国将军,皇命在身,毅勇侯驰援也要听他调遣。

    而他的调遣就是令毅勇侯率援军直入云州与他麾下兵马汇合,然后以三十万大军的总数去与敌军一战。

    直将已经一把年纪的毅勇侯气得七窍生烟

    然而敌军面前,自家守将内讧不和这是大忌毅勇侯劝说无果,只能咬着牙率军入了云州,然后就果然被西狄给一网包了全部

    迟浩这才傻了眼。

    率兵出城冲杀了数次都未能破开敌军防线,迟浩没了主意,终于灰溜溜的低了头,然而此时再低头还有个屁用

    如今三城各自都成了孤城,能坚守了两个月没有被破,已经是毅勇侯性情坚韧能撑得住局面了。

    陆子墨冷凝着眉眼,心中仔细做着考量以毅勇侯的本事,即便云州失守,三十万大军也不可能就全军覆没,只要他能拢住兵马不被彻底打散,率领残兵退至锦州就是应有之义。

    而对于守住锦州,陆子墨并无过多的担心。

    只要萨巫尔的目的不变,他就必定会依照两人的密议行事,而在那之前陆子墨下意识举目望向王府内宅的方向。

    他的计划也该加快进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