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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相求(修字)
    顾念着她的腿伤不能吹风,皇帝倒也没有继续留她,放了她回去。

    出了门时,庭中的血迹已被打扫干净,一切又恢复如常,仿佛这场血腥只是她的错觉。

    染秋跟在她旁边目睹了一切,忽然对这位陛下有些改观,忍不住小声地问她“陛下,这是在为您报仇吗那那这样看来,陛下对您似乎是上了一点心的。”

    听见她的话,柔嘉脚步一顿,微微有些出神。

    他是为了她报仇吗

    柔嘉也有些拿不准,但被他抱住时,她最直接感受到的是他眼中的占有欲。

    就像一个心爱的东西被别人碰了一下,他觉得受到了冒犯,不能容忍任何对他掌中之物的觊觎。

    她曾经以为皇兄大约只是想折辱她,等到他发泄完也许会厌恶她,从而放过她。

    可从他如今的偏执看来,他的东西即便是不要了,也不会容许任何人触碰。

    她难道要永远困在这深宫之中吗就像猗兰殿中曾经的那位亡国公主一样,一辈子都活的见不得光,连生了孩子,也要记在别人的名下

    如今太后又逼着她嫁人,她如果真的嫁了,皇兄又会怎么对待她的夫婿呢

    是寻个由头将她的夫婿外放,让她独守空闺同他偷情,还是找个由头杀了她的夫婿,干脆让她做一个寡妇呢

    他是天子,为所欲为,做出哪一种决定柔嘉都不会意外。

    纸包不住火,随着流言一天天传开,她大约也会赴了她母亲的后路,被看做是勾引兄长的妖女,被各种离奇的流言指责。而最让她担心的是桓哥儿,这些事万一瞒不住,到时候他又会怎么看她这个长姐呢

    愤恨,厌恶。还是觉得耻辱

    柔嘉一想到桓哥儿会对她流露出这种情绪,便心痛地几近窒息。

    她攥紧手心,站在台阶上透过重重的宫门,眺望着外面的万家灯火,才终于喘过一丝气来。

    染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由得心里一惊,环顾了四周没人,才压低了声音问她“公主,您您是想逃出去吗”

    柔嘉看着那宫门外的广阔天空,有些向往地回了一句“不可以吗”

    她原本就不是宫中人,阴差阳错被困在宫里这么多年,早已经厌倦这种如履薄冰的生活。

    她说话时临风而站,衣袂翻飞,和整座巨大的宫殿相比无比的纤细和渺小。

    染秋远远地看着不由得揪着心“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当然希望您能活的轻松点,可六皇子怎么办他的病迟迟不好,根本就见不了外人。您若是走了,他在这宫里”

    染秋说到这里忽又住了口。公主之前为了保住六皇子已经牺牲很多了,难道真的要她搭上一辈子吗

    她心疼六皇子,但是更心疼一直在他前面遮风挡雨的公主,于是只是扭过头抹泪,没再继续说下去。

    “桓哥儿。”柔嘉默念了一句,仿佛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来,将她刚燃起的希望又彻底浇灭。

    她当然不能放弃他,但若是继续留在这宫里,等他知道一切再因此受了刺激也是她的罪过。

    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带着他一起走。

    但他不肯见外人,又容易受惊,万一在逃跑的路上闹出什么动静,那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柔嘉攥紧了掌心,沉思了许久只说了一句“我不会放弃桓哥儿,我会想办法带他一起走。只是在走之前要想办法先治好他的病,至少不能像现在这样胆小,受不了一点惊吓。”

    一旦萌生了心思,这些念头便像藤蔓一样铺天盖地的蔓延开。

    她仿佛已经看见带着桓哥儿一起到江南的山林隐居,过着桃花流水,种豆南山的自在生活,又或者是去塞上也行,看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若是能遇上个不嫌弃她们的人,兴许还可以结一段连理

    然而一回到阴冷的大殿里,躺在那张床上,梦里的江南和塞上在皇兄一出现后,便骤然消散。

    皇兄阴沉沉地看着她,冷笑了一声,随手丢了一个东西过来。

    隐约间听到些骨碌碌的声音,她头皮发麻地向下看,一定睛才看清是个血淋淋的人头赫然是她那刚找的夫婿

    柔嘉被吓的惊叫着醒了过来,惊魂未定地大喘着。

    平复了许久,她觉着袖子被拉扯着才回过神来,一偏头,入眼是一张极为天真的脸,桓哥儿不会说话,口中只是发出着“啊,啊”的模糊声音,一声一声极为焦急地喊着她,试图把她从梦魇中叫醒。

    直到看见她睁开了眼,他那扭的像一条虫子一样的英气的小眉毛才慢慢舒展开,踮着脚尖努力用袖子去擦她额头上的汗。

    柔嘉看着他什么都不懂,只会一个劲儿的亲近她的样子,噩梦才慢慢平复下来,一点点拿下了他的手,包住他小小的掌心轻声安慰道“姐姐没事,姐姐只是只是做了噩梦罢了。”

    桓哥儿鼓着腮,对这打扰姐姐休息的噩梦很是生气,用力地挥着袖子要帮她驱赶走。

    春捂秋冻,柔嘉没经验,不敢给他随便减衣服,因此他现下仍是穿着冬天的夹袄,整个人被棉衣裹的圆滚滚的,吃力地挥了一会儿手,脸上便热的通红,看着格外可爱。

    柔嘉被他这傻气的举动逗的笑出了声,连忙握住他的手,把他拉进怀里“好了好了,姐姐知道桓哥儿最关心姐姐了,桓哥儿真厉害,让姐姐做噩梦的小鬼已经被赶跑了。”

    萧桓听到她的夸奖有些害羞,脸上立马就浮出一层薄红。

    柔嘉摸了摸他的汗,伸手替他减一些衣服。夹袄一脱,没了那么多束缚,他整个人就像个小太阳似的,暖烘烘的。

    柔嘉替他换着衣服,动作一顿,才发现弟弟已经被她养的又长大了不少。

    仅仅一个冬天,他的裤子已经短了一个指节,整个人虽还有些胖墩,但是长手长腿的,和皇兄的体格颇为相似,看着将来估计也会像皇兄一样高大。

    柔嘉欣慰之余,一想起昨晚的决定又不禁有些忧心。

    他越长越大了,但是病症却还是像从前一样,极为怕生,这样的他怎么跟着她长途跋涉逃出这脏污的皇宫呢

    她微微敛了神色,摸着他的头试图劝解道“桓哥儿,今天天气很好,我们一起去御花园放风筝好不好”

    放风筝桓哥儿是很高兴的,但是一听到要出去,去御花园,他又有些为难,指了指外面的院子,眨着眼看着她,意思是在院子里放风筝不出去不可以吗

    柔嘉摇了摇头,耐心地劝着他“院子里太小,放不开,御花园很大,现在是春天,很多花都开了,还有蜜蜂,蝴蝶,桓哥儿不是最喜欢春天吗,我们一起去御花园看看好不好”

    桓哥儿犹豫了一番,小跑着出去了片刻,又捧着一大捧玩具回来,九连环,小木马,还有一副字帖全都摞到了她的床边,眼巴巴地看着她。

    “桓哥儿是想说不出去,让我们一起待在房间里玩这些吗”柔嘉仍是好脾气地问着他。

    桓哥儿连忙点点头,将他最喜欢的小木马递到她手里。

    柔嘉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神心间滑过一丝不忍,但现在纵容他,反而是害了他,他必须得学会和别人接触。

    于是心硬地收紧了手,反手又将那小木马推了回去“姐姐不要,姐姐对这些东西已经不敢兴趣了,姐姐现在只想去外面走一走,要不要跟过来你自己决定。”

    她说着便不再看他,径直起了身,一步步朝门外走去。

    从她推开那木马的一刻起,桓哥儿先是震惊,然后看着姐姐真的不再看他了,又觉得有些委屈,抱着小木马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床边站了许久,希望她能像从前一样心软。

    可是没有。

    姐姐好像真的忘了他一样,一个人自顾自地收拾东西,又东挑西选,选了一个色彩极为艳丽的五彩鸟,脸上微微笑着拿着走出去。

    桓哥儿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委屈地快哭了,他想叫她停下,可是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什么声音,只好伤心地眼泪啪嗒啪嗒地直掉。

    眼看着她要走过院门了,还是没回过一次头,桓哥儿看着那道院门犹豫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丢下了木马朝她小跑着过去,一把抱住了她的腿。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手臂已经很有力了,柔嘉被他这么冲过来一抱,险些站不稳。

    她方才也没什么把握,一步一步走的极慢,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萧桓对她的依赖罢了。

    真的被他抱住的时候,柔嘉那一刻心情极为复杂,她既高兴桓哥儿愿意为了她克服恐惧,又不禁有些担忧他太过依赖自己。

    但一低头看见他哭的一抽一噎的,柔嘉到底还是有些心软,拿着帕子俯着身一点点擦干他脸上的泪,最后摸了摸他汗湿了额头哄了一句“出来就好,别哭了,跟姐姐一起走吧。”

    擦干了眼泪,萧桓看着那高高的门槛还是不敢迈,张着手想让她抱过去。

    柔嘉却是温柔而坚决地摇了摇头“门槛不算高,以后凡是你可以迈过去的,姐姐都不会再抱你。”

    萧桓听了她的话愣在了那里,似是不明白姐姐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狠心。

    柔嘉动了动唇,可他年纪太小,说出来也无法为她分担任何压力,于是只是敛着神色,眼睁睁看着他试了好多次,才终于迈过去。

    整整一冬,萧桓几乎都没出过门,此时一走在着陌生的皇宫里,他看什么都觉得害怕,害怕中又有些好奇,攥着姐姐的指尖躲在她身后不敢抬头。

    一路上遇到了很多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还有巡逻的侍卫,每当他们经过行礼时,萧桓立马便缩的更厉害,躲在她的袖子后面。

    一连几次,柔嘉终于有些忍不住把他扯了出来,决定好好给他讲一讲这宫里的人群和等级。

    “桓哥儿,你不用怕,你是皇子,这些穿粉衣服的,蓝衣服的都是宫中的侍者,是需要向你行礼的人,你不用躲,这宫里大部分的人都是这样,除了”她声音顿了顿,“除了那个穿明黄色衣服的人,你见到他的时候,要乖乖地低着头行礼,不要惹他生气知道吗”

    萧桓隐约记得那个很严厉的人,乖巧地点了点头,这才没那么缩着,终于能偶尔探出头看一看沿路。

    到了御花园,正是上午天气最好的时候。

    风和日丽,草长莺飞,不时有些太妃、太嫔在侍女的陪同下慢悠悠地逛着,间或还有几个皇族的年纪不大的子弟大约是随了父母进宫觐见,结伴在在花丛里拿着网兜扑蝴蝶。

    和同龄人相处兴许会容易一些,柔嘉想了想,便蹲下来指了指那花圃对桓哥儿说“你看那边多热闹,都是和你年纪差不多的孩子在扑蝴蝶,你要不要主动过去跟他们一起玩”

    萧桓听着那清脆的笑声定定地看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扑到她怀里。

    “这些都是你的皇姑,皇叔家的孩子,脾气都很好,你如果去了,他们一定会欢迎你的。”柔嘉细心地哄着他,又从叫染秋拿出了一包糖食递给他,“这是糖耳朵,你拿去跟他们分享一下好不好姐姐就在这里看着你,不会有人欺负你的。”

    萧桓看了看温柔的姐姐,又看到那边的几个小伙伴似乎也有些好奇地在打量他,终于也有些动心,柔嘉见状轻轻推了他一把,他才终于捧着一包糖耳朵走了过去,尽管走的很慢,一步三回头,但他毕竟还是过去了。

    那几个孩子都是柔嘉看着长大的,教养都极好,见到萧桓过去,十分妥帖地行了礼,又递给了他一个网兜,拉着他一起玩耍。

    萧桓一开始还有些放不开,但看到人家这么热心,有些不好意思地递了糖食过去,几个孩子一分食,立马便熟了起来。

    柔嘉远远地看着他们玩闹,心头的一块巨石总算移了开,站到了一棵粗壮的柳树下打算遮遮荫。

    可是脚步一动,身后的牡丹花丛里却移出个人影。

    “好久不见,柔嘉公主。”白从霜微微一福,叫住了她。

    她刚刚还在劝桓哥儿,可是一轮到自己身上,一想起自己和皇兄的那些见不得光的关系,再看到眼前这位可能成为皇后的人,又忍不住想退避,稍稍侧了身“白姑娘有什么事情吗”

    “这边有些嘈杂,公主可否移步对面的水榭一叙”

    她态度少见的亲近,越发叫柔嘉有些疑心。

    白从霜见她微微凝眉的样子,这才吐露了一丝内情“是有关您的婚事,太后娘娘叫我先来谈谈您的口风,这里人多眼杂,万一叫别人听到可就不好了。”

    她的婚事,为什么要白从霜开口

    柔嘉心里发紧,朝着花圃看了一眼,桓哥儿正和那些孩子玩的起兴,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头。

    快走几步移到了水榭,白从霜这才不卖关子,有些亲热地开口“是这样的,太后娘娘最近在为您寻一门亲事,恰好我的长兄进宫拜见,娘娘一打眼,觉着你们二人颇为合适,于是便叫我先来问问您觉得如何”

    她的长兄

    柔嘉猛然攥紧了手,脑海中出现了一张颓靡的脸,国宴的时候她曾经远远地见过一面,记不清具体面容了,只是那眼神隐约还记得叫人不舒服。

    “大公子不是已经娶妻了吗”柔嘉忍不住问她,她怎么说也是一个公主,总不能让她做妾吧

    白从霜听着她的语气笑了笑“误会误会,白家哪敢叫公主做妾我长兄的确娶过妻,但长嫂已经去世一年了,正室之位一直空缺着。”

    那意思是叫她做续弦

    可这位大公子的年纪如果她没推算错的话,大约大了她十岁还有余。听说是个有名的纨绔子,成日里眠花宿柳,放浪形骸,如今竟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了吗

    她还没卑微到这种地步。

    柔嘉敛了眉,平静地推拒道“多谢娘娘好意,也多谢大公子抬爱,只是柔嘉暂无婚嫁之意,怕是要辜负二位的好意了。”

    说实在的,要不是兄长像入了魔一样成日里惦念着这个灾星,白从霜又怎么会愿曾经出身这样卑贱的人踏入他们白府做妻。

    可这样的恩典竟然还被回拒,白从霜当下微微有些不快,讽了一句“公主,我们白家是累世的簪缨世家,真错过这一桩,您可就再难寻到这样的婚事了。”

    深宅大院里的腌臜事儿未必就比皇宫中的少,柔嘉抿着唇仍是不松口“柔嘉确无此意。”

    白从霜从前是京中一等一的贵女,入了宫后又得太后庇佑,从未遭过人当面这样彻底的回拒,当下便变了脸色,欲抬出太后来压她,可话还未说出口,对面的花圃里忽传来了一声嚎啕。

    柔嘉猛然回过头去,这才发现方才趁着她们说话的时候,花圃那边不知何时已经打起来了,远远地看见桓哥儿新换的蓝绸小褂被压在地上,她匆忙下了台阶快步朝那里走去。

    “你们在干什么,快松手”她焦急地斥了一声。

    可那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正打的火热,完全无视她的话,原先的几个孩子都已经远远地避到了一边。

    柔嘉仔细看了眼,才发现那掐着桓哥儿脖子的正是五皇子。

    萧盈怎么会过来了。

    柔嘉略略一想,便明白他一定是跟着白从霜过来的,看着桓哥儿被按在地上的样子,她又愧疚又心疼,怒斥了一旁干看着的太监“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拉开”

    可一听见声音,萧盈恶狠狠地叫了一声“谁敢动”

    那眼睛白珠子多,黑珠子少,看着没有皇子的雍容,反倒有几分亡命之徒的样子。

    小太监们大约是见的多了,连忙退后不敢去拉,柔嘉亦是有些古怪。

    眼看着他伸手又要掐桓哥儿的脖子,柔嘉顾不得许多,亲自上了前去挡在他身前“你做什么,你是要当众杀人吗”

    可萧盈年纪已经不小,平日里跋扈惯了,便是柔嘉亲自过来,他也丝毫不放在眼里,翻着眼白反过来还要拿头来撞她。

    柔嘉心里一悚,连忙闪身一避,萧盈一个趔趄没撞到她,反倒自己栽倒在了地上,额头一磕,瞬间便鼓起了一个大包。

    他摸了摸额,一丝鲜红的血顺着他的太阳穴流了下来,登时便愈发狠戾,指着柔嘉大吼道“你敢推我”

    明明是他自己撞人不成才摔倒,怎么反成了她推的了

    柔嘉护着桓哥儿,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众人都看着呢,五皇子你不要倒打一耙。”

    萧盈大约是做惯了这种事,当下扬了扬下巴“就是你推的,他们都看见了,不信你问,你如果不向我赔礼,我就要去告诉母后,让她来罚你”

    他说着,一个个地走过那些小太监面前,众人纷纷低了头,喏喏地称是。

    他身边的那个嬷嬷也不分青红,一脸凶相地看着她“柔嘉公主,您怎么能伤害五皇子呢”

    晚到一步的白从霜更是连问都不问,张口就指责她“公主,你一个已经及笄的大人,这般欺负一个小孩子实在是令人不耻”

    柔嘉被他们一唱一和搅和的又生气又想笑,干脆不再理会,只是俯着身检查了一番桓哥儿“没事吧”

    桓哥儿新换的衣服上满是泥水,头发也被扯的乱糟糟的,脸颊上,脖颈上还有掐痕,整个人一副又惊恐又害怕的样子,躲着身不让她看。

    柔嘉没想到只是眼神离开了片刻竟会出这么大的事,心中也满是愧疚,细声细气的安慰他“是姐姐不好,姐姐下次不会再离开了,一定会好好看着你。”

    可萧桓一听见还有下次,登时便愈发害怕,抱着头蜷成一团,细声地尖叫。

    “没下次了,没下次了”柔嘉连忙改口,没想到自己的好意会刺激到他犯病,担心的上前想抱住他哄一哄,然而她一靠近,却被他一把推了开,后腰撞到了柳树突出的树干上,疼的她轻轻叫了一声。

    一旁的萧盈看见他们姐弟这幅狼狈的样子,拍着手直叫好“傻子,杂种你们活该,我要回去告诉母后去,让她来惩罚你们”

    柔嘉眼见着他要反咬一口,忍不住想去拦下,可一走动,腰上一阵阵的疼,不得不扶着树站着歇一会儿。

    萧盈见了血不但不怕,反倒有些兴奋,几个太监跟都跟不上,眼看着他要冲出花圃的时候,前面忽然多出一个人,他一头撞了上去,又撞到了伤处后仰着跌了回去。

    两次叠加,撞的他又疼又怒,正张着口准备大骂,可一睁眼看清来人,顿时便吓的消了声,仿佛冻住了一样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皇帝皱着眉看了一眼大氅沾着的血迹,厌恶的径直解了开丢在了地上,又擦了擦手,才冷冷地看着他“怎么,又想恶人先告状”

    他说话一贯简洁,但短短几个字便对刚才混乱的一切做出了判定。

    萧盈看着他来的方向,才发现他方才一直站在上方的栏杆处,把一切尽收眼底,当下再不敢胡说,连忙跪在地上求饶“皇兄,是臣弟做错了,臣弟臣弟只是气不过而已”

    “气不过,你有什么可气的”

    皇帝淡淡地扫了周围一眼,远远地看见她扶着柳树站着,衣服下摆上还沾着些泥迹,眉头不由得皱了起。

    “臣弟是被那个小杂种绊了一下才忍不住回手,臣弟不是故意”

    “杂种”

    他的话没说完,皇帝像是发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忽然笑了一声。

    明明是在笑,但他的笑声里却透着掩不住的讽刺和冷意,萧盈猛然抬起头,有些惊异地看着他。

    一旁的白从霜亦是有些不平静,温着声开口劝道“陛下,五皇子年纪还小,兴许是被嘴碎的小太监教坏了几句,等从霜回去禀给太后,一定会重重地罚这些口无遮拦的奴才们。”

    五皇子是她做主带出来的,他禁闭刚解,落了水还没好透,万一又被罚了,她实在没法跟太后交代。

    萧盈也趁机求饶“对,对,都是他们教我的,我没有这个意思”

    “他们教的”皇帝俯着视线,一扫过那张尖嘴猴腮的脸,脸色沉的像暴雨前的天空一般,“朕看你是说谎成性,不见棺材不掉泪,简直是心肠狠毒,不堪大用的鼠辈”

    他一字一句,极为用力,不啻毁了他的未来。

    众人皆是一惊,萧盈更是脸色煞白,可皇帝却沉着声又吩咐了一句“来人,把他送去慎刑司,让张宝善好好审一审“

    白从霜一听要将皇子送去慎刑司,立马便跪了下来“陛下,万万不可,五皇子的病还没好,受不了这么折腾,请您念在太后的面子上饶过他吧。”

    “母后那边有朕在。”皇帝沉着脸,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冷冷地转向她,“表妹,你既这么关心他,连问都不问就维护他,你不如也跟着他一起去一趟”

    白从霜一听他连自己也罚,脸色顿时便白了下来,连忙摇头“从霜也是太过心急了才误会了,柔嘉公主,是从霜的不是,从霜向您赔罪了。”

    她说着,从未有过的恭敬的对着柔嘉道歉。

    皇兄这样未免太过明显了些,柔嘉有些不安,便没多计较,抿着唇点了点头。

    太监们见状都不敢吭声,不顾五皇子的哭闹,拉着他便朝着慎刑司走去,白从霜亦觉得没脸,也灰溜溜地回了万寿宫。

    御花园里顿时散了干净,只有桓哥儿还在有些害怕地抱着膝。

    柔嘉实在是愧疚,尽管有些腰疼,还是一点点挪了过去,想安慰安慰他。

    可是被最亲的人伤害受到的刺激远比寻常人更甚,她一靠近,桓哥儿便又惊吓地瑟缩着,甚至伸了手想要推她。

    皇帝一把将她拉了过来,才免得她被伤到。

    “别管他”他脸色似有不悦。

    柔嘉被他的手抵着,后腰乍痛,轻轻抽了口气,皇帝才松了开,拧着眉看了一眼“伤到哪儿了,怎么疼成这个样子”

    但柔嘉现在分毫没有心思去管身上的伤,挣着他的手,想要去看看桓哥儿。

    可她一转头,桓哥儿便哭的更惨,叫的更厉害,逼得她也忍不住想哭,不得已只好又转了回去,掩着面有些委屈。

    皇帝看着她好心没好报还惹得一身委屈的样子,顿了片刻,双手不自觉地将她搂住,抚着她的背放低了声音“那就别管他了,跟朕回去看一看腰上的伤。”

    柔嘉一听他要带她走,红着眼圈轻轻地推拒“不行,桓哥儿这样我怎么能放心的下。”

    一个在哭,两个也在哭,哭的人头疼。

    皇帝狠不下心斥责怀里的这个,便冷着脸朝着那地上的人训斥了一声“别哭了,再哭朕就把你也丢到慎刑司去”

    他的声音格外严厉,连柔嘉听着都有些害怕,她生怕会吓到桓哥儿,连忙转过身想去安慰他。

    可神奇的是,胆子一贯很小,现在连她都不许靠近的桓哥儿被这声音一斥,却立马停了下来。

    他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揉了揉眼,待看清眼前人身上明黄色的衣服后,大约是长久以来地惧怕定了根,乖巧地向他行了个礼,突然安静了下来。

    柔嘉有些惊讶,眼泪瞬时便止住了。

    皇帝大约也没想到这个孩子会那么听他的话,稍有些不自在,声音也没那么严肃“还算懂礼数,那便起来吧。”

    他说完,看也不看,便揽着她的腰,要带她回去。

    柔嘉仍是有些放心不下,可桓哥儿这样,她又实在教不了他,电光火石之间,她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了片刻,依从地扯了扯他的袖子“皇兄,让桓哥儿也跟着过去,你今晚教教他改改脾气好不好”

    皇帝微微挑眉,反问了一句“让朕教他,你就不怕朕弄死他”

    柔嘉摇了摇头,要是想杀他们,他早就动手了。

    何况以他的高傲,他大抵是不屑的。

    被他磋磨了这些天,柔嘉算是明白了,他这么说不过是想索些实际的好处罢了。

    四周的人皆低着头,桓哥儿也垂着头不吭声,被逼无奈,柔嘉只得在没人看到的一面红着脸凑过去耳语了一句。

    皇帝摩着她的腰,轻轻咳了一声,才终于松了口“那便跟着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