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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掖庭弃妾
    夜黑风高,  盛夏的枝叶茂密,投落在地的阴影也斑驳陆离。草间虫豸如尘,顺着孟秋衣襟、袖口和裙摆的缝隙处往里头钻,  瘙痒地令她忍不住抖了一下。

    而那人察觉了动静,愈发走近,又提着灯笼,朝景观石后照去

    “你、唔”

    “哗啦”

    “咣”

    孟秋飞扑而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来人,  将他也强行拽进了草叶之间。灯罩摔在石阶上,声响沉闷,  烛火倏地灭了,周遭陷入一片浓墨似的漆黑。

    一阵嘈杂后,孟秋捂着他口鼻把他紧紧按倒在地,  “别动”

    直至这时,  她才发现这不速之客是个少年郎。她发懵过后心思急转,一面想着应该不会这样凑巧,一面又隐隐有些预感。

    深夜里是黑沉沉的,  尤其寄体双目怯远,更是看不清楚。天上乌云如织,  重重压在头顶,  唯有一轮明月高悬,  散着苍白而又微弱的光辉。

    少年从起初下意识的挣扎,  再到气息平缓地表示顺从,也不过少顷工夫。

    而孟秋也因他的配饰而确定了他的身份。

    孟秋怎么也没想到,  一别三年多,再和燕承南重逢,会是这样的场景。

    她无从得知惯来作息规律、早睡早起的小郎君为何会在大半夜出门闲逛,  而更令人难以明白的,是他孤身一人,谁都没带。

    他在这三年多里,都发生了什么

    “唔”

    他挣了挣被孟秋反压在身后的手腕,引得孟秋下意识收紧力度,又立即松了劲,虚虚握住。

    “别动。”她压低着嗓音,语气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隐晦关心,“要是被我伤着,您可就白遭罪了。太子殿下。”

    少年被她点破身份,却无甚太大的反应。随着孟秋挪开手,他也只是被那满手土腥气呛得闷闷咳了几声,并未叫喊,或反抗。

    是不想让旁人知道的意思。

    两相沉默之下,他有意起身,却被孟秋再度摁住,免得被他看到脸,徒生事端。清楚这点,他就也不再多事,只是问孟秋,“你是谁”

    十岁的少年音色仍有些稚嫩,此时轻着声量,便愈发明朗澈然,干净低缓。似是春日里徐徐流淌的溪流,又携着点儿冬末的清寒,无端生出几分气势。

    孟秋哑然。

    “你既清楚我的身份,还敢这般对待我”他继续发问,并不咄咄逼人,也无有甚么慌乱之色,而是处之泰然的姿态,神情自若。他说,“罔顾宫规,以下犯上。你是哪个宫里的”

    被询问的孟秋仍旧默不作声。

    他面对胁迫,做得极好。哪怕十六七的郎君骤然遇险,怕也不过是他这般维持镇静,再从容应对了。

    也教孟秋禁不住多想,在这几年里,他究竟遇到过几次险境

    “我不会伤害您。”她终究还是软下腔调,叹着气和少年示弱道,“这场冒犯举止也全然是迫不得已,如您所说的那样,我至多也不过这般,并不会再对您怎样了。”

    她略作停顿,不经意的低声细语讲着,“若非您只有一个人,我还真不敢放肆。”

    少年无有接话,也不知在想什么。

    “蜡烛灭了,夜里天暗,您回宫的路上千万慢些。”孟秋松开少年前,还是忍不住习惯性的叮嘱几句。话刚出口便觉不对,却已然不好收回,她唯有讪讪笑着,紧跟着解释,“没得被人发觉,追究起来,我也是难逃其咎。”

    话罢,孟秋松了手,两人各自无言。而不知怎的,少年真的并不曾回头。

    孟秋拿过草丛间的小锄头便飞奔离开。她走得极快,不留给少年半点儿阻拦她的空暇,再等到他起身,只看得见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了。

    “”燕承南慢吞吞的颤了颤鸦睫。

    凉爽夜风里,他乌浓发丝仿若融进了漆黑的夜色,却又被皎洁月光镀了一圈儿的温柔清晖。映在他眉间、眼底,泛着细碎的光芒。

    他不疾不徐地,将从袖中滑到掌心里的匕首收好,放回袖袋里,又将另一只手抬起

    细白的手指间挂着个璎络,秋香色的线,编着如意样式,全无半点儿珠玉饰物。流苏随着清风晃晃悠悠,在空中划出散漫的弧度。

    “咦”

    宫里头一针一线都是有规矩的,而少年天资聪颖,虽不曾刻意去记,也清楚这络子,是后宫嫔妾才有的物什。

    他倏地睁大眸子,当即将手里的东西丢了出去,蹙着眉尖,眼中流露出些许愕然的情绪。

    孟秋的身份令他措手不及。

    良久。

    “罢了。”他敛眉垂眸,看着青翠草叶间那个泛着旧的络子,并未过去拾起来。

    这便是把此事搁下,不愿再追究的意思了。

    沉凝如死寂的深夜里,他倚在一旁的石头上,目光低低落于一池潋滟中。风一拂,明月就在水里碎成了片,摇摇晃晃没个定处。

    有人的步履声渐近。

    玄色的披风、玄色的面罩,几近隐没在黑暗间。来人走得既急又快,到了少年跟前还带着喘。也和少年雅致自持的仪态形成了鲜明对比。

    “想不到堂堂明储君,竟也会使这样的下作手段”来人这般催促着,“你不是想要先皇后一事的消息么将那册账本子给我”

    少年静静看着他,神情认真,似乎可以透过浓厚夜色看清他的面目般,视线一错不错。

    那人色厉内茬,“莫非你想要出尔反尔”

    “你说得不错,孤乃储君。既然如此,为何断定孤会受制于你”他缓缓出声,眉眼间有些疑惑,还有些沉吟。

    见来人愣住,少年便愈发觉得费解,忽而恍然,“陈年旧事为引,先皇后作饵,更以孤的亲舅舅而徐徐诱之,得知这许多秘辛的人物,必定所图甚大。倒也是情理之中了。”

    “你、你究竟”

    “半夜邀约孤深入宫闱,便是想让孤投鼠忌器么。”少年抿唇,从怀里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不等那人露出喜色,就将巴掌大的小册子扔进了太清池中。

    纸张陈旧,那册子连飘都不多久,就沉沉浮浮坠进了水底。

    眼见着锦鲤争相抢食,那人气得浑身发颤,激愤不已,“你可知你丢掉了何物那是当朝太师窃取国库的重要证据啊就这么一册,你居然给毁了”

    “太师”少年眉尾轻抬,眼底掠过些许惊诧,复又平静的一如往昔,无甚波澜。他问,“既然如此,你又是从何得知”

    可那人浑似是被刺激狠了,叫嚷个不住,屡次对他出言不逊,惹得少年抿着唇,眉头紧皱。

    在见面前,少年本以为此人必定不俗,却未曾想他不由得大失所望。目光所及之处,那个秋香色的络子仍是在那儿,彰显着今晚唯一的变数。

    在聒噪的吵闹声里,少年晓得再问不出旁的,便也歇了心思。他抬眼去看天上月,恹恹说,“困了。”

    他将万物抛在脑后,万物便都做了他的陪衬。

    “咕咚”

    太清池,艳红如胭脂的锦鲤一摆尾,轻巧而又灵敏的潜进水底,鱼鳞在月下泛着粼粼的光,再随即消失不见。

    三更天。

    匆匆回到自个儿住处孟秋连忙换下衣裳,又忙活好半晌,才擦着额角薄汗,在院里吹着凉风暂且歇下。

    她捧着那袋子银珠,还不等喘口气,乍然听闻脑海中响起“叮”地一声。

    提示音清脆又醒神。

    当前bug「刘天骄」已丧失生命体征

    请您继续努力完成任务

    “”

    晚风习习,孟秋傻了。

    “系统”她满头雾水,“这,几个意思我不是刚过来吗那个bug,已经被搞死了”

    当前节点将要结束,请等待

    当前节点停留时间过短,暂时无法跳转至下一节点

    孟秋不明觉厉,“然后呢”

    系统将对此节点进行排查

    如确认bug已死亡,您将被送去下一节点

    “要排查多久”她蹙眉,“还有这个bug,究竟是怎么回事”

    请宿主耐心等待

    从系统这儿问不出更多的消息,孟秋也只得放弃。她轻之又轻的叹着气,不明白到底又是哪里出了变故。

    一夜无恙。

    夏日晴朗。

    被闷在屋里的孟秋昏昏欲睡。

    蝉鸣声密集且闹人,为这盛夏更添上许多烦躁难耐。她昏沉沉在榻上待着,门窗大开,却不见风起,连床幔都纹丝不动。

    起初她有意打个地铺,也凉快些,奈何寄体身子骨太弱,但凡她敢睡,明儿就能染上风寒,再活生生病死在屋里头。

    是以,她只得狠心那昨夜里刚拿到的钱财,去和旁人买点儿冰碗解暑。虽说用处甚微,却也聊胜于无。

    “不行啊,”孟秋将浸水的帕子敷在脸上,热得直哼哼,再用手去摸泛着潮红的面颊,两眼昏花,“这样下去非得中暑不可”

    煎熬好一段时间,随着临近正午,连青砖都好似冒着烟。她踩在地上,灼热的温度透过布鞋直达足底,烫得她跳脚。

    为免还没等到系统通知,她就提前发生了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惨案,孟秋只好冒险

    去太清池边纳凉。

    寄体这等被厌弃的嫔妾临到失宠前都还被关着,不得皇帝开口答允就出不了门。显然,皇帝早就把寄体这被殃及的池鱼给忘了。

    至于她说冒险,则是因为昨夜里那场“久别重逢”。

    昨夜里少年郎被她撞破深夜里私闯后宫,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若动真格论起来,只怕绝非小事。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文学携手作者祝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春节假期,平安康乐同时温馨提醒大家勤洗手、戴口罩、多通风、少聚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