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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六十九章
    经冥河, 度往尘。

    谁都不知这条古老的河流,竟然流淌过此处。

    “走在最前面的,当是梵天仙山的人。”

    “嗯。”

    “怨不得已经到了需要休整的时候了,玄月仙宗总算是发现少了人。”

    此处蛊惑极强, 轻易就陷入幻觉中, 再是强大的仙人,在面对己身的破绽, 总是会轻易被动摇。可倘若能涉水而过, 抵达索桥的对面

    “那会是彼岸”

    “谁知道呢。”

    一人一魔沉默了半晌。

    “你放我下来。”

    “不。”

    字正腔圆。

    谢忱山继续沉默。

    “有手有脚”

    “你受伤了。”

    谢忱山

    他无奈地说道“已经恢复了。”

    那一瞬间,他确实是破戒了。

    痛苦的灼烧撕裂了他的经脉,可是旋即那佛印喷涌而出的力量立刻修复了伤势, 这也不过是眨眼的瞬间。血腥气上涌让魔物察觉到,然实际并非这么严重。

    缄默不过是谢忱山习以为常的习惯。

    “你喜欢我。”魔物道。

    谢忱山“然后呢”

    徐沉水面无表情地穿行过暗沉的黄色。

    “我喜欢你。如此,也不能抱着吗”他的话里是浓浓的委屈。

    面上的僵硬与他实际的话语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倘若让那些被他送往彼岸的人看到了,怕是谁都无法接受那种近乎是撒娇的行为,岂是那头魔物能做出来的

    谢忱山继续沉默。

    沉默了一刻钟后,谢忱山道“你这些是从哪里学来的。”这种示弱的、可怜的小手段, 魔物之前不是没用过,可至少没有这般炉火纯青的地步

    “六和。”

    谢忱山挑眉。

    他头一回知道自己的眉头可以挑破天际。

    “你什么时候去找的他”

    这中间有足够的时间吗

    近来发生的事情可不算少。

    这下轮到魔物沉默。

    他们这是风水轮回转吗

    谢忱山漫不经心观察着流动的河水。

    很浑浊, 可仔细辨认, 却会发觉其中沉浮着多数是无形无色、摸不透, 不知为何名的物什。它们的存在污秽着这条亘古、长久的河流。

    那是

    “渡河的时候, 便会有过去的我被剥落。如果剥落得越多,便越沉。沉重的罪孽,会拖着原身一起落河。”

    魔物的声音蓦然响起。

    谢忱山伸出手的时候,正在想, 从前也有这样的感觉他一把搂住了徐沉水的脖子,用力往下拉,两张脸贴得最近。

    好似魔物从前的嗓音,偶也有浑浊的、听不清楚的水声。

    “回程的时候。”

    古怪的、生硬的嗓音回答着谢忱山前一个问题。

    想来六和是不想看到魔物的。

    毕竟他们在处理罗焕生遗址的问题,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解决的麻烦。在罗焕生的气息彻底消失之后,那座遗址就彻底停摆了。就原本提线木偶失去了灵活操控的手指,一瞬间落入黑暗的谢幕

    可阵法还是在的,邪物仍然是有的。

    在失去了主人后,假若不能立刻解决,长此以往反而会越发严峻。

    于是前往遗址的仙门聚头后,便请出来各自宗门临行前赐予的宝器,彻底摧毁了所有的核心。

    那不是一桩简单的事情,却也是必须的路径。

    尤其是与遗迹相连的那座古老城池。

    那座城池在他们出来后,就发觉那些原本栩栩如生仿佛还活着的肉身全部都化为尘土。原本还洋溢着鲜活气息的城池一瞬间变得死寂,活人的气息不再,只余下沉寂了不知道千百万年的沉沉死亡气息。

    在请示了各自仙门的意见后,对于这部分无用的东西,自然是立刻销毁。

    那铭刻在整座城池上的阵法自然不是没有可用的地方,可那些是极其邪恶的用途,且在遗址中也有相当一部分记录。为了避免在他们离开后有其他的宵小之辈进来窃夺了其中的精粹,反而是直接铲除更为简单。

    徐沉水就是在这样如火如荼的毁灭中,寻上六和的。

    六和身为归一剑阁一行人的领头,身上担着的责任更重,在此之前自然也留意到了魔物的靠近。原本被他抱在怀里的谢忱山已经失去踪影,他原本是想问,可是联想到魔物和佛修之间紧密的联系,许多的话倒是失却了开口的理由。

    只是如果他预料到魔物是为了什么来找他的话,或许会第一时间逃离。

    徐沉水是来正经请教关于情爱之事。

    六和

    他不知道是先给魔物来一剑还是给自己来一剑比较快。

    “你问这个问题,是为了谢忱山”

    魔物默认了。

    六和收敛了不正经的想法,认真地说道“佛修,需要顾忌的事情肯定许多。”

    这都不需要问,明摆着能让这头不染世俗的魔物拉下脸来问的,只有可能是谢忱山。

    直到现在,六和也不能够彻底斩断他心中对谢忱山的那点点情绪,然他已经彻底明白他之前的莽撞与冲动。

    说得稍微难听些,从前以六和的容貌修为与地位,想要何物何人,多数是手到拈来。

    如这等被打击的挫败确实少有,却也当真让他从中体悟了少许。

    人是不能轻贱的。

    “为何”

    六和并不奇怪这头魔物为何不理解,毕竟从赵客松的嘴里,他们倒是也稍微知道了些他们的过往,如果以前的魔族是一片白纸的话,现在也不过是堪堪在白纸染上色彩,还未到能自如生动的时候。

    “向来修行之道不同,需受的束缚便不同。”

    想要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一路的波折艰辛如此之多,哪怕再是天才,也不可能抵御所有的诱惑。

    倘若不能坚持本心,就容易遭受反噬。

    “我听青天说过,他有个徒子徒孙,是那种会坚持砍杀一切不平之事是叫孟侠吧,他能一直沿着这条道走,将来不可估量。可如果他在强敌面前退缩过哪怕只有一次,他的剑心就毁了。”

    这个类比并不相同,然六和只是想让魔物明白一事。

    逾越某条线并非好事。

    佛修,自然也有需要恪守的佛心。

    “那如何”

    他只听到魔物薄凉如冰的回应,像是真正好奇那般,魔物偏头看他。

    “既然不愿,不甘,不可,不许,才需要横生手段,不是吗”

    “我懂了。”

    六和

    不是,你懂了什么

    他没懂啊

    魔物从回忆中抽回心神,跋涉过沉重的水域,面无表情地说道“是六和教坏了我。”不染尘埃、清澈的、纯粹的越是干净,便越要打破。

    如此,破裂的痕迹,才是独属于他的

    谢忱山确实淡漠。

    然魔物清楚,不论他再如何利用他,唯独有柔软仍会留予他。只要这点不变,魔物总有得寸进尺的机会。

    仍有滔天的机会。

    手掌轻轻拍在魔物的额头上。

    下一瞬,谢忱山的身影已然轻巧出现在三尺开外。

    “这里”

    谢忱山避开徐沉水的触须说道“没必要护着我,此处”他仰头望着水面。

    舒展的触须僵硬在原地,温暖离去的感觉并不好。

    他渴求的欲望近在眼前,难以难耐。

    谢忱山敛眉,他本应该也是自彼岸而归的亡者,可是自入了忘川,冥冥之中却有种古怪的熟稔感。就不知是因为他曾经游走过一遍,还是另有原因了他內视了一遍体内的佛印,淡淡地说道“还是快些走吧。”

    白象在他的袖子内散发着白光。

    “既然是我们的钥匙开了门,总不能是倒数进去的。”

    谢忱山没问魔物为何他能在忘川内如履平地,魔物也没有去问他为何脱离了自身的范畴还能平稳行走。

    我们。

    血腥的浪涌平静下来了。

    魔物扯住谢忱山的袖子,一步与他并肩。

    我们。

    他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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