钛叉与长剑鏖战, 不知已经对峙了多久。
可以清楚感受到,长剑疲惫了, 钛叉几次划破皮肤。
周围是火光围城,城墙摇摇欲坠,只待这位坐拥空城的孤王缴械投降,签了这一状城下之盟。
而本就不公的盟约只有一个字,死。
林泓是没有军火的城邦,他什么也帮不了,只能提心吊胆地看着。
“有办法吗”林泓问印光。
印光“随缘。”注1
林泓艹。
疾行鬼站在万古川的对面。
钛叉贴着剑锋滑下,一时竟擦出了火光。
锋利的刀锋朝着剑柄直冲而去这一下要削掉手指
万古川卸了力道,压着剑柄朝下,剑尖挑起钛叉, 顺势矮身而下, 钛叉从头顶上挥过。
身型一侧, 手上的长剑狠戾地朝着疾行鬼的腰砍去
无懈可击
钛叉的长杆尾部却以一个刁钻的角度从疾行鬼的身后斜了过来, 挡住了这几乎致命的一剑
一剑落空,万古川另一手顺势撑到地上,借力朝后翻去, 双脚落地, 在远处站定。
这一下震得手臂发麻, 也扯到了腰际的伤口, 血液漫开, 黑色衣服深了一个度。
万古川皱了皱眉。有些棘手。
疾行鬼抡动着手里的钛叉,身型一动,钛叉与剑再次相接
刀光剑影
万古川体力一时不支,疾行鬼太快了,手头的钛叉长杆猛然击在了他头上, 闷声一响
钝痛顺着神经蔓延开来,他的眼睛花了,手头的剑慢了一瞬,长杆尾部撞在他脚踝上,他顿时单膝杵地,手头长剑插进了地里,支撑着身体。
脑袋里还在轰鸣,神经已经麻痹。
疾行鬼站在他面前俯视着他,手头的钛叉高高举起
林泓瞪大了双眼,梦里的场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不行。
他的身体快过他的思绪,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已经冲了过去。
印光双手合十,闭上了双眼。
时间顿时像凝固了一般,四周归寂。
林泓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管不顾地冲上去,眼前的光景锁定着一个人,在晃荡着,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避开那长杆扑上去的。
他站到万古川的面前,把他的头护在怀里,背对着那锃亮的钛叉。
万古川完全没有料到,理智的弦猛然断裂,他要疯魔了,他伸出手臂横在眼前人的后腰上,把人往自己怀里按。
钛叉带着破风之声挥了过来
他们在时间的夹缝里角逐。
这一次,必定会有一个人血溅当场。
钛叉是冷漠无情的毒蛇,张开血盆大口,尖锐的牙齿却悍然撞在了一道金光之上
金光横扫
黑夜大亮
劲风席卷
周围的火光被瞬间吹灭了
钛叉飞了出去在空中打着旋,几丈之外,斜插进地里
疾行鬼也被朝后掀翻了出去撞在地上,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哀嚎,消失在原地。
林泓跌进万古川的怀里,被紧紧拥住。
在他的背后,半空中悬浮着一个金色的雕牌是胡斩的那枚护身符
“见佛骨如见佛陀。”印光睁开了眼睛,双手掀起衣摆跪在地上,顶礼膜拜,“我佛慈悲。”
林泓在喘着气,心跳扯得胸口都在疼,脑子里嗡嗡地响,“佛骨”二字却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原来胡斩那块护身符是佛骨难怪他在楼船上看到时,觉得它越看越不像黄金了。
今日算是捡回一条命了。
周围的金光慢慢黯淡,收拢,缩回那一枚悬浮的金色佛骨上。
万古川拥得更紧了。
铁臂箍着林泓,一手横在腰际,一手揽过肩头,体温要把怀中人点燃,胸膛起伏着。
林泓感觉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林泓下巴磕在他肩上。心依旧跳得很快,是吓得不轻吧,可为什么轻飘飘的有些痒。
他笑了一声,“不用这么感动吧”
这是感动的拥抱吗
带着险些失去的恐惧。
带着失而复得的珍惜。
这分明是充满爱意的拥抱。
林泓却没有往那一层想,毕竟这世上,像顾云树这样的在少数。
他怎么会往那一层想。
就连自己为什么冲上来他都没有细细想过,几次相护,礼尚往来。
万古川还沉浸在方才的恐惧里,要魔怔了,要气死了,想狠狠地在他肩膀上咬一口,可他又舍不得,憋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林泓从他怀里挣出来,看向他。
伸手撩了一把他额头上被汗水浸湿的碎发,笑道“没事了没事了,还活着呢,看吧,林头儿说了会罩你的。”
整齐的眉宇,清澈的眼睛,睫毛纤长,笑得眉眼弯弯,挺直的鼻下,淡粉色的唇衬着皓齿。
万古川手撑到地上,很想吻他。
佛骨带着一泓金光飞到了天上,消失在夜色里。
“你的晦气来自于今日你该亡命钛叉之下。”印光从地上站起身来,看向林泓。
“疾行鬼斩杀恶人,你让恶人得恶报,你得这佛骨,是因;今日佛骨从疾行鬼的钛叉下护你,是果。因果了却。”
“你说的佛气是来自于佛骨吗”林泓把万古川从地上拉起来,把他的胳膊架到肩上。
“正是,”印光看着林泓,“你现在没有晦气也没有佛气了。”
林泓回忆了一下,第一晚,他去找吃的时,没有带腰包,而佛骨在腰包里,腰包在房间里,还放在贴着墙的桌上与万古川一墙之隔,所以疾行鬼没有杀他。
那日暴雨时,他带着佛骨,所以疾行鬼在他们出去后才现身,井且还退走了。
都是在畏惧佛骨。
林泓四望了一眼,“疾行鬼死了吗”
印光摇头,“佛陀不杀生,自然不会杀鬼,他逃了。”
“还会再来”林泓警钟大响,真的受不起它的厚爱啊。
印光双手合十“随性。”注1
林泓艹。
林泓担心万古川的伤势,“不跟你说了,走了。”
直到林泓蹲在万古川面前给他包扎腰上的伤口,万古川都是沉默的。
林泓抬眸看了他一眼,万古川正好也在看他,四目相对。
林泓笑道“怎么吓傻了”
“是啊,被你吓傻了。”万古川伸手,捏住他翘起来的一缕头发,轻轻碾了一下。
林泓觉得有些痒,把他的手刨开去,“别捣乱,背上还有一处呢,转过去。”林泓站起身来。
万古川坐在凳子上,听话地转了过去。
林泓看着他背上纵横的这一条长口子,皱着眉头,直抽冷气,一边啧啧啧一边骂疾行鬼,“鬼欺人,癞蛤蟆。”
万古川挑起一边眉。
一盏烛光在屋里摇曳,幽幽暗暗。
微凉的指腹无意碰到背上的肌肤。
万古川微颤。
林泓以为他是疼了,“疼吗”
“不疼。”
“不疼抖什么”林泓俯身,吹了吹他的伤口。
垂下来的长发拂过万古川的腰际,气息就喷在他背上。
像是要俯身吻下。
烛火过于昏暗了。
万古川气息一沉,出声制止了他,“林泓”
林泓一怔,“怎么”
万古川沉默了一会儿,“快包上,我冷。”
“好吧,那你别怕疼,别抖。”林泓起身,扯开了纱布,“我轻些。”
“好。”
林泓打了一个哈欠,用指节擦去眼角挤出来的眼泪。
清晨,两人又开始在寺庙转悠了。
由于林泓的包扎技术太差了,万古川穿上衣服背上就拱了一块,手臂看上去也是一边粗一边细,林泓想笑又不敢笑。
“你的伤真的没事不用休息吗”林泓问他。
“无事。”万古川道。
再加上万古川一本正经说“无事”,林泓憋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万古川“”
这方正笑着,那一方却传来了哭声,林泓顿时不敢笑了,“怎怎么了”
一个中年女人穿着素缟,面容极其憔悴。
脸色苍白带青,唇色失血干裂,眼睛里布满血丝。
要不是有人扶着她,林泓都要以为她是鬼了。
女人被侍从扶着,几乎全身的力气都要压在他身上了,哭得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不住抽噎,手指抖着指着印光,声音嘶哑,咬牙切齿“妖僧妖僧”
“为什么为什么”女人发疯了似地嚎啕大哭,歪歪斜斜走向印光。
挣脱扶着她的小厮,扑过去揪住印光的衣领,结果没有抓稳,脚下无力,整个人歪坐在地上,“为什么为什么”
印光要去扶她,她一把扇开了印光的手,“别在这里假慈悲了”
她崩溃了。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诅咒我的丈夫你为什么要诅咒他”女人的泪腺已经快要榨干了,泪还在流,仿佛下一刻就要泣血。
她扯着印光的衣摆,歇斯底里,“就是因为你诅咒他,他才落进了山道里尸骨无存都是你”
林泓皱了皱眉,这不是印光说的,那个打他的男子会得到的恶报吗
看来这是他的妻子。
“我没有诅咒他。”印光双手合十,掩过眼底的悲切,为他作恶而悲,“因果如此。”
“因果因果”女人松开了印光的衣摆,手开始发抖,“我劝过他了我劝过他了”
女人呼吸急促起来,顿时呕出一口血来,鲜红的血在她白色的丧服上绽开。
“夫人”她带来的丫鬟和家仆惊声叫起来,场面混乱起来。
女人发狂地去掸开那血,血却蔓延得更开。
这衣服废了。
点滴污浊,要用一身素缟去偿还。
林泓和万古川被挤到了外围。
林泓看着那女人失魂落魄地被抬走,忍不住骂那个男人。自己作恶得报就算了,还害得家人这么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七夕快乐嘿嘿嘿
注1明佛论随缘是顺应机缘,任其自然。
随性依随自己的心情,不迎合,不造作,按照自己所思所想而行事
德怨要怎么报是个人层面的你对我不好,我是要对你好还是对你不好和更高层面的善恶报应它是不一样的哈
不能把佛祖度众生脱离出佛教的世界观
佛教世界观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做坏事就得变饿鬼,就要下地狱
佛祖就希望众生都不要受这个苦难,归根结底就是叫他们不要去做坏事就不受这苦了。
不是说他做坏事了还要让天道别惩罚他,不是的,恶有恶报是客观存在的,佛陀也认可,是要告诉他不做坏事就不会受罚了,给他的心灵来个升华
恶人做坏事得恶业报,下地狱、变饿鬼佛祖度化
向善了解脱轮回、
根据做的恶事来投胎
〈
不向善,死不悔改继续受惩罚
整个体系的善恶观和我们当今是一样的呀,举个例子
一个人犯罪了,好的,您进监狱吧您,然后我就隔着监狱铁栏子劝他佛祖深入地狱可能会进去,我不敢,我就不进去了哈,“哎呀,你怎么能做坏事呢看吧看吧遭报应了吧,你不做坏事你不是就不用受牢狱之苦了所以你做什么坏事啊你,看把你闲的,你以后还是多做好事吧。”
他一听,嗯,有理
刑期满了,他出来了,好的,他内心得到了升华,不做坏事了,反而做好事了
惩罚后一个教化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