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析翻出纪松的联系方式,想了想还是拨通电话。
“喂,你好哪位”纪松嗓音嘶哑,像极长途跋涉的旅人。
亭析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纪导您好,我是亭析,飞机上”
“亭析”纪松激动地截断他的话语,声音劈叉,随后发出剧烈咳嗽。
“纪导,您还好吗”亭析待咳嗽声停歇,开口询问。
纪松灌下一大杯水,勉强抑制住喉咙深处的瘙痒,“抱歉,最近感冒状态不大好。”
“您注意休息,我给您打电话是想向您道歉,原本答应您试镜的事,食言了。”亭析歉疚道。
纪松深呼吸一口气,平静到压抑,“没事儿,电影应该拍不成了,省得你辛苦跑一趟却白费功夫。”
虽然亭析一早猜测到这个结果,但此时他的心脏不免揪了一下,“资金问题吗”
“咳咳咳”纪松又开始咳嗽,半晌后吐出一口浊气,“其中之一吧,主要还是因为我太天真。”
他告诉亭析,更像告诉他自己。
“属于我的时代早就过去了。”
纪松短暂的一声叹息,仿若流星飞逝,一如他曾辉煌过,现今已跌入尘埃。
亭析胸口憋闷难受,静默半分钟,在纪松即将挂断电话之前张口“纪导,我能看看剧本吗”
纪松诧异,忍着咳嗽说“当然可以,如果你想,你在捡到本子那天就该看过了。”
原来那个笔记本价值连城,亭析忽然涌上一阵复杂的情绪,幸好捡到本子的人是他,幸好他还算磊落从未翻动过一页纸张,幸好本子物归原主。
看完整个故事,亭析心头沉甸甸,他记忆中的武侠片似乎回来了。
手指抚过剧本,亭析脑中浮现一幕幕具体画面,江湖儿女,快意恩仇。
“纪导想全实景拍摄”亭析侧头问。
纪松食指夹着烟,嘴唇干裂,似乎听到什么荒谬的笑话,“再好的技术比不上大自然的恩赐,c国大江大海,好山好水,随处皆可入画,放着活物不拍,造什么死物。”
难怪纪松拉不到投资,现今拍摄电影电视剧,实景反倒成了稀罕物,能在绿幕前完成费那劲儿到处取景干嘛。
“没上亿资金恐怕拍不出您想要的效果。”亭析实话实说。
类似的话,纪松近段时间听了太多,听得越多,越是迷茫,真的是他异想天开,离开太久不懂行情了吗
可那些投资商,上来就说感情线得加,剧情得改,不够狗血,没噱头,拍什么实景,棚内拍摄足够了,有多的钱拿去多请几个流量,拉动票房。
事情尚未定下,耳边已经围满指手画脚的人,饭桌上交杯换盏,演员阿谀奉承,纪松推开门大步离开,他的武侠梦早死了,即便复活,也只是一堆腐肉。
这个岁数了,还折腾什么呢。
纪松浑浑噩噩,倏然听到一道来自天堂的声音,“两亿够吗”
省着点花,够啊,可他哪儿来的两亿。
“不够我再加。”
那道声音又一次响起,纪松猛地回头,抬手拍拍脑子,发烧烧糊涂了吧。
“纪导。”亭析放下剧本,坐姿极为端正,琥珀色的眼眸,微光浮动。
纪松如梦初醒,缓缓张大嘴巴,“你你要给我投资”
亭析颔首,“对,我看上你的电影了。”
明明再简单不过一句话,却叫纪松顷刻间热泪盈眶,他喉咙颤抖,艰难地说话,“不是骗我”
亭析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低声交谈,片刻后,浅淡的眼瞳直视纪松,“纪导,请报一张您的卡号给我。”
纪松手足无措,全靠身体记忆,下意识报出自己常用的卡号。
“嗯,好,麻烦你了隆叔。”亭析敛眉结束通话。
“叮咚”
纪松的身体伴随手机铃声抖动,慌张捧着手机点开消息提醒。
他浑浊的双目一点点睁大,被定住般一动不动,“五五百万”
“嗯,您先用着,后续资金会分批次发给你。”亭析转动脖子,找到打印机,“借用一下您的打印机,把合同签一下吧。”
“啊啊哦,好好好好”纪松的脑子尚未清醒,他仍然感觉自己在梦中,要不然哪儿来天上掉馅饼的美事。
“合合同,现在写吗”纪松太久未拍过电影,最近又心如死灰,自然没准备相关合同。
亭析从容不迫打开电脑,“我让律师准备好了,打印出来后,您看看。”
纪松张口结舌,亭析不是个小歌手吗为什么他觉得自己遇上了霸总
似乎为了缓解纪松的紧张,亭析问起他电影的事,“你上次说合适我的角色是谁”
“惊鹤山庄少庄主原飞鸣。”纪松当时看见亭析第一眼便觉得他和原飞鸣很像,但接触下来,亭析反倒更适合演反派。
“他啊”亭析对原飞鸣有点印象,男主团里的一员,矜贵傲气的公子哥,整部电影最富有的人。
纪松试探道“你想演男主角吗”
毕竟是金主,想演男主很正常,可男主演纪松心中已经有人选。
出乎他意料,亭析神情平淡地说“不想,我喜欢复杂点的人物。”
纪松心脏砰砰砰狂跳,眼睛铮亮,“你觉得反派怎么样”
亭析定眼一看,挑眉道“他是个太监。”
纪松点头如捣蒜,“对”
亭析“”
他看起来像太监吗
与纪松谈完天都快黑了,亭析戴上帽子,揉揉酸痛的脖颈,扫了一眼手机,郁临莘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没接到。
郁你的快递到了,比较大,我帮你签收了。
郁你买了什么东西好大一箱,暂时放在客厅,需要我帮你拆开收拾好吗
亭析翻完最后一条消息,往后靠了靠,背脊抵上椅背的瞬间,他遽然想起,irro给他发过消息,告诉他,他要的东西今天到,他要的东西
查查需要哪些作案工具,把好用的都买下来,钱转你卡上。
靠
希望郁临莘没有擅作主张拆开他的快递,否则那画面肯定相当精彩。
亭析急匆匆赶回家,冲出电梯,单手扶着自家大门剧烈喘气,心如擂鼓,简直快从胸腔蹦出来。
“呼”
他长长舒一口气,反复吞咽唾沫,喉咙发紧刺痛,舔了舔干涩的唇,手腕居然微微发抖,手指按上指纹锁。
门开了。
屋里静悄悄,应该没事。
亭析拍拍胸口拉开大门,换好拖鞋,脱下外套也没瞧见甜糕跑来迎接他。
奇怪
“甜”
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仿佛被人掐住脖子,整个人呆若木鸡,魂飞天外。
客厅里遍地马赛克,仰头向上看,吊灯上竟然挂着蕾丝丁字裤,地上甜糕举着爪子猛拍嗡嗡作响的某马赛克物件。
“喵呜”甜糕气急败坏,抄起一爪子将那玩意儿拍飞,弧线坠落,精准掉落到亭析脚边。
亭析垂眸眼睛失去高光,直勾勾盯着脚边扭动的玩意儿。
“小曦,你回来了,怎么不接电”听到开门声过来找人的郁临莘傻了。
亭析家客厅是什么情况
“哗啦”
甜糕一尾巴将玫红色的球体扫至郁临莘脚边,打保龄球般精准。
郁临莘弯腰捡起小球,不知触碰到哪个开关,整个小球开始剧烈震动。
“嗡嗡嗡”
“啊啊啊啊啊”亭析仿若土拨鼠附身,一把抢过郁临莘手中的小球,远远扔向沙发,推着他往外走。
脸红得像烧开的热水壶。
郁临莘看到面红耳赤的亭析,方才回过神,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站桩似的杵着不动。
“所以,你买了一大箱情趣用品”
亭析使劲捂住他的嘴,“不准说话”
“唔唔唔”郁临莘奋力挣扎,大口大口喘气,“差点要命了宝贝。”
亭析脑子晕乎乎,脸部温度过高,导致他意识混乱,手脚无力。
郁临莘握住他的手腕,把人往怀里一拉,不让人走。
“辛苦你买这么多东西,我都没见过,亭老师玩得不俗呀。”
亭析抬手给他一拳头,红着眼睛瞪他,“你再说”
郁临莘低低地笑出声,亲了一口亭析的脸颊,“真烫,亭老师好s”
话未说完,亭析伸手掐住他的腮帮,“闭嘴”
郁临莘即便嘴巴闭上了,眼神也足够调侃人,亭析被他看得脸上热度难消,恨不得给人罩上麻袋。
“好了不逗你,吃饭没有”郁临莘拉下他的手问道。
亭析摇头,“没。”
“去洗澡,我给你做饭。”郁临莘低头在他手心啄了一下。
亭析抽了抽手,没抽动,等他快步走进浴室,看见镜子里全身泛红的自己,懊恼极了。
于是镜子里的人,皮肤又添一层艳色。
磨磨蹭蹭许久,亭析慢吞吞下楼,客厅已经收拾干净,罪魁祸首无辜地黏上来,蹭蹭他的腿。
亭析面色陡然一冷,指着甜糕决定“你,这个月的小鱼干没了。”
甜糕“”
貌似不够解气,亭析接着道“猫罐头也没了。”
甜糕“”
“送去减肥。”
甜糕“”
我只是一只小猫咪,不应当的。
见甜糕一副失去梦想的模样,静静摊成一堆猫饼,亭析心头总算舒坦了点。
“你欺负小猫咪干嘛”郁临莘笑道。
亭析背起双手,掐了掐手背,保持面色如常,“谁叫它做错事了。”
“拆家的确有错,但小猫咪也不知道你会买”后面的话被亭析一巴掌捂住,郁临莘眉眼弯弯,止不住笑意。
“你管我我买来自己玩,等你走了,我玩个痛快。”亭析大声说。
郁临莘眯了眯眼睛,温热的手顺着亭析宽大的袖子前行,“独乐乐不如众乐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