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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通房雌儿
    春意尽散,  留下的唯有蝉鸣聒噪,与半蔫的萎靡花枝。

    又被一场骤雨打落大半,零零星星还挂在枝头的,  也残缺不堪,直教人觉得可怜。

    风乍起,红雨乱飞,绯色染进青石板的缝隙,不知要多久才好退却。

    燕承南身着常服,  玉簪束发,风雅清淡的一袭月白长衫,  衣袂上以银线勾勒着秀致的纹理,微风拂过,便见光辉闪烁。他长身鹤立,  手持银剪,  在树下挑选适宜的花枝。

    他面如傅粉,眉染墨、唇点朱,谪仙人似的,  衬着海棠葳蕤,愈显得他宛若白玉般隽美出尘。

    “咔嚓”。

    一声响后,  他慢条斯理地修理罢了,  再将其搁到宫人提着的竹篮里。并非前段时日的威仪与沉郁,  他姿态闲适自得,  添上几分人间烟火气,温软的如同三月烟雨,  教人驻步停留,不舍得离去。

    “咦”孟秋从廊间走近,端着一盘果子,  被他顺势接过去搁在几上。

    她就势凑过去,扒拉着燕承南剪的花枝,一丝一毫都察觉不出,自个儿的行为有多逾矩。在燕承南刻意的纵容下,她跟他一处时,便肆无忌惮的抛却所有规矩,如寻常人家,亲昵、不拘礼数。

    “花儿都快开败了。”她低头嗅着,再昂首看向燕承南,疑惑问他,“您怎么忽然弄起这个”

    听罢,他眼眸微微一弯,里面映着孟秋,温存地腻人。他一面从中选出最好看的那枝海棠,仔细把杂叶择去,一面应答孟秋,“将败未败时候,最为绚烂繁盛。”

    “盛极必衰。”她在旁边煞风景。

    “别动。”燕承南并不多说,抬手将花枝斜簪进她鬓角,花萼低垂着,搭在她耳畔,教他禁不住轻声念道,“小蕾深藏数点红。”

    孟秋不懂他在打什么哑谜,“”

    他却倏地面泛薄红,浅浅的晕在颊上,染到耳廓。

    “无甚。”燕承南遮掩似的垂眸,鸦睫颤了一下、又一下。他忍着羞,故作端肃沉静的神情,转而和声说道,“近来或有些忙乱,我许是不好多陪你待得他日,再补上。”

    “没事呀,您忙您的就行。”她很是没个情趣,听到燕承南如此温柔缱绻的言辞,也仍自不为所动,一本正经的接过话,“您出门多注意,我等您回来。”

    燕承南却极为知足了,轻轻低低的对她嗯着答应,唇角抿出些许弧度。

    两人闲聊着毫无用处的废话。

    在他刻意的迎合里,见到孟秋眉开眼笑的样子,他便也跟着欢喜。

    适才消磨不多久,有侍从上前禀报,“殿下,庄郎君来见。”

    “啊”孟秋闻言,不禁去看他,再默然一瞬,自觉和他说着,“那您先忙”

    可燕承南正在情浓时,哪里愿意让她走。

    “不碍事,只几句话罢了。”他隔着单薄衣袖握住孟秋皓腕,对她讲,“没甚要紧的,你在这儿听着也无妨。”

    孟秋不明真相,还当的确如他所说的那般。

    而一旁的庄温瑜恰巧听闻他话音,早就从惊愕不已到习以为常。庄温瑜作揖后,开口便道,“誉王仍未收敛,明日曲宴上,大抵就要动手了。”

    跟前的孟秋倒吸一口凉气,“”

    “明日”燕承南闻言蹙眉,“我原当他是气不过。”

    庄温瑜垂目,“恐怕不止于此。”

    “到底都在席上,他即便有意,也无计可施。”燕承南说着说着,语气渐冷,“众目睽睽之下,他敢作甚”

    “尽管如此,您还是需得多加提防,切莫掉以轻心。”庄温瑜话音一顿,抬眼去看旁边的孟秋,又道,“另有如秋姑娘,亦得保护周全。”

    “嗯,我省得。”

    两人就着这事深厉浅揭,教孟秋听得双目呆滞,不敢作声。

    “若非您此前所为,汪家应当也不会掺和进来,替誉王做陪衬。”庄温瑜讲到这儿,有些恍然,又觉得无奈,“您既已得知誉王居心叵测,何不先发制人”

    燕承南几近无声的低低叹息,眼底沉着难以言说的含义,晦暗地隐约滞涩住。

    “也罢。”他道,“既已至此,便暂且静观其变,看他将要怎样。”

    “行刺、投毒皆不得成”庄温瑜略作停顿,脑海里乍然闪过一个念头。他不经意的去看孟秋,对她茫然的表情不置可否,暗自揣测着她究竟是真不知情,抑或佯做呆傻。

    得不到答案的事情,他唯有搁下不提,继续道,“想必是要在他自个儿身上做戏了。”

    “嗯。”燕承南敛眉,“还需劳烦表兄与大舅舅说一声。”

    庄温瑜遂摇头,“无甚劳烦的,都是一家人。”

    反倒是重来一遭,教他讶然发觉,相较多年后的,那个坚若寒冰的明昭帝,现如今的太子殿下,竟还留有人情味。他的心是软的。

    意识到这点,庄温瑜心底的感受逐渐复杂。

    即便他知晓此事必定与孟秋有所关联,却心中有数,更要紧的,是燕承南自身。

    夜色如旧。

    东宫之中通宵达旦,整整一宿的灯火通明。

    所为的,正是当今誉王。

    燕承启一事着实堪称胆大妄为,他并未折腾出多么精密的计划,也不曾谋算着怎样狠辣的报复。他只不过是私底下联络世族,甚于收拢了些许势力,意图更换宫宴上的人手。

    因此,方才教燕承南觉得他不过是小打小闹,还在情理的范畴内,不至于阋墙。

    他将重心放在一众乱臣身上。

    旁边的孟秋看他正忙,就耐心陪着。挑灯剪烛,极尽温柔体贴。等到他罢笔,再端过一盏子浓茶给他。

    “天都亮了”孟秋蹙着眉头,有点心疼,温声对他说道,“您待会儿得上朝,先喝口茶解乏吧。”

    “好。”他接到手里,再不知多少次的劝着孟秋,“你回去歇下。”

    孟秋便朝他笑,“可不像您似的,我白天还能补觉。”

    两相对视,孟秋明眸中藏着的担忧着实明显,被他敏锐地看透,却没拆穿。他目光柔和,浸润着雾气般,静静去看孟秋,温软的像是池子里频起的涟漪,漾着波光粼粼。

    “无妨的,”他温声说,“我不难过。”

    燕承南料到她所想,心底熨帖。他对于弟弟的记恨毫不在乎,尽管他的确为此而手下留情,那也不过是一时的恻隐之心。

    这种事情,他早已习惯了。

    是以,当旁人当他应当狠下杀手时,他并无异议。唯独有个孟秋,特立独行,哪怕与他相处至今,仍然不将他当作一国储君。在她心中,他仅仅只是他。

    “不难过也好。”孟秋闻言,这般说着,“晚上去赴宴,您带我一起吧”

    他一愣。

    “虽然知道您差不多都准备好了,但不在您身边,”她蹙着眉,“我总觉得安不下心。”

    书房里安静片刻,再传来燕承南轻轻的叹息,“好。”

    “我就跟在您后面,绝对”孟秋不曾想这般顺利,“咦”

    “咦甚”他笑了一下,言辞里是孟秋分辨不清的情绪,“去便去罢,仅有一事要你答允。”

    孟秋毫不设防,果断应道,“行”

    “”燕承南遂问她,“连问都不必么”

    她理所当然的几个字儿,却哄得燕承南称心如意,“因为是您啊。”

    他不禁笑着与她促狭,“那我便反悔,不让你跟去了。”

    对此,孟秋大为惊奇。

    言归正传。

    “你若要去,我只同你讲一点。”燕承南稍微停顿,语气也认真许多,“我已足够护你无虞,你不必事事在前,以我为先。”

    此话教孟秋愣住。

    “这样啊”她眉眼一弯,噗嗤着轻轻地笑,语气里有点儿慨叹,又因此而生出感动,心软得一塌糊涂,“我答应您。”

    但不一定做得到就是了。

    两人怀着对彼此的关心与在意,含蓄且隐晦的表达,虽心意不大相似,却仍旧殊途同归的,不约而同的,做出别无二致的选择。

    总有些事情,是远远胜过那所谓旖旎的风月,更要干净、可爱的。

    例如帘外的海棠、茶里的蜜枣,还有燕承南与孟秋之间的,深刻到旁人无法取代的情谊。

    无关爱恨痴嗔。

    树欲静而风不止。

    孟秋乍闻bug要搞事情,偏生她又帮不上忙,一刻都睡不着。即便昨夜里熬了整宿,现下多喝几盏茶水,就忍不住去找系统逼逼叨叨。

    狗系统有一段日子没搭理她,颇有点吃瓜看戏的恶意,任凭她肆意妄为。

    好在不似上回,如今的贼老天并不太过关注她,教她难免觉得庆幸。

    她自顾自的念叨着,“不行啊,太被动了。”

    碍于人设所限,孟秋在很多时候都感到有心无力。尽管被呵护着,一切皆不必操心的确安逸,但正因如此,才教她愈发焦虑。主线任务逐步推进,预计着即将抵达高潮,她却并不能做什么

    至此,孟秋骤然想起前段时日,主系统在提及所谓bug时,对宿主的解释。

    “观棋不语”她隐约觉察出怪异之处,不禁苦笑,“是在提醒我吗可,做不到啊怎么能不去管”

    朝阳下,孟秋在燕宫的长廊里踱步,与一顶小轿擦肩而过。

    猝不及防。

    “叮”

    系统已检索到bug11

    正在定位中

    距离bug0

    系统正在确认中

    孟秋愕然回身看去,再连忙询问一旁宫婢,“那是谁”

    “是睿亲王爷,想是听诏前来见驾的。”

    作者有话要说  s前十,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