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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章 第20章
    周和音第一次来B城还是初一年级的夏令营, 那时候邵春芳百般不放心,怕小音有个什么闪失或者走丢了。

    阿婆说一队人呢,还有带教老师, 人家姑娘丢不了, 你的姑娘就丢不了。你老是不放心她, 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

    出发前一晚,阿婆份外给小音两百块,缝在她的外套里衬口袋里,让她救急用, 或者看到什么想吃的想要的就拿这钱用。

    小音问阿婆,这是你送我的锦囊妙计嘛?

    阿婆总是默认她的各种奇怪念头。

    出发前这一晚, 小音在阿婆北屋天井里纳凉,吃桃酥, 问阿婆, 你去过B城嘛?

    去过, 比你大两岁的时候跟上头两个哥哥去的。还有哥哥的一个朋友。是我偷偷扒在哥哥车上, 让他们带我去的。

    小音问阿婆都去过哪里,阿婆说的也就是那些书上都讲过的地方。唯独一处, 宝相寺,阿婆说,陪人去烧香的。那里一向是求事业求学业最灵验的寺庙。

    只不过那会儿,他们是去躲清净的。

    小音那时小,自然没兴趣这佛门清修的地方。甚者, 她还觉得迷信呢。

    后来阿婆去世后, 周和音陆续也来过B城几次,短暂停留短暂离去。唯独这一回,她想起了宝相寺, 她想去看看。

    傅雨旸听清她的话,只淡淡一句,“现在那里可没有清净可躲了。再没有比寺庙更热闹的地方了。”

    周和音难得,附和他的话,“也许现在的人反而不如从前的人快乐。需要求菩萨保佑、宽恕的地方太多了。”

    去那里敬香祷告的人就都信佛嘛,未必,人不求信仰,只求心安。

    傅雨旸当她童言无忌,可是正因为无忌,往往才能说到褃节上。

    车子一路从酒店折返,抵达傅雨旸住处。

    周和音从车里下来。傅雨旸的司机要帮他搬后备箱里的红酒,他没要,说他自己来,也要司机在外头等他一会儿,稍后送他回他父母住处。

    傅雨旸说这番话时,灯把他的影子披露地长长的,拖在地上,周和音正好一脚踩在他的头颅……影子上。

    他答应她的,借房子给她住。她既然愿意来,就不会没替自己想周全过。更不稀罕他当真找个谁的妹妹来陪她。至于他要司机等他待会走,那是他自己的事,她难不成还反过来替他作主:不然,你别走了。

    那倒成了她是个艳遇布控者了。

    周和音的脑洞一时演练,边上的傅雨旸喊她回神,行李箱已经替她拿下来了,只是他手里端着箱红酒,“你得自己拿箱子。”

    她这趟来出差,衣服带的简便,箱子其实很轻。

    傅雨旸的这套房子属于高档住宅楼的花园洋房,AB式,一栋小楼分离出两套对应格局骈列。他的这套在最东面,入户门是指纹密码锁,他手里有东西,就报密码让周和音帮他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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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房子一楼灯火通明,傅雨旸把他的酒安放到恒温酒柜里,周和音还像极了一个等待被安检过闸的旅客,小心谨慎地站在玄关门口,背手欣赏墙上的画。

    傅雨旸招待她,“你可以直接进来。”

    “有可以换的拖鞋嘛?”

    “不用了,进来。”

    他忘了她才从酒店出来,周和音翻行李箱里的一次性拖鞋,抬脚摘掉高跟鞋,趿上拖鞋的瞬间,人变矮了点。

    傅雨旸发现她两次穿拖鞋的样子都很落拓自在,可能是居家的缘故,人会松懈很多。

    只是这一次陌生的环境,江南那股子市井人家的小孩机灵劲收敛了。

    外面已经很晚了,他不该再和她磨洋工下去的,简单交代房子的格局,客房在二楼,“两间听你选。里面那些开关面板什么的,我相信你能搞定。”

    “……”

    “能搞定嘛?”他听她不说话,干脆确认一遍。

    “只要你家不要搞过分的高科技。”

    “哦,那倒没有。”

    傅雨旸再道,他早上六点来接她,让她抓紧时间去卸妆、洗漱。卸妆二字特地咬重了些字节。

    听到这,周和音终究没忍住,“你父母离你这里多远?”

    “一个小时车程。”

    “我们从这出发去宝相寺多久?”

    “也差不多一个小时。但是黄金周早高峰,我们得提前出发。”宝相寺九点开门。傅雨旸说,既然打算去,就积极点,赶不上头柱香,也得赶头趟香。

    那这么算起来,他回去都睡不到几个小时了。“其实,我这个人没多讲究。你借我个房间住就可以了。……你依旧是主人。”周和音提着她的行李箱,却找不到他家上楼的楼梯口,只能面上自若地问他怎么上楼。

    傅雨旸过来,帮她提,也回答她的话,“这话你说可以,我说就不可以了。”

    周和音不明白他的意思。某人再道,“你在饭店那会儿,不是心里打鼓的嘛?”

    傅雨旸坦荡的口吻继续,“所以,我才和你说,你放心。”

    “是真心想招待你玩两天。”

    周和音眼里一时有了情绪,像冷玻璃遇热空气一般地遮不住,朦朦间就起了雾。或被猜中或有些毫厘之间的失误感。

    傅雨旸顿时喟叹,年轻真好,这脆生生的露怯,连脸上的绒毛都能瞧得清。他还能说什么呢,难不成当真要把这朦朦的雾信手拂花,由着冷玻璃打碎,那就俗套了。

    确实是真心邀请她,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简单的心神了。

    同一个异性,不是谈生意,没有机锋心计,也不径直谈性。就简单鲜活地存在着就好了。

    她不必属于谁。但既然他力所能及,他愿意看着这个鲜活的魂灵一直简单下去。

    他去到周家也该是这个目的。

    刚才听她言语里,如果傅雨旸没有估计的错的话,当年和梁小姐一起去宝相寺的,就是他父亲。

    很讽刺。他母亲头七那天,傅雨旸在书房里烧了那封留了近五十年的信,本意是一笔勾销,了账的。

    谁知竟没有。他还被有人也拖进了那里去。

    这个人凭着拳拳的热情,一路跑回来,跑到他的跟前,跟他说,她愿意留下来,只是你不准笑话我。

    那一刻,傅雨旸希望这个游戏永远不要停。

    线在他手里就够了。

    周和音被猜中心思,以及他的那句“你放心”。

    倒显得她是个俗人了。

    俗到她甚至怀疑自己会错了意。他的那个混血老板都说他,就爱充个长辈。

    长辈招待晚辈,要想多少。

    周和音一时生气,嘴里的话更是倔了,“我放心啊。所以才叫傅先生不必叫许先生的妹妹来陪我,傅先生也不必兴师动众地回你父母哪里住了。太折腾了,我以前和我男朋友来这里旅游住民宿也是男女混住的。没什么大不了。”

    某人听到个新鲜的词,“那你男朋友现在人在哪里?”

    周和音脚尖点点地板,“就在这里,”说完才发现口误,“我的意思是,他就在B城。不过已经不联系了。”

    “分手了?”

    “嗯。”

    “分手了那就别一口一个男朋友。”傅雨旸给她介绍一个更合适的词,前度。

    说着提她的行李上楼,周和音没好气地跟着后面走。她有点喜欢他家的楼梯,带着感应小夜灯,在人走过的脚踝位置。

    感应到你,走马式地会亮。

    他把她安置在楼梯口的一个房间里,说是客卧,里面一应陈设也是都有。

    “柜子里应该有毛毯,自己找。”

    “什么叫应该?”周和音不满他的待客之道。

    “应该的意思就是阿姨应该放在里面了。”傅雨旸一只手还在房间的开关面板上,他替她调中央空调的温度,至于其他,由她自己料理。“我反正只是个临时借让房间的民宿房东。”

    周和音站在床边的地毯上,回头横一眼他,该死的傅某人,径直给她关了房间的灯。

    有人当即就叫了,她最怕黑的一个人。

    摸黑去看床头灯,一隅灯亮后,傅雨旸抱臂站在房间门口,他全程没有踏进来,最后也冷嘲热讽地说,“早点卸妆早点睡,房东小姐。”

    天朦朦亮,周和音就先被手机语音电话再被敲门声给折腾醒了。

    她感觉她才睡着半个小时,那种困顿的感觉,谁让她起床,不如拿把刀杀了她。

    她即刻就反悔了,“不行我不去了。我真的好困。”

    “周和音,遛我呢,啊?”傅雨旸在外头一边敲她的门,一边在语音通话里恐吓人,“你最好给我现在就起来。不然,我进我自己的家门,可不要跟谁打报告的。”

    床上的人胡乱应了声,就起就起。

    有人不答应,让她先起来把门打开。她门反锁了。

    无奈,周和音一脸迷蒙且起床气地去开了门,直到她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她才清醒过来,原来她说话的对象不是春芳女士……

    丢人丢大发了。门外的傅雨旸倒没甚所谓,让她一刻钟洗漱,下楼吃早饭,六点半准时出发。

    “一刻钟哪里够啊!”

    “你和我磨牙,又耽误一分钟。”

    周和音最后没辙,真的花了二十分钟不到的时间,洗漱换衣服下楼了。她笃笃冲下来的时候,一身米白色的卫衣和仔裤,头发没来得及梳,手里抓着个化妆包。

    她说可以先吃早饭,车上化妆。

    傅雨旸被她能屈能伸的时间管理逗笑了,“车上化出来的妆能看嘛?”

    “能啊。我经常这么干。”

    周和音告诉傅雨旸她每天通勤路上的变化与见闻,最夸张一次,她在地铁上补口红呢,坐她边上的一个大哥突然抽搐倒地,给她吓得,脑子一片空白。那是她第一次见癫痫患者发作。

    周和音嘴上的口红还花着,和边上的人手忙脚乱地给大哥围人墙,直到急救人员赶到。

    她说着说着,发现自己跑题了,连忙跑回来。看到桌上中西两种早餐,中式的是素三鲜面,浇头和面分开放的;西式的是素火腿三明治。

    傅雨旸说,去烧香就要有烧香的样子,所以早餐只有素的。

    周和音都可以。她吃了碗素三鲜的面,都吃到见碗底了才想起来问他,“是你做的?”

    “叫人送的。我这里没食材了。”

    哦,言外之意好像他还是会点。周和音吃完一碗面,要帮着收拾碗筷的,傅雨旸让她放那儿,待会会有阿姨来收拾。

    说话间,他们就预备着出门了。厨房岛台见,傅雨旸把一杯清咖装进旅行杯里,再把一个蓄着热水保温杯递给周和音,她嫌重不想要,“其实我们可以喝瓶装水。”

    “随你。”

    她把保温杯搁回岛台上时,才发现上面有个楠木盒子,很精致的回纹图案。傅雨旸不经意地告诉她,是对甜白釉的压手杯,他回来就是为这个,要送上回视频会议的那个江老师的。

    周和音很喜欢收藏杯子,她有次去景德镇带回好几套杯子,上次她招待他们喝茶用的就是她在那里买的。只是她买的顶多几百块一只,比不上傅雨旸用来生意往来的。

    她好奇,“我可以看看嘛?”

    某人阖目允许。说着揭盖,取出来。

    她谨慎小心,“可是我手里有香水。不要紧吧?”

    “你别给我摔了,就不要紧。”

    有人更小心了。

    就在她小心翼翼地托在手里,迎光欣赏甜白釉的白与透的时候,傅雨旸突然恶趣味地冷不丁出声一吓,

    周和音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啊啊啊啊啊,惊慌失措间,什么都顾不上,只握紧手里的杯子。等她回味过来,“啊啊啊啊啊,我被你吓死了!”

    “啊啊啊啊,”她一口气恨不得啊个一万个,眉毛也都气得倒竖了,“碎了怎么办,算你的算我的?我的天,救命!”

    “算我的。”傅雨旸浑不在意他恶作剧的下场。他从她手里接过杯子,“我害你弄碎的,自然算我的。”

    她以为他在说这套杯子,其实,他在说昨晚的“冷玻璃”。

    他再安抚她,只是民国复刻的,算不上精品,打了就打了。

    周和音不太懂行,说即便是复刻的,她也觉得好好看,甜白釉真好看。

    某人认同,嗯,是好看。走吧。

    黄金周时下的B城,实行严格的交通管制,非本地牌照,严禁通行。

    宝相寺山下的停车场更是车比人多。饶是傅雨旸鲜少来这里,也门清。他昨天关照朋友买票时,就已经安排了停车处。

    驱车一个半多小时,八点多一点,把车停在朋友的工程院所里。

    徒步过去也才十分钟脚程,时间足够。

    朋友院所里植着株红枫,不算高大,胜在开得热烈。

    红得鲜秾、开阔。

    周和音说他们江南也有赏枫,不过得进十一月,他们公司今年预备还要去团建呢。

    殊不知她从小到大去过多少回了,还去。嗐。

    傅雨旸由着她跑开去拍照,手里旋开旅行杯喝两口清咖提提神,再把后座上一件短款的防风衣拿出来,喊她,“周和音,过来。”

    等人走近来,他把衣裳盖到她脸上去。

    周和音一把揭下来,听到他说,“穿上,你知道我们这里的枫树为什么比你们红的早了吧。冻得!”

    这个人的笑话,永远这么……腹黑且幼稚!

    周和音套上他这件北面的防风衣,衣摆还好,当BF风的穿也无妨,就是袖口太长了。

    她低头预备卷的时候,傅雨旸快一步,快一步捞起她的长袖管,替她卷几道。

    轮到另一只袖口,他如法炮制之时,听后耳后有个声音喊他,傲慢且饶有深意,

    “傅飞。”是汪幼实的铁瓷,宋晓喻女士。 w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