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阿牛愣住,握着碗的手一紧。
掩在脏兮兮头发后的黑瞳,倏地放大。
少顷,他先是摇了摇头,又点点头。
而后干巴巴地答:“听说过,也曾远远见过不过我这种人,哪会跟红梅山庄的大小姐有甚么接触”
是这个理,但心兰敏锐地察觉眼前这小少年语气有些微妙,好似隐瞒了什么。
她也不以为意,又笑问道:“那你看看我,有人说我跟她的模样有几分相似,你瞧着如何”语气轻松,更似闲聊逗趣。
“约摸是有那么六七分相像吧。”曾阿牛瞅了她两眼便低了头,缓缓道:“你们一个是男子,一个是女子,本也无甚可说的。且她她也早已死去了。”
心兰清了清嗓子:“正是这么个道理,我不过是担心自己长得太像个姑娘家,有损男子汉的气概”
曾阿牛没有抬头,心里实在乱得很当年他一见钟情,年少痴心,“九真姊姊”勾勾手指,上刀山下火海也心甘情愿。
然而朱武连环庄那些人不过是看穿了他“张无忌”的真实身份,一步步做戏,甚至自己烧了庄子,都是为了骗取他的信任夺得屠龙刀罢了。
朱九真外表美艳动人,内心却阴狠毒辣,她喜欢的人是她的表哥卫璧,对自己这个傻小子一丝情意也无,甚至预备夺取屠龙刀后要自己的命。
苍天可怜,教恶人奸计败露。
他宁可跳崖寻死也不愿落到他们手里。
不想最后却跟朱九真的爹朱长龄一同坠崖。侥幸未死,竟另有一场奇遇
后朱长龄恶有恶报,不甘地咽了气。张无忌千辛万苦从崖底上来,又听说朱九真竟也坠崖而死,真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了。
一时也分不清,身侧人到底是不是朱九真。
倘若是,她既没死,又为何要女扮男装来这里做活哦,是了,这儿是她的家她想回来看一看,或是还有甚么事要做,也是理所当然。
若果真是她,她到底认出我来了没有
她说这番话,莫非是想试探敲打我,免得我吐露其身份,坏了她的计划还是觉得我蠢笨好骗依旧是当年那个傻小子,想利用于我才假惺惺分个鸡蛋给我
“她嘴角边有一颗小黑痣,你没有。”
张无忌暗自思忖半晌,面上却是淡淡。
系统解释的到底不多。
心兰还有许多谜题,这回逮到了一个稍有些了解的人,自然继续追问:“曾小哥,你可知那朱大小姐生前是否养了许多狗,都唤作将军”
曾阿牛慢吞吞道:“方圆百里的人都晓得,朱大小姐爱养恶犬,每条都唤作名目不同的将军后来不知怎么的,她爹爹将那些狗都杀死了,又分予山下的平民们吃了。”
他说的这番话,一半是自己亲身经历,另一半则是从偶遇的村女口中得知的。
那村女样貌丑陋面有毒疮,说自己生父不要她,自己又将生母害死了,无法姓父母的姓氏,要化名曾阿牛的张无忌称呼她为“丑姑娘”。
但他瞧得出对方本非如此模样,应当是个很好看的姑娘,只是性子确实也有些泼辣。彼时还叉着腰大骂朱九真是个贱丫头,那群恶犬跟主人都死得太便宜了
张无忌其实刚上崖不久,听闻朱九真后来又养了群狗,但在她莫名其妙身亡后,那些狗又都被武青婴命人杀了。
此地百姓几年里白吃两回狗肉,不晓得多开心简直恨不得朱九真起死回生,做个养肉狗大户
但这些话他觉得有些残忍,便没继续说。
虽曾被朱九真纵犬所伤,但他天性不愿记仇,这时竟有些可怜起那群听话的狗了只是人都吃不饱的时候,狗的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念及此处,他轻声道:“你要是要是不想吃东西了,还是放起来罢。”环顾四周,不少卖苦力的汉子们自方才起便羡慕地远远注视过来。
顺着少年的目光望过去,少女微微愣住。
她回望过去,便见之前闲聊的那两人移开了视线,其余人也闭目养神或活动筋骨。但因吞咽口水而滚动的喉结,还是出卖了他们。
顿了顿,心兰没再继续问别的。只是沉默地将冷掉的鸡蛋跟剩下的半个黑面窝头塞进嘴里,一口口吃了干净。
这个世道当真很艰难。
说来有几分可笑,目前她自己尚不易养活,却极想大干一场,恨不能明日就能看见大家再不必勒紧裤腰带。
这种心情是如此迫切,连带着下午搬砖都充满干劲。只是中途想到这是在朱家旧地,建武卫这俩未见其人早闻其名的新人的喜房,又有些不得劲儿。于是挽袖奋斗,超额做完个人活计,提前蹲在了做饭的大锅灶旁休息。
她赶着头一个拿热腾腾的食物,又替曾阿牛领了这曾小弟脾气太好,被人插队也不红脸,永远也吃不上一口新鲜热乎的。
有管事的看着,倒也没说不允许。
曾阿牛微愣,呐呐道了谢。却不趁热吃,说有人来寻,他急着要先回去,等急了恐那人生恼。
心兰便朝他挥手告别。
有些好奇地望他的去向,便见一个身着荆钗布裙,面容黝黑浮肿的乡村贫女在山腰处的大树下等着,见他脚步一瘸一拐,还仰着头催促。
说夫妻不像,说兄妹也不大像。但在这乱糟糟的世道,有个相互依靠愿意等待对方的人,总是令人觉得心生暖意的。
少女耸了耸肩,未再多想。
将制做粗陋的两个烧饼包在油纸里,脚步轻快地往另一条道路走去,径直朝着深山进发。
她也有位“家人”会等的呀
“将军将军”
毕竟只是山林外围,靠近人烟的地方,铁姑娘没好意思放声大喊大叫,万一被人误会了那可不妙。
“车骑将军”
“平寇将军”
“威远将军”
“征东将军”
“前后左右中将军”
一路呼喊着深入山中,直到远离平坦主道进了人迹罕至的密林。心兰将所有能想到的将军称号通通唤了个遍,然而除去惊起几只鸟雀与啮齿类小动物,再没别的动静。
眼下还是冬末,太阳落山偏早。
暮色擦黑,她叹了口气,预备原路返回。
狗子再通人性,毕竟不能交流,无法与它约好某时某刻等在某地。因此今日没能找到将军,少女也不气馁,还安慰自己它若跑得远一些,倒还更安全。
只千万别以为自己不要它了就好。
走了一阵,总觉得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隐隐约约的,极轻微,就像是山风吹落枯黄的叶片,打着旋儿坠地时那般细碎。
心兰暗地里打了个激灵。
她没现一丝发觉不对而警觉的模样,甚至故意让脚步声更重些,如同毫无武功的普通人,还时不时唉声叹气自怨自艾:
一会儿说:“手里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一会儿又道:“腰酸背痛腿抽筋,累死累活真要命”;再是:“菜粥不放盐也就罢了,还掺了石子磕到了牙,啧,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
总之那张小嘴不仅未停过,且越讲越情绪激动。听起来真是个可怜兮兮的不中用小倒霉蛋
试想,这么惨的小人儿,要是死在这荒山野岭的,大概都没人会为“他”收尸吧
身后的声音好似又近了些。
以奇妙的直觉,心兰觉得那应当是个武功奇高的家伙,只因每回她有意无意瞎蹦乱跳,转过头想探些蛛丝马迹,竟无一次能成功瞥见那人半片衣角,对方始终游魂似地跟在身后。
眼看天色愈加暗沉,少女蹙了眉。
倘若不是疑神疑鬼想太多,那对方显然极有耐性,跟着她在这山里兜兜转转刻意多磨了小半个时辰,也丝毫没有现身的意思。
莫非是我太刻意,吓得贼人不敢现身
心兰咬了咬牙,决定好好演一出大戏。
她跑得飞快,故意教自己被块石头绊倒。
是瞧着会磕得头破血流的大大的一跤,足足滚了两圈半,脑袋撞到棵大槐树才停下,连束起的头发都散开了
“嘶呜”少女低着头直抽冷气,两只手死死捂着自己的左腿,好像它已断了似的,呼痛声语带哭腔,用尽毕生演技。
几乎就在下一瞬,有抹白影飘至身侧。
眼角余光终于瞥见了那人的身影,铁姑娘冷笑,得意地心道:“好哇,我看你这回往哪儿逃”
来不及站起,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那人,将两只白靴子牢牢抓住,然后才抬起脑袋望向对方,怒气冲天。
巴掌大的小脸气鼓鼓地涨红,嗓门也大起来:“你这人怎么”简直是要放狗咬人的凶悍。
然而话至中途,后半句质问堵在胸口半响,终是没能吐出来。一腔蓬勃的怒气,仿佛也逐渐显出偃旗息鼓的前兆了。
只因来人,委实生得太过好看。
纵然铁姑娘觉得自己还没到看脸说话的肤浅地步,并没忘记眼前是个自己尾随已久,不晓得有何图谋的陌生人,也情不自禁地稍稍轻声。
“你你是什么人”
少女仰着头,瞪大了杏眸问道。
做什么不出声跟着人,胆小的岂不要吓死
幸好她这人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全然没乱想什么灵异可怖之事,否则还真易心慌。
来人一身白衣,是位温雅端方的少年公子。
莫说什么“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岂止是举世无双纵然单看外表和风采气质,称其完美无缺的天外谪仙人也不为过。
他正低头注视着她,眉目沉静而温和。
唯眼尾似染了抹暗红,暮色里瞧不清楚。
“在下进山采药,见姑娘独身一人恐有危险,这才冒昧跟随想看看可有能帮上忙的地方。”声音不知为何有些低哑,像是甚少说话。
身姿挺拔的白衣公子微微俯身,语声柔和:“失礼之处,还望勿怪。”说到最末两字时,又伸出一只手到她跟前。
五指骨肉匀亭,白皙又修长有力。
指腹处虽略带薄茧,却丝毫无损美感。
心兰眨了眨眼:“唔,谢谢”面对这样一只手,见自己脏兮兮的爪子还抓着人家不染纤尘的白靴,铁姑娘有点儿心虚加不好意思。
她没将自己的手搭上去,只尴尬地牵了牵唇角:“我自己能起来。”非是念着所谓的“男女有别”,只是不想人家不过客气一句,自己却当真。
想到摔得太狠,按常理不应立刻起身。少女装着膝盖还疼,又揉了揉双腿,这一低头,披散满肩的长发更垂落下来,乱糟糟绞起好几处。
那只手未能等到姑娘的垂青,似有些落寞。
心兰婉拒后便未再看对方,自然没注意。
这结实的一摔断了发冠,只得以指做梳稍作整理,又随手捡了根长短合适的枯枝做木簪固定反正配着此时灰头土脸的蠢模样,当也不突兀。
虽这般自嘲嫌弃,还是使劲儿搓了搓自己沾了泥的爪子唉,哪有姑娘家真的不爱干净实在是没法子么,附近连个小溪都没有。
少顷,白衣公子却再度屈身。
在铁姑娘茫然甚至含了些警惕的目光中,两根修长手指自少女乌发缝隙间拈起一片枯黄落叶
随后,这陌生的少年郎默默收回了手。
黑如点漆的眸子里暗藏着不为人知的情绪。
哦,原来人家又只是好意。
心兰微窘,闷闷地低下头继续拾掇自身。
少顷,心兰拍了拍灰站起身。
少女羽睫轻扇,那双清亮的杏眸透着疑惑,像是在问对方“你怎么还在这儿,难道有事儿”
花无缺同她对视了一眼。
脑中想起原著中江小鱼初见对方时留下的惊艳印象。彼时她女扮男装,是个半大少年模样:
他负着手,白色的轻衣在风中飘动着,就像昆仑山头的白雪,他的眼睛,就像是昨夜草原上的星光。
如今时间不对、身份不对、相遇更不对
少女着一袭单薄的褴褛旧衫,从头到脚灰扑扑,摔得满身狼狈。纵粗衣布衫难掩容光,也如何都不能称其为明艳高洁牡丹美人。
“姑娘,你的腿可还疼么”
顿了顿,在少女耐心耗尽之前,他温声问道。
心兰摇头:“方才是很疼,现下便好了。我这个人打小就耐摔,跳崖都死不了。”这无所谓的胡诌,堵住了对方所有可能的关心话语。
无缺公子便不说话了。
方才他并非未猜到,这姑娘是想引自己现身才故意跌跤,也不是不知晓,她既不会因外力受伤,更不至于产生痛感。
之前远远跟了一路不曾靠近,矛盾又希冀,欢喜又胆怯。她一唤疼,他潜意识便忍不住忧急,于是打乱了原先的所有计划她希望他出现,那末他便满足这点小心愿又何妨
就站在这里,离她这般的近。
心兰被盯得发毛,蹙眉道:“公子,我也晓得自己现在模样挺好笑的,你想笑就笑呗,我不会生气的就是、能不能别这么看着我了”
陌生少年郎薄唇弧度轻浅,似笑非笑,定定望来的黑眸中透着一些复杂难辨的东西,实在很教人莫名其妙。
少女缩了缩脖子,有点儿受不住这谪仙般的公子怪异的视线,捡起地上的烧饼搂在怀里。
“在下绝无取笑姑娘的意思。”白衣公子堪堪回神,语速较之前略快地解释道:“且姑娘这般”他想发自肺腑地说也很好看,尚未脱口却觉轻浮。
于是呐呐闭口。
不再多言,只沉默地蹙了眉。
这个人,老大老大地不对劲哦。
唉,但他既已如此俊美,又怎能再苛求
毕竟真真赏心悦目,光对着这白衣公子,吃饭都能多干半碗呐不过这些话万万不会说出来,现在身上拢共不过俩烧饼罢了少吃点儿,不挑食,才好养活。
思及填饱肚子的人生大事,少女正色道:“若公子无事的话,我就先走,不打扰您采草药啦。”天色不早,回去晚了多有不便。
语罢,抬脚便走。本就萍水相逢无需相识,这便算是道别。
少女自顾自走得轻快潇洒,却没注意到白衣公子掩在宽袍下的手微动,似欲挽留却难以启齿。
窈窕秀丽的背影渐行渐远。
忽闻身后温和朗声:“在下花无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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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让以下捕快为你徇私枉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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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浪子翻了船,反派从了良,爱剑成痴的剑神埋剑石泉边,最公正严明的捕头一声叹息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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