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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师弟的白月光(6)
    寅时的天, 还黑着。

    箬竹望着萧雁行的背影进屋后,并没有回房安生睡下, 而是从琉璃盏中找出几瓶治伤奇药和能够辅助修炼、增进修为的仙丹,推开了萧雁行虚掩着未关严实的房门。

    “紫瓶的涂抹在冻伤处外敷,早晚洗漱后各一次;绿瓶的直接吞咽内服,每日三餐后吃;还有这个白瓶的,也是内服,不过得在清晨打坐之前空腹服用,每天只吃一粒。”

    箬竹将三瓶药摆放在桌面最显眼的位置,一一说明使用方法。

    她做完所有之后,回头看了眼已经放下床帐的竹木床,抬步离开。

    以凌宛秋的性格,能做到这一步就差不多了,帮忙擦药上药之类有肌肤之亲的事, 虽说能最大程度缓和两人间的矛盾, 但实在不大符合凌宛秋清冷仙尊的人设,容易露馅儿。

    可她一只脚刚跨出门槛,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闷哼。因深夜岑寂, 将哼声中隐含的痛苦放大鲜活。

    箬竹脚步倏尔顿住,依稀能听见少年不安呢喃。

    “师姐不要走”

    “好疼啊师姐陪陪我好不好”

    小屁孩这是怎么了

    似是梦中呓语, 口齿含糊, 还夹杂着丝缕哭腔。

    按理说,在她的反复强调之下, 萧雁行现在应当能清楚分辨她是凌宛秋而非箬竹,所以不大可能接二连三地认错人。并且在她还没走出房间之前,就褪尽倔强,露出反差如此大的脆弱一面。

    因此最大的可能, 这些都是萧雁行无意识状态下不经大脑的话,比方说生病了。

    箬竹抬出去的脚仿佛走不动路了,缓缓收了回来,抓起桌上摆好的药瓶,朝里屋走去。

    她委实不忍心。

    掀开床帘,映入眼帘的就是萧雁行把头埋在被褥里脸朝下,膝盖弯曲着,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嘴里反复喃喃着“师姐。”

    “本尊不是你师姐,这大半夜的,你师姐在梦里大吃大喝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过来看你。”今晚第三次提醒他后,箬竹直接埋汰了两句自己,绝了萧雁行总喊她的念想。

    借着如水月光,箬竹看见他身子微微颤抖着,鬓角的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上,头顶系了蝴蝶结的发带歪扭斜在一边,应是被蹭乱的。

    这模样,俨然是生病无疑了。

    箬竹伸出手贴了贴他的额头,温度比自己手背不知高出多少。想来也是,在寒冰结界中待了一遭,皮肤不知吸进去多少寒气,乍然出来又被晚风吹,发烧是难免的。

    说来也怪她,没能及时给萧雁行吃驱寒药。

    好在前些年游历九州时,见到过人族是如何处理烧热的,她大致回想了一番,然后将床上的人从被褥里扒拉出来,尽量让他躺平。再出门打来一盆水,浸湿毛巾,敷在萧雁行额头上。

    当然这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只能让人体表感知好受些,真正的病因还在于体内寒气。

    箬竹三指搭上萧雁行的脖颈,注入灵力沿着经络直通百骸。

    但当她的灵力走到萧雁行丹田处,却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姻缘簿上说,萧雁行因为魔君转世的体质,修道悟性极慢。而这晌箬竹忽而明白,其实根本差别是在于丹田。

    修道者,金丹孕于下丹田,修魔者的魔心却孕于中丹田。萧雁行在修炼时,灵气经过中丹田便被滞留其中了,能顺利到达下丹田的只有极少数,修炼进度自然就慢了。

    箬竹看了眼少年略显苍白的脸,用仙术将他的中丹田封住。如此一来,不仅能加快萧雁行修炼速度,还能遏止住心魔肆无忌惮地滋长。

    解决了体内寒气和丹田的问题,箬竹又给小屁孩换了好几次湿毛巾,一直在床边守他到卯时过半,外头天空翻出鱼肚白,才起身离去。

    “不要走”似乎是察觉到身边的人不在了,萧雁行又开始嘟囔。

    这次箬竹没有回头,而是脚步略急地匆匆回了自己房间,将帷帽和白纱衣换下,塞进柜子里。

    她对萧雁行的关照全都是以凌宛秋的名义,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她需得尽量只在晚上出现。萧雁行虽然天真,却也不是个笨人,要是在白天光线明亮时,察觉到她并非仙尊,那就功亏一篑了。

    忙活了一整夜没合眼的人,躺回床榻渐渐入睡。

    而另一边屋子里,意识昏沉了大半晚的人幽幽转醒,抬手拿下了覆在额头的毛巾。

    昨夜的事,萧雁行并非全然没有印象。陪着他的人白裙蹁跹,重复强调自己是仙尊。

    仙尊么

    可他昨晚明明闻到,抱他出结界的人和照顾他烧热的人身上有很香的烤鸡味道。

    仙尊不是辟谷之人吗怎么会吃肉。

    萧雁行又看见歪倒在他枕边的三个药瓶,拿起来嗅了嗅,果然,上头残留着与他昨晚闻到过相同的烤鸡味。

    他嘴角往上扬了扬。

    是师姐,不是仙尊。

    箬竹睡到夕阳徐徐西落,她悄咪`咪又下了一趟山。这次没喊萧雁行,是一个人去的。

    她先是将昨晚拖欠酒楼的饭钱给还了,紧接着自己饱餐一顿后,又让伙计给打包了两份吃的。最后,脚步停在了一家药铺前。

    她想起昨晚把萧雁行从被褥中扒拉出来时,似乎在他卷起的衣口、袖口、裤腿口下看见好几条深灰色的伤疤,都是已经结痂了的旧伤。

    约莫是之前被那不知名门派抓去试药时,不听话被打的,与他白皙皮肤格格不入。

    也不知道身上其他地方,有没有再多的疤痕。

    箬竹的琉璃盏中没有祛疤药,因为她是仙体,寻常伤疤都会在仙力的作用下自行愈合淡化。要想让萧雁行身上深色疤痕褪去的话,只得在湄洲城的药铺让大夫配些祛疤的药。

    如此一耽搁,回到天琴峰已是月亮东悬。

    箬竹从衣柜中重新拿出白衣和帷幔,象征性敲了两下萧雁行的房门后,走了进去。

    少年盘膝坐在竹榻上,闭着眼睛腰杆挺直,正在打坐炼气,没能立马察觉到箬竹进屋。这倒是给了箬竹在香炉里丢安神丸,并且将烛火压暗些的机会。

    虽说是夜晚,但还是谨慎些的好。

    安神丸能使人精神放松,敏锐度下降,烛火则直接阻碍了视线观察细节。再加上箬竹有帷幔白纱遮脸,和仙术变声她心想,这样肯定没有破绽了。

    她坐在桌面闭眼养了会儿神,也不打扰萧雁行,直到少年运气结束唤她“仙尊,你怎么来了”

    箬竹懒洋洋睁眼“给你送点吃的,还有药。”

    萧雁行从榻上起身,穿了鞋走到她跟前“吃的仙尊不是说,天琴峰上禁食吗”

    箬竹早在心里编织好了理由,扯起谎来不打腹稿“你若能辟谷,本尊必不花这份闲工夫。但你若不能,本尊也还不至于心狠到饿死自己的亲传徒弟。”

    “谢谢仙尊。”萧雁行道,“我会努力修炼,尽早辟谷的。”

    箬竹还以为,就凭萧雁行昨儿清醒时那股子轴劲儿,又会拒绝她的好意。

    孰料他答应得这样快,到让她原本准备好的各种说派不上用场了。

    箬竹“嗯”了一声,又从衣袂中掏出两盒药膏“还有这两盒药你拿着。本尊昨晚注意到你身上有疤,把这药抹匀在疤痕处,连续用上一段时间,能祛疤。”

    萧雁行依旧乖乖接过东西“谢谢仙尊。”

    箬竹见自己目的达到,起身就准备走。

    她极力模仿凌宛秋,就必须得避免多说多错。

    适可而止并且带有距离感的关心,才是效果最好的。

    “仙尊等一等”身后萧雁行忽然叫住她。

    “何事”箬竹没回头直接问。

    萧雁行手里攥着她给的药膏罐子,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我有很多伤在后背,自己看不见也擦不到,仙尊能不能帮帮我”

    箬竹面色犹豫帮萧雁行擦药

    虽说后背的伤确实自己没法涂抹到,但让她上手也委实不合乎礼节。

    箬竹想了想,而后道“本尊让陆尘修进来帮你。”

    语罢,半边身子也已经走出房间。

    “啊”

    萧雁行突然的低低惊呼再度引得她停下脚步,与此同时,还有木盒落地的闷响入耳。

    箬竹下意识回头。

    萧雁行裸露的背脊登时撞入她眼底,箬竹不禁偏头别过脸,这这这什么情况

    幸好她带着遮脸面纱,萧雁行在外看不见她慌乱羞赧的神情,一点都不像是冷漠如凌宛秋会有的反应。箬竹赶紧深吸气,让声音重新平缓“你在做什么”

    “仙尊对不起。”萧雁行听见她略带责备的语气,赶忙弯下腰捡拾掉落在地的药膏盒,“我本来是想自己擦药试试看的,没想到这药抹到皮肤上会那么痛我实在是没忍住。”

    没忍住发出痛呼,也没忍住让药盒落地。

    但箬竹现在已经听不真切他说什么了,因为随着萧雁行蹲下的这个举动,他整个后背都暴露在了箬竹面前。

    她原先能猜到萧雁行身上有伤,却没想到会伤的这般重、这般多。有被剑气划伤的,也有被鞭子抽伤的,一道道交叉相错在白皙皮肤上,宛如马车轮子轧过雪地,留下灰黑色的痕迹。

    破坏了整片劲瘦背脊的美感,触目惊心。

    箬竹心神微荡,比他更快地上前捡起药盒,沉沉道“趴床上去,本尊帮你擦。”

    萧雁行闻言抬眸,咧嘴笑了,月光在他两颗微尖的小虎牙镀了一层白光“谢谢仙尊”

    箬竹看他突然欣喜的神情,无声叹了口气。

    罢了,瞧着小模样,到底是对凌宛秋有意的。那么她现在做的一切,以及花的心思精力,也就值得了。

    萧雁行趴在了床上,脸朝下埋在被衾里。箬竹指尖挖出一小块药膏,点在裸露背脊最严重的一处伤疤。

    她待萧雁行就像是对待年纪尚小,初出茅庐的弟弟,以这样的心态来看,便不存在所谓男女授受不亲。

    药膏中的草药渗入伤口难免有些刺痛,箬竹感受到手指下的皮肤在微微颤抖,她道“若是疼,便喊出来,或是咬住被子,本尊不会笑话你。”

    萧雁行仰起脖颈回头道“不是的。”

    “不是疼,是有点痒。”他说,“仙尊斗笠的纱幔,蹭到我的皮肤了,很痒。”

    箬竹一愣,她的纱幔长至膝盖,为了不让萧雁行瞧见她的脸,在坐下弯腰时,前面那部分白纱难免与萧雁行的背部有所接触。纱幔的材质又软,便是他说的痒了。

    只听萧雁行又道“仙尊要不把纱幔掀上去吧。”

    “不可。”箬竹拒绝。

    这是她的伪装,不可能拆卸。

    萧雁行单纯眨着眼睛“为什么啊”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也知道箬竹忽然慌乱拒绝的原因。因为这顶帷幔之下的人,根本不是什么仙尊。

    但他并不准备直接拆穿,害箬竹丢面子,只道“我又不是没见过仙尊的样子,仙尊长得很美。”

    箬竹隐匿在白纱后的老脸陡然一红,虽然明白萧雁行不是在夸她,但世间有几个女子能在面对这种夸赞还没反应的。她清了清嗓子“本尊戴着帷幔自然有本尊的理由。”

    “你且趴好,本尊注意些,尽量不让这纱蹭着你就是了。”

    之后的时间,箬竹单手小心翼翼扶着帽檐,只用另一只手给他抹药,萧雁行却觉得更痒了。

    这回与纱幔无关,而是身后人仅用单边手指抹药,力道难免不是太足,轻柔指尖擦过,宛如雪花轻飘飘的,越发觉出痒意。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箬竹给他背上所有伤疤都抹好了药。

    箬竹盖好木盒盖子放在他床头,自己站起来“本尊先走了,明日让陆尘修进来帮你便是。桌上的饭记得吃,如果觉得凉了,就自己用基础灵术加热一下。”

    萧雁行应了一声“知道了,谢谢仙尊。”

    他声音闷的古怪,惹得箬竹忍不住又一次回头往床上看去。

    少年郎一动不动,保持原来的姿势趴着。

    “你”箬竹问,“还不睡”

    萧雁行道“背上有药,现在起来会沾到衣服上。我想等药膏干一干再起,仙尊先回去吧。”

    箬竹点点头,对他这个说法没有怀疑,顾自离去。

    待房门关上,脚步声轻得听不见了,萧雁行这才重重呼出一口气,从趴着的姿势坐起来。

    他往扎着裤腰的地方看了一眼,呼吸略沉,走到桌面倒了两杯凉茶,灌入喉咙。

    而后走出屋子,打了一桶冷水。

    他顿时体会到自作自受是什么感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  箬竹捂好我的小马甲。

    萧雁行啧,早就掉了。

    史上掉马最快的女主

    边看奥运会开幕式边码的章节,如果有语病或者错别字比较多的话一定不是我的错。这阴间开幕式,看得我真是码字一句话,手抖两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