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赶上下班晚高峰, 路上堵了会车。

    蔚颜赶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车子在小区门口那块停下，长岛帮忙把行李从后备箱提出来, 垂着眼睛看向她。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小姑娘还是短发, 这会已经能披在身后, 或是扎起一个漂亮的马尾了。

    “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长岛看了眼后面的那间独栋别墅，慢条斯理开口，“有什么解决不了的，给我打电话这点面子，你爸应该会给我。”

    蔚颜点点头，说了句“好”。

    挥别了小渝与长岛，她推着箱子, 一个人往家的方向走去。轮子在地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蔚颜忐忑的心, 也在站在家门口的那一刻, 提到了最高峰。

    赵叔明显是收到消息, 先行在门口等候。

    这会看见她的身影, 连忙大步走过来，接过她手中的行李。

    蔚颜“现在怎么样了”

    赵叔面露担忧的看了眼屋内, 摇了摇头。

    她的心，也紧跟着一沉。

    推开小院的围栏，蔚颜轻手轻脚地穿过花园，踏进一楼庭下的门廊。

    客厅的门半掩着。

    通过缝隙，隐隐可见两道身影。

    蔚晋然站在对面，手里不知道握着什么，满脸尽是恨铁不成钢的怒意。她换了个角度, 探向对面。蔚也则是垂着眼跪在对面，一言不发。

    此次此刻的这个场景，并未能解决蔚颜的困惑。

    她深呼了一口气，抬手刚准备推动这扇门。

    只觉得自己的肩处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蔚颜回头一看，是李嫂。

    后者示意她，先跟着过来一趟。

    蔚颜犹豫了会，看见屋内确实没有再说话继续吵下去的迹象，抬脚跟着李嫂，暂时走到了一旁。

    李嫂拉着她，去了一旁的小房间。

    将自己刚刚听到的东西，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听蔚总说，小也压根没去s大上学。”

    李嫂说的第一点信息，就让蔚颜整个人愣了下，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圆眼睛，口中重复了一遍对方说的，下意识做出来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反驳“怎么可能”

    “是啊，我在旁边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蔚总一向注重你们的成绩，更是对小也少爷给予厚望，希望今后能帮忙接管公司，怎么可能允许他这么做。”

    她叹了口气，“不过小也之前一段时间经常不回来，我也觉得有点奇怪现在这个谜题总算是揭开了。”

    蔚颜“他去做什么了”

    “好像说是在外面找了个公司，签约做了艺人唉，年轻人的东西我也不太懂，大概听蔚总就是这么说的。”

    “怎么从来没听他提过”

    李嫂“这孩子怎么可能说啊。他要正儿八经地说出来，家里第一个出来反对的，就是蔚总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呢。”

    “”

    也是。

    蔚颜沉默了会。

    她的反应已经从一开始的惊讶，转为了接受。

    父亲在给予她高度自由的同时，同样也给予了蔚也枷锁。让他好好的按部就班的读书，按照父亲个人意愿填了志向。

    在一贯接受的平静下，也不知道蔚也萌生过多少这种念头。

    过往的这个暑假其实萌生过很多与这类信息有关的迹象。蔚也遮挡得并不好，甚至当着她的面还漏过馅房间内播放的音乐也好，藏在身后的报名表也好

    如果她要是早点发现就好了。

    甚至，她突然想起自己与程满微博互关的那天，蔚也接过她手机，看见程满姓氏莫名其妙停顿的那几秒。

    那几秒，蔚也在想什么呢

    如果是她认为的那个意思的话

    小姑娘掏出手机，点开与程满的对话框，给对方发了条消息。

    蔚颜你认识蔚也么

    程满回复得很快在练习室碰过几次面，朋友介绍我们认识过。但是不熟。

    程满怎么了

    果然如此。

    问到自己预料中的结果，蔚颜没能如想象般这么轻松。

    她心情复杂地盯着“练习室”这三个字，异常沉默地捏了捏手机壳边缘。

    隔了好一会，蔚颜才给程满发了回复。

    其实也没什么。

    她说，就是今天突然得知弟弟搞了个大动作，不声不响地去做练习生了，心里还挺震惊的。

    收起手机。

    蔚颜摘下斜跨的包递给李嫂，麻烦她上楼帮忙放回卧室。

    她则是做好了点决定，折身重返回客厅那块，无视了里面人开口的一堆说教，径直推开了门。

    具体场景与她想象中的，八九不离十。

    这会蔚晋然从扔在沙发上的黑色双肩包里翻出什么，劈头盖脸的往蔚也脸上砸过去

    少年挺直脊背跪着，躲也不躲。

    纸张有一半砸到蔚也脸上，另一半纷纷扬扬地在空中飘落。蔚颜随手接了一张，扫了眼，发现这是份公司的经纪合约。

    公司名字也挺耳熟。

    是之前同程满他们一起去面试，听现场的小姐姐提起过的象知娱乐。

    原来她们口中那个长得很帅很有潜力的新人

    就是自家弟弟

    蔚颜“唔”了一声，走进来的动静与丝毫不畏怯的态度成功吸引到一站一跪两人的目光。

    在看见女儿的那刻，蔚晋然脸上的神情终于有所缓和，但说话口吻仍旧没改得过来，一副教训人没成功，濒临爆发强行又被压下的状态。

    “小颜回来了。听长岛说，你跟他们去学拍外景了，学得怎么样”

    蔚颜一点点抿起唇，“挺好的。”

    “挺好就行。”蔚晋然敷衍地冲着她点点头，“先上去吧，爸有点事要跟小也处理一下。”

    “”

    蔚颜脸上最后一点表情都收敛起来。

    她盯着蔚晋然的脸看了一会，脑海里蹦出点关于之前的回忆。

    挺熟悉的套路。

    蔚颜有点恍惚的想起来，他跟施韵吵架的那一天，前者似乎也是这样，对着刚放学回家的她，先岔开话题问她过得怎么样，又示意李嫂带她上楼。

    怕是等她应完这个问题，蔚晋然又会和先前一样，找个理由支开她，让自己先回卧室。

    仿佛在这个家里，蔚颜才是那个置身事外的人。

    可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小时候因为确实什么也不懂，就这么被引导上了楼，造成的后果已经让她对雨天tsd了十几年可现在呢，争吵就这么在她眼前发生了，蔚颜不可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不去管的。

    更何况。

    蔚也第一次对自己的人生展现出了点想要自我规划、去做点喜欢的事情的念头，她这个姐姐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希望破灭，永远被固定在那一方天地里，不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他还那么年轻呢。

    蔚颜走到蔚晋然跟前，眼睛弯弯地笑了一下，说话的语气却没了平时的那点软。

    “我就暂时不上去了。”

    她说，“小也犯什么事了，您日理万机回来，专门腾时间训人”

    蔚也看见自己视线范围内多出现一双小白兔拖鞋。

    小姑娘个子不高，拉着手示意他别跪着了，先起身，随后背对着蔚也站着，双腿并直合拢，毫不畏惧眼前男人的施压，将他护在身后。

    蔚也抬起眼睛。

    到还挺像小时候玩游戏老鹰捉小鸡的时候，她张开手臂挡在他面前的样子。

    蔚晋然本来还想支开她。

    后来一看蔚颜态度坚决，明显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不愿意离去的。蔚晋然拗不过她，在沙发上坐下，开始讲整个事件的始末。

    蔚晋然跟李嫂复述得差不多，但比起旁观者的角度，增加了点更为详细的事件细节。

    蔚也没去上学，瞒着家里签了个经纪公司，去做练习生。因为住在公司宿舍，整天基本练习室度日，跟在不在本地、在学校读书学习的状态差不多，家里也就没人怀疑。

    蔚晋然有次视频通话甚至觉得这小子还瘦了不少，电话一挂想也没想给人多打了三千块钱生活费过去，让他在外地好好照顾自己，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事情契机，就出现在这次bze101的面试上。

    蔚家生意做得挺大，各行各业都有渗透，因此，蔚晋然认识的的人脉也不少。

    有不少叔叔伯伯，甚至是看着蔚颜和蔚也两个人长大的。

    因此，节目面试成绩一出来，圈内投资这节目的老总一看到选手名单上有自个熟悉的名字，出于好奇，就跟节目要了份详细资料看了眼，发现这人，就是蔚晋然他儿子蔚也后，还以为他有让儿子做艺人的打算，更是亲自打电话过来祝贺。

    至此。

    事情暴露

    蔚晋然跟着对方弄清楚详细，联系人脉找到经纪公司负责人，索要了舞蹈工作室详细地址，从练习室把人带了回来。

    听到这里，蔚颜萌生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蔚也真的是长大了，有了自己主观和想法，这是好事儿啊。

    她自己萌生摄影想法，都来源于大学期间的社团活动。虽然还不知道他想做练习生的契机是什么，但少年付诸行动，不仅勇敢去做了，而且做得还相当不错。

    bze101面试时，她可以跟在旁边，全程看见一个下午进去了多少人的。

    杀出重围，甚至都不是正儿八经学唱歌跳舞的。

    可见蔚也绝对是有天赋在的。

    她别过身，看向蔚也，悄悄搁他眼前竖了个大拇指，轻轻一笑，随后转回去，继续听蔚晋然的念叨与抱怨。

    “颜颜，我对这小子的要求你也知道。”蔚晋然铁青着脸，从刚才说到现在，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我今天放句话在这里他想去做偶像，想去学唱歌跳舞，除非他不认这个家，不认我这个做父亲的否则他想都别想。”

    对方显然还有怒意。

    就在这时，蔚晋然口袋里一通电话暂时终止了这场纷争。

    他冷着脸听完电话，在走之前，对蔚也甩下一句话“我喊你赵叔没收掉你手机、身份证和银行卡。你就给我好好的在家反省，哪都不许去。”

    看着父亲匆匆离开的身影，蔚颜跟着松了口气。

    她一张张拿起散落一地的合同。

    蔚也杵在原地没动，垂下眼睛说“别捡了。”

    “捡了也没用。老蔚的态度你也看见了，我根本去不了节目。”

    蔚颜没听他的。

    她弯着腰，对着上面的文字内容与页码，认真将纸张按原先的页数放好，竖着叠起，在桌子上对着纸张边缘码放整齐。

    “你这就准备放弃了”她问。

    “不然还能怎么办”

    蔚也一副自暴自弃地模样，“我不是你，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老蔚的支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少年顿了顿，低垂着脑袋，烦躁地将手指插进发缝。

    “要是妈还在家，有个人能管管老蔚就好了。”

    “”

    提到施韵，蔚颜心里也挺难受。

    当晚，蔚晋然又亲自回来了趟，收走了蔚也带回来的包，与一切可以与外界取得联系的东西。

    看得出来，老蔚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晚饭，李嫂做了一桌子菜，蔚也也没什么胃口，动了几筷子就回了房间。蔚颜看着餐桌两边空荡荡的三把椅子，筷子戳着米饭，没缘由地也跟着难受起来。

    其实她也挺想施韵的。

    那天走掉后，施韵就没再与他们有过联系。年少不懂事的时候，蔚颜还追问过蔚晋然妈妈去了哪里，妈妈怎么不回来了。

    蔚晋然即使对他们再好，处理这种问题的解决方式，依旧只有两个。

    一、买礼物。

    二、带他们去吃好吃的。

    她早就该习惯了。

    吃完饭，放下碗筷。

    蔚颜收到了条消息。是长岛发来的。

    长岛我后天得去趟外地，但星悦娱乐之前就定了一天半的拍摄任务。明天下午来一趟工作室，跟一下流程与策划，后天帮我顶班拍摄一下。

    看见星悦娱乐那四个字，小姑娘心情稍微变好了些。

    扫到后面，又瞧见“顶班拍摄”，眼睛倏地一下亮起来。

    这意味着她可以独当一面自己跟流程啦。

    蔚颜g的人吗

    长岛嗯咯。要上节目了，拍点新的物料。

    蔚颜好

    长岛那就这么说好了，记得来。

    收起手机。

    蔚颜想起什么，走到二楼，敲了敲蔚也的房门。

    敲得力道轻轻柔柔的，一听就是她。

    隔了两三秒，里面传来少年一声沉闷地疑问“怎么了”

    “我明天要去工作室拍摄。”

    “哦。”蔚也走过来，慢吞吞地打开门，显然兴趣不大，“都拍过多少次了，这不是很常见的事”

    “哪有很常见。”

    蔚颜辩驳了一句，又问他“你要不要偷偷溜出家门，跟我一起去看看。”

    蔚也懒散散抬起眼“怎么，这就想好了要帮我找下家啊”

    “”

    蔚颜语塞了几秒，视线看向别处，小声补充了一句，“拍的是星悦娱乐的人g那几个，程满也在其中。”

    听到那个名字，蔚也脸上浮现了然的神情。

    “哦，原来是带我去见姐夫”

    “”

    小姑娘的脸一瞬间变得爆红。

    雪白的皮肤点上几分绯红，她的表情明显有一瞬间因为害羞与窘迫沾惹上几分恼意。

    “别瞎说。”

    蔚颜很快拉下脸，红着耳尖，面无表情地告诉他他“六万粉的摄影博主帮你拍几张公式照，爱去不去。”

    “去啊”

    “这么好的福利千年难遇，我赴汤蹈火都得去。”

    少年低低嗤笑了声，抬手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拍了拍，“顺带作为娘家人把把关。”

    “”

    蔚颜藏在发梢里的那截耳尖红的快要滴血。

    她小声嘟囔了一句“都说了不是了”，转身回房间，跑得比兔子还快。

    蔚也明显不太相信的微挑起眉。

    他本来就是随口一诈。

    怎么小姑娘落荒而逃的背影看着像真的两人发生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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