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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绿晋江
    “只有你们三个”西门吹雪身后缓缓而动的, 是随风鼓起的帆。互相确认了眼前人的身份,他言简意赅地淡淡道:“随我来。”

    远看不觉,走近才知那是艘硕大的三帆坚船, 大到浅滩无法停泊, 必须先乘坐小船靠过去才行。

    剑神同他们并没有打过甚么交道, 他之所以暂且隐居此地, 只因他是在这里寻到了离去的妻子和刚出世的孩子。

    陆小凤是极少的被西门吹雪认可的朋友,朋友相求,请他就近寻找老练可靠的船工去海岛救人, 这样的忙他自然不会拒绝。

    大船上的绳索垂落, 张无忌略试了试牢固程度, 轻揽着赵敏以壁虎游墙功爬上去,竟无需抓紧。

    “清水和粮食可供百人月余,还有些信灯在主舱,但恐怕传不了多远保重。”白衣剑神对白衣公子道, 点头之交的礼数。

    花无缺轻轻颌首, 足尖轻点, 一跃数丈。

    赵敏上了船却并未休息, 而是要来笔墨纸砚, 将脑中所记地图画出,同熟悉这片海域的老船工所讲一一对应, 直等到星夜才歇。

    “敏敏, 你瞧这些,据说是西门夫人特地准备的。”张无忌将个小纸袋递给她:“正好你食欲不振。”

    乌溜溜的盐渍梅子不多,赵敏拣了颗含在口中,确实生津止渴:“可给你的好师哥送去了”

    “师哥自来不喜欢这些零嘴小食的。”少年轻笑道:“你若有心,留两颗给兰姊, 他便欢喜了。”

    兴许是长夜灯火朦胧,国仇家恨都隔得远远的仿佛永不会再提,两个人靠得很近:“傻子,你都没有发觉,这一路他几乎什么都没吃么”

    张无忌自小历尽困苦,总被人轻视欺负,娇嗔的“傻”自心爱之人口中说出,竟只觉甜蜜和微微的欣喜,因她话语中自然流露的亲昵。

    他叹了口气:“很久前便隐约觉得师哥跟兰姊并非寻常人,只我心中却升不起提防惧怕,他们就仿佛是我的亲人手足不说,自有道理,我不会乱想。”

    “你总以为天下人大都很好,不过是提防我罢了。”赵敏忽而幽幽道:“但如今张教主自可放心,小女子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敏赵姑娘”少年有些无措,他不知自己哪句话又招惹起对方来,呐呐道:“没有,你愿不计前嫌帮忙,我心里是很感激的”

    赵敏冷哼一声:“却也无法厚颜说帮,不过是交换罢了,除非张教主已做好卸磨杀驴将我兄长及爹爹麾下通通杀光,否则这谢字愧不敢当”

    “我断无此意啊连杨左使也说死的人已够多了”少女冷下脸的时候面如霜雪,消瘦的面颊却愈发教他觉得可怜。

    少年也不争辩,道:“你好好休息,莫要多想我明日再来看你。”倘若她不将他赶出去的话,他还有许多话想告诉她。

    “哼。”赵敏又放了颗去核的梅子入口,这回被酸得眼睛都眯起,听到张无忌临走时发出短促的笑,本欲瞪过去,顿了顿,只侧身躺下。

    她竟真的在波涛起伏中,沉沉睡去。

    梦里,汝阳王的脖颈上没有血痕和疤,他慈爱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发,露出一点点悲凉的笑意,却告诉她此后余生,且只为自己幸福罢

    原随云并未得到释放或疗养。

    他被从烂泥里拖出,绑在建筑群外头最粗的石柱上,风吹日晒饥饿体虚,那场雷雨更教他慢慢发起高热,这才勉强被转移至阴凉之地。

    蝙蝠公子感受着风的温度,以此来判断时辰,干涸开裂的薄唇拉扯着:“铁心兰怎不来瞧我,难道是我的模样还不够狼狈,不够让她心生快意”

    并非自言自语,他只是敏锐地听到了送食物的女子可以放轻的脚步声,那对忍受孤寂的他来说简直明显到刺耳。

    少女并未说话,通常她们是决不会搭理的,将粗陋的饭团子硬塞到这罪孽深重的囚徒口中后,只会脚步飞快地跑走,远远地唾弃。

    但出乎意料的,当原随云预备在说些什么诱得对方开口时,送饭的少女冷声道:“是我们不愿姑娘来瞧你,免得污了她的眼睛。”

    “哦,原来是你”蝙蝠公子眉心一跳,缓缓道:“我记得你的声音,听说你的眼睛生得很漂亮,我特意叫人缝得更仔细些,待过上几年,它们便会同你的皮肤长在一起,如同造物者的神异。”

    他在故意刺激这可怜的女孩子。

    并且毫不意外,对方原本还算温和的喂食动作,变得如同那些恨不能生啖其肉的少女那般粗暴,甚至打翻了碗。

    “你、你这个”秦云的气息剧烈地颤抖着,出自江南水乡,从不与人红脸的绣娘嗫嚅着唇,久久未语。对无辜受害者而言,任何侮辱的言语都太轻柔。

    良久,她俯身捡起瓷碗和饭团,将碎片小心地清理干净蝙蝠公子扼腕,却佯做无动于衷,只用那优雅又低沉的声线絮絮。

    而后,她将脏了的食物温柔地塞进他口中。

    没有吐出去的余地,原随云不得不费力地吞咽,其实他如今意识也已昏沉,并非全然的故意示弱好设法逃脱。

    那干巴巴的沾了泥的米粒是什么滋味

    蝙蝠公子不会去想,不会去品,只在脑海中恶狠狠地想象那是铁心兰细嫩的脖颈,再呛,都会一口一口地咽下去。

    “发了那么久的高热,竟没有昏死。”少女光滑的手背贴在仇人的额头,又缓缓向下,直到男子干瘪的薄唇之上。

    她吴侬软语,说的内容却很可怕:“只教这张狗嘴胡咧喷粪,真该缝起来的”年轻的绣娘微微叹了口气,飘飘悠悠:“好在,日子且长着呢。”

    “我只需睁大眼睛,瞧着公子是怎么死的。”

    原随云猛然抬头,瞳孔倏地扩张。

    倘若不知对方是个瞎子,真当他是见证了甚么稀奇古怪到不得不变脸色的场景。他额角的青筋迸起,嘶声道:“你、你的眼睛”

    “治好了,同从前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原随云斩钉截铁道。

    “这也难怪。”绣娘轻笑着,柔声道:“如今这座岛上,只你一个瞎子,你自然不愿信的。”又缓缓后退了两步,叹息道:“你竟让我觉得可怜”

    被戳中如附骨之蛆般缠绕于身的阴影,方才低落尘埃还还维持着风度的蝙蝠公子目眦欲裂。他想说服自己那是少女企图报复愚弄的把戏,可

    如今才突然想起,铁心兰怎会让瞎子来送饭这些被关在黑暗里的低贱娼妇,又如何做到不经训练便步如常人

    若非被铁链绑缚,他简直要朝声音方向扑过去:“谁治好的你是铁心兰她是如何治好的你”

    可绣娘默不作声地走了。

    任那铁链哗哗作响,勒得囚徒痛苦不堪。

    她低低哼唱起江南的小调,一如当初与锦娘两人战战兢兢地被锁在底舱里,对方边哭边断断续续地哼着歌谣,声如蚊呐,却悦耳动听。

    我是被铁姑娘从死地硬抢出的人。

    自当带着那些亡魂的一份,好好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人渣不可能洗白的,读原著时就觉得原随云恶心得一塌糊涂,无花也是。这俩恶事做尽,还都既看不起女人又要利用女人,“高贵清醒有野心的疯批,明智城府深重玩弄世人的反派”这种看似时髦的标签不适合贴他们身上。

    坏人能欺辱弱小不是因为他们多强大厉害,而是因为被欺负的人弱小且无争,是因为善良的人低估了坏人的丑恶。强者挥刀向暴虐的更强者,弱者挥刀向更弱小的无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