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戏做全套,裴湛找到简瑶时,简瑶正和颜青在后山采药。
不得不说,或岩村位置得天独厚。
前离长安城不远,不算清苦,背靠大山,足可以打猎采药为生。
裴湛攥得简瑶手腕太疼了,简母去世不足三年,她日常穿着都不会艳丽,这次来或岩村,更是只穿了朴素一身及踝春裙,简单素雅到极致。
简瑶紧紧闭上眸子,无厘头怨恨和怒意砸下来,让她浑身颤抖,忽然,手腕上力道狠狠一重,她整个人都扯到一旁。
未等她站稳,倏然,一道破风声从耳边穿过
简瑶回头,一支铁箭被狠狠贯穿树木,箭羽还在轻轻颤抖。
忽如其来变故,让简瑶脑袋一片空白。
若非裴湛拉她一下,适才那个位置,就是她站地方。
有人要杀她
简瑶浑不自知地看向裴湛,只看见他背影,挺直挡在她面前,将她护得严严实实,简瑶鼻骨发酸,叫她眼眶涩得难受。
“白三”
裴湛叫了一声,才想起自己适才为了和简瑶谈话,将白三等人打发下去了。
他暗骂一声,顾不得刚刚还在质问简瑶,拉着她就跑,箭射来方向是村尾,他们必须朝后跑,幸好山中树林茂密,一时间,只听破风声,却不见箭支。
裴湛攥着简瑶手还是未松,他看了她一眼,又移开视线,冷冰冰地说
“跟紧我”
说话间,他回头看来时方向,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简瑶以为那支箭是朝她而去,但裴湛心知肚明,那人明明是想要杀他
简瑶不过是顺带。
此般手段,裴湛不得不想起在羡城一行,同样得想置他于死地,他敢肯定,这两次背后主使都是同一个人。
一时之间,很多人脸在裴湛脑海中闪过。
究竟是谁
裴湛走得很快,当然,这种情况也不允许他慢下来,山上无路,树枝藤曼挡道,哪怕有裴湛在前面开路,简瑶依旧走得很艰难。
一个不察下,简瑶踩在石块上,狠狠被绊倒
她谨记着现在情况,哪怕脚踝处疼得她额头冒出冷汗,简瑶也死死咬着牙关,没发出声音。
裴湛呼吸微滞,他蹲下身子“还能不能走”
简瑶顺着他力道被扶起来,脚踝处刺疼传来,简瑶脸色煞白,她知晓,自己崴了脚。
裴湛正在看着她,简瑶不想再拖后腿,咬牙艰涩地说
“能。”
裴湛耳力极好,听出身后渐渐传来脚步声,他没细细查看,听她说能走,就立刻带她继续朝前走。
裴湛心知,他许久未露面,白三和卫四很快就会发现不对,只要拖延一段时间,他们就能得救。
想至此,裴湛视线不禁轻移,落在女子身上,她低着头,裴湛看不清她脸。
一时恼气怄在心间。
是她骗了他
不给看,就不给
当谁稀罕
简瑶每走一步,都觉得脚踝处似针扎般得疼,她不敢说,怕惹裴湛心烦,只能低头咬着牙,没想到,万这会叫裴湛引起误会。
近皇城,这处山算不得高,走了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头。
身后那群人不知做何想,动静也很小,似不想闹出太大动静,裴湛眸色一闪。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时候,眼前没了路,身后那群人又在步步紧逼。
裴湛不耐,余光瞥见女子惨白脸,不由得心中骂道,这白三死哪去了
“在前面”
细细簌簌声音传来,裴湛和简瑶脸色都骤变,简瑶根本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下意识朝裴湛看去。
那群人没露面,躲在树后。
久久没有动静,简瑶稍松了口气,用眼神询问裴湛,可是逃过了
阳光照在箭头上,一道反光刺进裴湛眼中。
他脸色猛然一变“躲开”
箭支钉进了脚下石头,裴湛侧身将简瑶抱在怀里,这样一来,不论如何,那铁箭都不可能越过裴湛射中简瑶。
但此处地势不平,躲闪之间,裴湛没看见,简瑶脸上顿时血色褪尽。
许是看出了他在护着怀中女子,就在此时,裴湛耳尖地听见一道破风声,直冲冲地朝简瑶而去
简瑶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遂后,好似从斜坡上滚了下去。
她被男人按在怀中,什么都看不见,倏然,她察觉到男人伸手将她头部护住,下一刻,她就听见头顶传来一道忍疼闷哼。
不知为何,简瑶心中一阵情绪翻涌,眼眶中涩意根本忍不住。
比昨日看见羡城来信,林府对她步步紧逼时,还要难受。
她说不清这是何感受,多番情绪交杂在心底,叫她忍不住出声
“小侯爷”
不知过了多久,此番翻滚才停了下来,她听见裴湛低沉声音“别说话。”
简瑶以为危险还未逃脱,身子顿时僵住,一动不敢动。
而此时山上。
裴湛带着简瑶掉进山谷时,那群人就走了出来,显然他们中有个领头者,一人低声说
“这处山谷不深。”
若颜青在此,就会发现说话人,就是他口中那个刘三涯不对劲邻居。
领头者脸色阴晴不定。
“有人追过来了”
“撤”
远处遥遥传来脚步声,领头者带着几人从另一侧下山,阳光洒在树林中,细看之下,那领头者似乎有些坡脚,所以一行人速度算不得快。
但即使如此,白三带人追上来时,此处也没了人。
白三和颜青脸色都狠狠一变。
卫四忽地跪在地,捡起一根箭支,箭头上染了血,他面无表情却气压甚低,白三惊变“血”
卫四没理他,而是顺着脚步,看向适才那群人离开方向
“追”
白三和卫四立刻带人追去。
颜青却是未动。
他弯腰,将地上箭支一根根捡起,许是习过武,颜青对这些武器素来很敏感,颜青手指不断在箭头上摩挲。
半晌,他眼神波动。
这箭支锻造,和那日在羡城裴湛所中箭支锻造法子是同一种。
所以,今日变故,是针对裴湛而来。
他家姑娘又受了无妄之灾
颜青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才将地上所有箭支捡起带上,朝白三等人离开方向追去,只是离开前,他朝身后看了一下。
没再发现什么,颜青拧了下眉,才离开。
与此同时山谷中,裴湛终于松开简瑶,山谷中有一条溪流,头顶被几块大石头挡住,倒是成了片遮风挡雨好地方。
裴湛带着简瑶坐下,简瑶脚踝处肿得老高。
她本就穿是刚刚及踝春裙,如今一坐下,根本遮不住脚踝中变化,逃跑时,裴湛没注意到,此时安静下来,裴湛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劲。
气恼下,忘了男女有别,他抓住女子小腿,玉肌凝脂,手下触感一片细腻,可此时裴湛根本顾不得这样,冷声呵斥
“受了伤,为什么不说”
简瑶咬唇地看向他,小声地说“我怕拖你后腿。”
许是之前他刚训问过她,女子低头小声模样多了几分怯生生,裴湛碰在她小腿上手似有一顿,又似乎没有。
女子轻轻倒抽了口气。
裴湛忍着心中情绪,按在她小腿上,低声问“这里疼”
简瑶弱弱地点头。
她比裴湛医术高明,知晓自己这是骨折了。
这山谷中,最不缺就是树木,裴湛随身带着一把匕首,不过这把匕首是圣上赏赐,名贵有余,锋利不足,但如今用来削树木,倒也不成问题。
裴湛削了两块平平板板木枝,刚要回来,就听女子一声指挥
“小侯爷,把你脚下那几颗药材采回来。”
裴湛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低下腰,他分不清药材和草,索性把那一处都薅了出来,走到简瑶身边,将药材扔在她身边。
面无表情地坐下来,用木板对着她小腿,从衣衫上用匕首扯下几块布条,他稍稍对比了下,就要替简瑶绑上。
简瑶吓得脸都白了,小声提醒
“小侯爷,你弄偏了”
裴湛脸色冷不丁一红,是恼羞成怒“我知道”
小心地将位置对准,才布条绑上,整个过程,他脸上都带着狠厉,但只有简瑶知晓,他手上动作轻柔到了极致。
简瑶闷不作声地垂下头,将一旁被裴湛薅得不成样药材捡出来,也顾不得干不干净,她学着裴湛那般,用衣裳擦了擦,就放在嘴中嚼了嚼。
药汁苦水涩得她细眉紧蹙。
裴湛扯过一旁药材,冷嘲热讽“娇气”
简瑶动作一顿,她有些委屈,怕苦本就是正常,怎能称得上娇气
但她什么都没说,只默默地将嚼出药汁吐在了手帕上。
另一边,裴湛已经拧眉将药材放在了嘴里,他刚咬了一下,一张脸就皱在了一起,他忍不住呸了几声
“这什么东西”
养尊处优小侯爷,哪怕喝药,太医都得小心配着方子,生平真没吃过几分苦味。
前后反差,简瑶没忍住笑。
裴湛微顿,盯住女子含笑眉梢,一时倒不觉得口中药材苦了。
半晌,他才闷声“这怎么办”
简瑶举起手帕
“吐在这里。”
裴湛拧了拧眉,有些嫌弃,却还是依言吐了出来。
剩下几颗药材,简瑶要去拿,就被裴湛嫌弃地挥开“用不着你。”
简瑶小声地询问
“小侯爷不怕苦了”
药材上那股子涩味,当真不是裴湛受得了,他脸色一僵,却没说话,而是直接将药材放在口中,面无表情地咀嚼。
他不着痕迹地垂下眸子。
女子当真娇气。
他觉得苦,她只会更甚。
但等他反应过来,裴湛忽然心中又生了恼意。
她一直都在骗他,他还怕她觉得苦
裴湛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简瑶,就在简瑶吓得瑟身,他才道“手帕”
他还要去嚼,简瑶忙忙拦住他
“够了够了”
听她说停,裴湛立刻起身,就要溪边漱口,谁知晓手指却被人勾住。
女子小心翼翼地,只勾了他一根手指。
但裴湛却觉得有千钧之重,步子根本抬不起,不等他发问,女子就轻声细语地说
“让我帮小侯爷处理一下伤吧。”
简瑶一直盯着裴湛手背,滚下来时候,他刻意用手护住了她脑后,如今,她一点伤都没受,反而是他,手背上一片血肉模糊。
看着就生疼。
对上女子心疼担忧眸子,裴湛不知什么情绪,之前质问她怒意,早就在这一番变故中消失殆尽,许久,他顺着女子力道坐下来。
女子手帕中药材,不是要给自己用,而是给他。
他听见女子在给他解释,细声软软,一字一句都贴在他心尖上
“这药作用是止血消炎,对小侯爷伤很有用。”
裴湛忽然靠在山壁上,紧紧闭上眸子。
他在想,其实她根本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看见她,他就会忍不住动心。
女子还在一点点地处理他伤口。
忽然他开口,没了之前怒气,反而是透着一分平静地叙述
“我派人查了林瑾之。”
“羡城传来消息,你在羡城时,和城主府陆氏之子关系甚近。”
“说你那时,总是娇纵张扬,和现在模样,天差地别。”
裴湛想起第一次看见简瑶,她一身素色褶荷连裙,暖色襦夹,青丝只用一支玉簪束着,一颦一笑皆温柔小意,透着娇色,无一不是他喜欢模样。
简瑶动作一顿,她头也没抬,低声道
“那日初见,我确有算计。”
“其余之事,我再未骗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