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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逃跑
    婉拒了妇人出自谢意的食物,她仅仅接过了用一个小碗装着的几块黄白相间的腌萝卜。

    略咸的味道在口腔炸开,半脆半软的口感说不上好吃,但也并非无法接受,习惯了与饥饿为伴的胃如同久旱逢甘霖的农田,愉悦地舒展开来。

    告别了拘谨又热络的母子俩,天色尚明,白鸟本该往密林的方向走。

    但她莫名的,对前方熙攘的人类聚集地产生了向往。

    那儿人声鼎沸,久远年代前的人们尚且维持着最古老的以物换物的方式进行交易,以此换取家中紧缺的物资。

    混杂着口音的叫卖声,吵闹的交谈声,这本该是稀疏平常的一幕,对她来说确实久远到无法触碰的回忆。

    分岔路口前,她的脚步不自觉停住了。

    右手边是冷清幽静的密林,正前方是久别重逢的烟火,她从未这么渴望回归到普通的平淡生活当中去。

    要过去吗

    只是看一看,看一看不会耽误多少时间的,不是吗

    可是万一呢

    情感与理智相互拉扯,有什么不愿意记起的回忆在脑海深处隐隐作痛,似乎下一秒就会喷涌而出。

    自从答应了那个赌约之后,白鸟就再也没有靠近过人类的聚居地,即便是复活点刷新在了某一个偏远的村庄里,抑或是某一座繁荣的小镇上,她都会下意识地迅速逃离到没有人烟的地方。

    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心底有一道声音告诉她,她的靠近,只会给那些光是为了生存就已经十分困难的普通人带来不幸。

    是什么声音呢

    疲于奔命的她完全丧失了深究的欲望。

    要过去吗

    以人的身份,重新走进人类的社会与文明当中去。

    她垂眸看着干净的小碗里几团蔫巴巴的腌萝卜,面无表情地捏起一块又一块,放进嘴里。

    一小碗的分量很快就被她解决掉了。

    胃里难得的充盈让她感到几分陌生,人类求生的本能又让她的身体迅速适应了这个陌生。

    她并非不会感到饥饿,只不过这具身体往往在感受到饥饿之前就会被送回到复活点,回到原始状态的身体自然也就无法察觉到饥饿这一感官刺激。

    周而复始,她也就习惯了不需要进食也能活下去的日常。

    找了个干净的角落把手里的小瓷碗放好,白鸟握紧手中的尖刀,转身走向了郁郁苍苍的密林。

    于这个世界而言,她是闯入者;于这个时代而言,她格格不入;于所有挣扎着求得生存的土著而言,她也只是过路人。

    那么,她能做的,大概也只有维持着过路人的自觉,不去影响时代洪流下小人物的命运。

    她毫不留恋地背向拥挤的人潮,缓缓走入暗不见天日的密林。

    白鸟找了颗繁密的巨树,熟练又稍显吃力地爬上了树梢,依然握着菜刀,懒洋洋地靠坐在粗壮的树梢上。

    大概是毗邻人类聚居地的缘故,至今为止,正午的火辣阳光已经接近西沉,大变态依然没有找来。

    她对此倒是有几分猜测

    除却那个破十九禁游戏给她的辣鸡技能,也就是所谓的「不夜之月」,说白了就是无限复活之外,她的身体完全和普通的一般民众毫无差别。

    即这个世界背景上介绍的咒力。

    截止至目前为止,她亲眼所见的,能看见大变态的大概也只有所谓的咒术师,除此之外,虽然有时也能根据蛛丝马迹察觉到大变态对普通人类的屠戮,但她确实没有亲眼见过他对普通人动手的场面。

    侧面佐证了,大变态或许能根据能力源察觉到某一类人的存在,但这一类人之中并不包括她。

    而之前能迅速地找到她的原因,白鸟猜测,大概率是因为复活点刷新的地方都比较人迹罕至,他所能感知到的范围之内只有她一个普通人,用屁股想想都知道会无缘无故跑到那种地方去的人类舍她其谁。

    关于复活点,白鸟也有掌握一定的情报信息。

    譬如,复活点的随机刷新问题。据她观察,随机并非全然的随机,而是在一定范畴之内的随机。

    简单来说,她的复活锚点或许就在攻略对象身上,但复活的具体坐标并不局限于他的视线范围之内,大概是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的一定范围内随机出现的复活点。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每一次复活他都能迅速地找到她的原因了。

    只不过具体多大的范围这一点还有待考究。

    当然,白鸟不是没有谋划过逃跑,她甚至已经付诸了行动结果显而易见。

    那大概要从不知道多久之前说起,距离赌约成立她大概已经经历了成百上千次的死亡,并且在大变态的恶趣味之下,每一次的死亡都不尽相同。

    而身为普普通通普通民众的她哪里经历过这种惨无人道的对待更别说她所经历的每一次死亡,无不是百分之百沉浸式感官体验。

    当时的她,说是就在崩溃边缘也不为过。

    白鸟骨子里就流淌着倨傲的血液,这样的她怎么会允许自己背离养父母的教导,成为物理意义上的行尸走肉呢

    她暗中蛰伏,每一次痛苦万分的死亡都能给她带来新的情报,有的有用,有的没什么用,她照单全收。

    第一次策划的逃跑其实也是最后一次逃跑。

    那一次似乎也是刷新在了一个人类的城镇中,正巧碰上了所谓的花魁盛典,高官显贵们齐聚一堂,在场的大人们美人在怀,觥筹交错,她趁机混进了一座宅邸之中。

    那座宅邸里发生了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顺着台阶缓缓流淌到脚边的血液,带着黏稠的腥臭,一点一滴将她淹没;低眉敛目的侍女脖子扭曲成诡异的模样,眼睛睁得很大,死死地望着她的方向;就连后院里玩耍的幼童,也无力地倒在樱花树下,胸腹大开

    身穿和服的高大身影踩着木屐,一步步走到她身前,冰凉的刀尖滑过每一寸肌肤,恶魔的低语在耳畔响起

    “你想撕毁赌约”

    她好像说了什么是什么呢

    白鸟半阖眼眸,繁密的枝叶挡住了浓稠的夕阳,恍然间想了起来,她说了

    “你很喜欢杀人吗”

    他似乎短促地笑了笑,当着她的面前随手拧断了婴儿细嫩的脖颈,戏谑地反问她“你说呢”

    “那你杀我好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

    “哦还真是不怕死的女人。”

    白鸟冷静地站在上帝视角,看着那个满身血污的女人仰起脸,面容平静地说道

    “我只是不喜欢看到那种血腥到让人连一个星期前吃的关东煮都会吐出来的场面。”

    “仅此而已。”

    站在她对面的男人脸上是什么表情,她看不见,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地上前两步,握住他的手,把尖利的指甲送进腹部的血洞里。

    面不改色。

    甚至还对他露出了恬静的笑容。

    此后,她再也没有谋划过逃跑。

    如她所言她厌恶的,只是手上沾满了鲜血,无论怎么洗也回不到最初模样的自己。

    仅此而已。

    白鸟看着记忆里面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女人,还是没忍住直呼好勇。

    和大变态正面对线的自己原来这么帅吗

    爱了爱了。

    当然,她确实是再也没有主动逃跑过,但之后也确实经历过被动跑路。

    说来话长,不如长话短说,虽然也不算什么美好的回忆。

    简而言之,就是某一次刷新复活点重新醒来后,她躺平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狞笑着找上门来的大变态,于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白鸟大山同志决定布下天罗地网。

    天罗指从天而降的绿叶编织而成的绿帽子;地网指以她为中心铺开的密密麻麻的刺球。

    属于伤害性没有侮辱性极强的伤敌一分自损一万式自爆型招数。

    她花了整整一个下午外加一个傍晚的时间来布置了这些没什么用但玩得很开心的招数,期间一直提心吊胆地防备着或许下一秒就会从某个1角落射来的菜刀攻击,直到完全准备好躺在正中心当诱饵当到差点睡着也没看见那一大坨马赛克出现,于是

    于是,在承受了身体仿佛被扔进碎纸机一点点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致命痛苦后,她就被迫刷新了复活点

    前一秒还昏昏欲睡的白鸟下一秒就凭空出现在了大变态五米之外的泥地里,不仅滚了一身的泥,还被以为是敌袭的大变态毫不留手地扎成了筛子,顺便在她半死不活的时候送上了垃圾话连篇的嘲讽。

    也是从那一次之后,她过上了洗干净脖子送上门被砍的日子。

    毕竟只要体验过那种一点一点折磨你的身体、摧毁你的意志、把你由内而外地撕开揉碎的死亡方式后,就连杀人手段层出不穷的大变态都慈眉善目了不少呢。

    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白鸟大山如是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生日而且上了编推,超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