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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芷榆(四)
    碧吾叶在手心里呈现出莹润的绿色,乌梦榆指尖触上去,忽觉有暖暖的灵力从指尖触碰的地方传过来。

    碧吾前辈确实送了她一份大礼,若真能炼化这枚碧吾叶,修为能增进几十年也该有的。

    她琢磨不透,将叶子翻过来看了看,上边写了一行很窄的字

    “诸行无常,来路未定,今朝且醉。”

    看起来像在宽慰她一样。

    可是她身上并没有值得宽慰之事啊。

    乌梦榆将叶子放下,推开窗外,如今日头偏了些,雨还在不停地下着,可即使是这样的天,街上的人依旧很多。

    比以往看起来要多许多。

    姝颐和徐知行推开门走进来,他俩看起来神色匆匆,姝颐手里还抱着琴,问道“你也发现了吧,这几天城里来了许多人,分明碧吾心已经不在了,可他们还是来了。”

    联想到今早碧吾前辈说的话,乌梦榆立即道“他们是想等碧吾前辈飞升了,来重新争夺南雪城吗”

    姝颐摇头“不止,碧吾树守护了这里上千年,留下来的灵力底蕴固然令人垂涎,但是,它飞升时的机缘才更令人艳羡。”

    乌梦榆想不通,道“可是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前辈近日要飞升上界的,怎么你们,还有那些来城里的人都比我知道得快呢”

    徐知行“因果线,”他的面容因连日推算因果看起来苍白许多,“连在碧吾身上的因果线,已经越来越淡了。”

    飞升之时,得斩下界因果,身无牵挂,或者,心爱世人,则可抵达至境。

    “我想一想,上一次有人飞升上界,该是千年前,大慈悲寺的慧明大师了,千年难遇之事,谁都想来凑凑热闹呗。”徐知行的话里也带着几分无可奈何。

    话说到这里,门却又被敲了敲

    店小二挂着笑容对着他们三人,道“三位仙师,如今客栈里房间紧俏,我见你们专程订了房来堆积杂物,可否移进储物袋里,让其他客人能落脚啊”

    其实堆杂物的房间是他们用来玩牌的地方。

    姝颐道“好,我们待会去收拾。”

    “好嘞,我一会把您多付的钱递上来。”

    姝颐不知想到了什么,看向乌梦榆,笑道“可惜啊,这房源紧俏,该在我们来南雪城的时候。”

    乌梦榆觉得姝颐一露出这笑容就不对劲,但她硬着头皮答“这有什么说法吗”

    徐知行也摆出了好奇的神色。

    姝颐却不急着回答,慢悠悠地剥瓜子,等剥了一把瓜子皮,才慢悠悠地道“你那么多话本白看了吗”

    “那所有的话本故事里,男女主人公,在客栈歇息的时候,会遇到什么事情”

    乌梦榆盯了姝颐一会,忽然“哈哈哈哈”地笑起来,道“所有客栈都只剩下一间房啦。”

    白姝颐故作了几分嫌弃的神色“别笑啦别笑啦。”

    乌梦榆正色道“这有什么啊,就算剩很多很多房,那我把其他房间订下来不就好啦。”

    “反正我也不缺钱,创造一间房的条件不就行了。”

    她说完这话,白姝颐和徐知行都盯着她。

    乌梦榆学她爹的样子重重拍了下桌子,却觉得手心一阵痛,她捂了捂手,才道“哎呀,你们这是什么眼神啊”

    “我是那种挥霍无度,就为了和季识逍睡一间房的人吗你们居然这样怀疑我”

    白姝颐叹道“这可不好说。”顿了顿,“乌大小姐,一般你说话音量提高的时候,就是你心虚的时候。”

    乌梦榆“姝颐”

    白姝颐“又提高了。”

    徐知行眼见乌梦榆的眼神又凝到他身上,他只好举手“我冤枉啊,我刚刚可什么都没说,就听你们俩在说话。”

    乌梦榆悄悄拿了一颗姝颐剥好的瓜子“不和你们说了,冤枉好人”

    夜晚时分。

    乌梦榆在床上躺了许久,不知什么缘故,她觉得躺得哪哪都不太舒服。

    她看了眼在桌上熟睡的麻雀,悄悄地走出房门,到季识逍门口敲了敲

    季识逍开门开得很快,他看起来还没有睡,甚至手里还握着剑。

    乌梦榆沉默一瞬“我的床塌了。”

    季识逍“”

    第一句瞎话已经出口了,剩下来的瞎话就很好说了,她道“最近吃得太多长胖了,那个床就被睡塌了。”

    就连季识逍这样平日里波澜不惊的人,此时的表情看起来也很不可置信,待神色恢复正常后,他问“那我,去帮你修好”

    乌梦榆“”

    这是人说的话吗。

    她挡在季识逍身前“不不不不必了,这么晚了,你修床动静太大,会扰民的。”

    季识逍好似听明白了,点点头“那你睡我屋吧,我出去练剑。”

    什么

    乌梦榆见他竟然真的往外走了两步,影子在长廊里落下一片

    “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待在一起吗呜呜呜呜呜我命好苦啊。”

    季识逍往外走的步伐停了下来,转过身,见乌梦榆已经走进屋里,坐在床上,用手捂着脸,也不知是真哭还是假哭。

    他走过去,蹲下身,很有耐心地道“我什么时候不想和你待在一起”

    乌梦榆捂脸的手指微微张开,露出自己的眼睛来“你已经三天没有亲过我,两天没有抱过我,一天一夜都没有牵过我的手”

    “最严重的是,你竟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知错就改是归雪的第一堂课,你怎么学的你”

    季识逍“”

    他看着乌梦榆露出来的眼睛,分明一点泪意也没有,反而看起来灵动得很,想必被捂着的脸上也带着笑意。

    听她这副指责的口吻,季识逍真有几个瞬间觉得自己仿佛罪大恶极一样。

    季识逍觉得好笑,再往下蹲了三分,仰头望着乌梦榆,问“好,我做错了。你想让我怎么改”

    嘻嘻,我真是天才。

    乌梦榆顺势往床上躺下去,再把被子裹到自己身上,道“那你今晚和我一起睡觉。”

    她特意往旁边侧了侧,给季识逍留下了一半的地盘。

    好像过了许久,她才感觉身旁似有塌陷一样,冷冽的气息像风一样飘过来。

    屋里的灯火被熄灭了,黑暗如潮水一样涌来,乌梦榆忽然就觉得心如擂鼓了。

    她侧过身,望了望季识逍的脸,有微弱的光打在他的眉眼上,其余的地方落下些阴影,没有平日里那副可恨的模样。

    她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缓缓戳了戳季识逍的脸,轻声问“小季,我可以亲你吗”

    耳畔有柔柔的热气拂来,季识逍心绪乱成一团,强忍着没睁开眼。

    他曾在鬼哭江上吹过寒冷彻骨的风,却觉得此时吹在耳边的风好像更难受。

    “不可以。”

    乌梦榆大惊“为什么”

    季识逍“好好睡觉,”似是为了安抚她一样,“明天再亲。”

    他看起来好像真的睡着了,规规矩矩地睡在另一侧,闭上眼睛的时候脸看起来要温柔许多,渐渐地,连呼吸声也变得有规律起来。

    怎么可以睡这么快啊。

    哼。

    你想睡觉,我偏不让你睡。

    乌梦榆的手从被子里探出去,不知为什么,脑海里闪过许多话本里的话花前月下之事。

    鬼使神差一样,她的手指往下,戳了戳,季识逍的腰。

    刚刚好像还睡着的人,瞬间暴起,把她的手牢牢地扣在床上,撑在她身上,居高临下一样,很有些咬牙切齿地感觉“乌梦榆,你能不能好好睡觉”

    乌梦榆很诚实地摇摇头“不能。”

    季识逍垂眸,从床上站起来,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服“那你自己好好折腾吧,我出去了。”语气听起来是挺生气的。

    他转过身,走了一步,两步,三步,忽听到后面一阵低低的啜泣之声

    “呜呜呜,呜呜呜,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凶啊”

    季识逍反复告诉自己,这是乌梦榆惯用的伎俩,她这人真要哭的时候,决不会这样大张旗鼓,只会自己偷着哭。

    只有假哭的时候才非要弄得全天下都知道。

    但他接下来的一步,却怎么也跨不出去了。

    他转过身,走到床边,乌梦榆已拿被子将自己完全裹成了鼓鼓囊囊的一团。

    她还在若有若无地抽泣着“你根本就不在意我,你只会拒绝拒绝我,呜呜,那你干嘛说喜欢我啊,耍我好玩吗”

    季识逍轻轻扯了下被子,察觉到乌梦榆用力地扯住了被子,他道“别哭了。”

    “对不起刚刚说话的语气重了。”

    “但你后边说的这些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之事,你能不能”

    季识逍想了想,换了个更温和的说法,“你可以不要老是造谣我吗”

    乌梦榆好像停止了抽泣,声音清亮了三分“既然不是谣言,那你怎么证明你当初还说,什么都听我的,这才多久,你就变心了”

    说到这里,她又开始哭。

    季识逍生平,悟快慢之道的时候,都不曾觉得如此苦恼,他问“你想让我怎么做我会听你的。”

    只是亲一下的话,应该不会有问题的,他想,他已运转了这么久无穷碧心法,该心境如水,不生波澜了。

    乌梦榆终于从被子里探出个脑袋来,她的眼睛确实亮得很,可一丝哭过的痕迹都没有。

    季识逍早知是这样,却还忍不住道“乌梦榆,你又装哭”

    乌梦榆笑道“什么叫又啊管它招数老不老呢,管用不就行啦。”

    她又急急地看向季识逍“你刚刚说的话,不耍赖吧”

    季识逍点头。

    乌梦榆“那小季你,把衣服脱了吧。”

    季识逍“”

    乌梦榆觉得自己此时像一个荒淫无度的女淫魔,她不照镜子都知道,此时自己的脸必然很红。

    可是话如覆水难收,她道“你答应过的”

    季识逍和她对视片刻,像是气极反笑一样,眉眼舒展开,虽然嘴角有笑意,可分明带了几分锋芒的气势来,问“你确定”

    乌梦榆点点头。

    可是真等季识逍把手放在衣领处的时候,乌梦榆又觉得没来由得心慌了,她再次钻进被子里,听见窸窸窣窣的衣服落下的声音。

    季识逍“好了。”他只脱到了剩了件单衣。

    乌梦榆憋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地说了句“哦。”

    季识逍反而笑了笑,他凑近一些,对着那团被子道“不是你让我脱的吗怎么反而你自己要躲起来啊”

    乌梦榆狡辩“你脱不脱衣服和我看不看是两件事”

    季识逍“哦”了一声,在她身侧躺下,笑了声,“我想到一件事。”

    他说得懒洋洋的,“你说你把床睡塌了,那现在我们两个一起躺着,这床岂不是更容易塌”

    乌梦榆“”

    季识逍闭上眼“睡觉吧。”这最后一声听起来又温柔许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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