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欧从容不迫的神情僵了僵,沉默地看着温轻。
温轻脚步顿住，侧身指了指面前建筑物的二楼，对他说“就在二楼楼梯附近,上去就看见了，负责处理捐款款项的人王美王阿姨。”
见伊欧一言不发地盯这手机，温轻试探地说“要不然我先陪你过去,再带他们去做测试。”
“哥哥，我不是色盲，温禾才是。”
“温轻哥哥，他才是色盲，你带他去就行了。”
两个小朋友你一句我一句，又开始吵了起来。
伊欧瞥了他们一眼，对温轻说“我认识路，以前来过。”
温轻怔了怔“你什么时候来过”
伊欧“几年前吧,寒暑假的时候。”
温轻更疑惑了,几年前的话,自己应该在读初高中。
他寒暑假是一直住在福利院的，每天都在帮忙,来捐款的人他大致都了解。
“我好像没有见过你,”温轻顿了顿,担心伊欧误会，又说,“我的意思是,我们以前见过吗”
伊欧半阖着眸子,随口道“可能吧。”
话音落下,温禾的温格的争吵声越来越响。
“你才是你是瞎子”
“你是你是你是,你是瞎子,还是傻子”
温轻沉默片刻，俯身摸摸他们的脑袋，温声道“好了，不要吵架。”
“哥哥现在带你们去做测试。”
说完，他对伊欧说“等会儿见。”
伊欧应了声，站在原地看着他牵着两个小朋友的手，渐渐走远。
直到温轻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尽头，他才抬脚走进面前的建筑物，熟门熟路地走上二楼。
办公室除了王阿姨，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孩，穿着志愿者的外套，正在电脑前打字。
见有人进来了，女孩连忙说“你好，请问是”
王阿姨抬头，见是伊欧，笑道“小张，你继续处理文档。”
“这位是老熟人了。”
“好的。”女孩愣了下，多了看两眼伊欧，心底嘀咕这帅哥年纪轻轻居然经常来福利院么。
伊欧坐到沙发上，懒懒地往后一靠，随手拿起放在桌上的相册，看着上面的大合照，一眼就找到了七八岁的温轻。
王阿姨给他倒了一杯水，笑道“您有一段时间没来了。”
“多亏了您，福利院这些年一直能好好运营了下去。”
另一边，温轻带着两个小朋友直接走进福利院的医务室。
里面空无一人，温轻愣愣下，低头问温禾“陈叔今天不过来吗”
温禾细声道“陈叔早上还在的，可能出去抽烟了吧。”
温轻走到窗边，往外看了眼，看到远处树下一个中年男人一边打电话一边抽烟。
温轻犹豫片刻，没有出声打扰他，从抽屉里翻出一本破旧的色盲测试本，摊开放到桌上。
“温禾先来。”
温轻指着其中一页的狗图案，问道“这个是什么动物”
温禾盯着看了会儿，想了想“这是羊。”
温轻指尖一顿，翻到下一页兔子图案，问道“这个呢”
温禾奶声奶气地说“是猫咪。”
温轻沉默片刻，不再指动物，翻到数字，又问“这是几”
“1、9、2。”
“这个呢”
“3、8、5。”
虽然温禾对动物的认知有误，但测试本上的数字看得清清楚楚。
温格的测试更是没有一点儿问题，两人的视力都很正常。
温格叉着腰，得意洋洋地说“我就说我不是色盲吧”
温禾低声说“我也不是呀。”
温轻收起色盲测试本，垂眸沉思。
温禾和温格是能分清楚头发颜色的。
不是他们的问题，那就只能是伊欧的问题
温轻看着温格，问道“你说刚才那个大哥哥的头发是银色的，是什么样的银色”
温格从兜里翻出随身携带的奥特曼卡面，指着上面的奥特曼脑袋“就是这种银色，一模一样，多帅啊。”
温禾凑上前看了眼卡片，小声说“不是的，是温轻哥哥给我买的娃娃的头发颜色。”
温轻记得自己给温禾买的娃娃是什么样子，头发是鲜艳的大红色。
大红色和奥特曼银，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颜色。
不可能会认错。
除非在他们眼里看来，真的是那种颜色。
温轻眼皮跳了跳，想起班级群里的同学们讨论的奶茶店老板，头发颜色、长相外表都是不一样的。
他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给伊欧发消息，在对话框里删删改改了好几次，都没有编辑出一句完整的话。
温轻指尖一话，不小心发出了一个“你”字。
伊欧秒回消息嗯。
伊欧怎么了
伊欧我还在商量捐款的事情。
温轻垂下眼，紧紧盯着伊欧发过来的前两行字，缓缓打字好，那我晚点来找你。
消息发出去，他低头对温禾和温格说“哥哥有点事情要去找院长妈妈，你们先自己玩。”
“好的。”
“哥哥等会儿见。”
温轻朝着两个小朋友挥挥手，转身走向院长办公室。
办公室内，一个年近半百的女人站在窗前，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些许痕迹，反而显得她愈发慈祥温柔。
“院长妈妈。”温轻喊了一声，大步走上前，抱住院长。
院长轻拍他的后背，笑道“怎么突然撒娇了。”
“这学期开学的时候不是还见过么，也就过了一个多月。”
温轻抱着她，哼哼了两声。
现实世界的一个多月，再加上在那个世界漫长的时间。
已经过去很久了。
见他不说话，院长摸了摸他的头，低声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温轻犹豫片刻，松开手，对她说“有事。”
院长皱了皱眉，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什么事班里有同学欺负了吗”
温轻忍不住笑了笑“不是，同学们都很好。”
“是一件好事。”
院长愣了下，眉眼舒展开来，温和地问“是不是谈恋爱了”
温轻脸上的笑意僵了僵，不再卖关子“不是。”
“我赚了一大笔钱。”
院长这下愣住了。
温轻没有告诉她钱的来历，而是说“这笔钱不是来路不明的钱，也不是违法乱纪赚来的，但是我不能告诉您具体是怎么回事。”
“我想把钱捐给福利院或者其他的慈善机构，您有什么推荐的吗”
院长回过神，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福利院这些年运营的很好，这些年华国风调雨顺，没有大难大灾，我了解那些慈善机构暂时也不需要你的钱。”
“既然赚钱了，就自己留着用。”
院长话锋一转，对温轻说“相比于你的钱，我更好奇另一件事。”
“你谈恋爱了吗”
温轻干巴巴地说“没有。”
自从上了大学，每次和院长妈妈见面，都会被问这个问题，以至于他周末都呆在宿舍或者去兼职打工，极少回福利院。
院长看着他乖巧漂亮的侧脸，轻叹道“你这孩子，怎么长这么大都没有谈过恋爱。”
“温强那小子，都和我说准备等大学毕业，就像女朋友求婚了。”
温轻沉默了半晌，开口道“所以他叫温强。”
院长“我本来一直担心你沉溺于恋爱的那一个，毕竟你从上小学开始，就经常有男孩子女孩子跟在你屁股后面，还有几个追到了福利院，哭着说要和你一起住。”
温轻愣了愣，这些事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想到以前的事情，院长神情愈发温柔，她笑道“你还有几个放学后和成年人在公园玩，连晚饭都没回来吃，吓得你王阿姨差点报警。”
温轻模模糊糊有点印象。
他就读的公立小学、初中离福利院不远，放学都是自己一个人走回来，脑海里隐约有点晚回的印象，但他不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
正想着，便听见院长妈妈幽幽地叹了口气“现在都二十了，居然连一场恋爱都没有谈过。”
“我在二十岁上大学的时候的时候，交往过的男朋友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了。”
“当时赶新潮，连女朋友都交过一个。”
温轻沉默了，这是他能知道的事情么
院长继续说“如果喜欢男孩子也没事，不要在意性别。”
温轻抿了抿唇，脑海里闪过一长串男人的名字。
听着院长妈妈絮絮叨叨了好一会儿，临近中午饭点，院长的手机铃声响起。
接完电话，院长微微皱眉，对温轻说“有份材料需要我现在送去政府，下午和晚上还有其他事情，可能回不来了。”
温轻乖巧地点点头“您去忙吧。”
“我和朋友一起吃饭，他今天也过来了。”
院长一边翻找资料一边问“你是以前提过的寝室长么”
温轻嗯了一声。
院长脚步顿了顿，偏头看他“你这孩子，怎么不带他过来一起见我。”
温轻眨了眨眼“他要捐款。”
院长无奈地说“我们现在有网上捐款渠道，你们又是熟人，他不可能是过来考察福利院情况的。”
“如果不是为了你，他为什么要亲自跑过来”
温轻愣住了。
“好了，我先走了，你自己好好想想。”说完，院长匆匆往外走。
温轻在办公室里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接到伊欧的电话，才慢慢回过神。
他茫然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不去吃午饭吗”
温轻哦了一声“我现在下楼。”
他慢吞吞地走出办公室。
走到一楼，温轻拿出手机，想问伊欧在哪里，看见手机屏幕亮着，才发现刚才的电话还通着。
他没有挂电话，伊欧也没有。
温轻试着喊了声“喂”
手机清晰地传来了对方低沉的声音“嗯，我在。”
温轻眼睫轻颤，心跳漏了一拍。
他仿佛听见了001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