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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8章 第28章
    节前, 傅雨旸还陪江富春夫妻俩听戏了,昆曲《孽海记·思凡》,里头那赵色空唱得好——

    冤家, 怎能够成就了姻缘,

    死在阎王殿前由他。

    把那碾来舂, 锯来解,把磨来挨,

    放在油锅里去炸,啊呀, 由他!

    则见那活人受罪,

    哪曾见死鬼带枷?

    啊呀, 由他,

    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外头邵春芳端茶来招待了, 许抒诚晚一脚进来。

    周家人在找他家女儿, 许抒诚则问老傅呢?

    许抒见这个唯粉, 死不倒戈, “啊,大哥哥去外面上厕所了!”

    至于周家女儿, 不晓得,抒见说,给他们开了门就走了。

    邵春芳以为女儿又回去上楼了,嘟嘟囔囔,“个讨债鬼, 让你们发笑了。”

    主位上的老乔呷茶, 附和但情词恳切,“老板娘这是说哪儿的话,要晓得, 小周这样的姑娘,是好些人家求也求不到的率真有趣。”

    邵春芳略微受用,说就这么一个,从小跟着我们讨生活。人是开朗活泼的,但也有小脾气,“认死理。有时候和她爸爸也叫板的。哎,这养孩子,谁养谁知道。”

    房间里头的周和音听着妈妈的话,大气都不敢喘,感怀妈妈的爱意也反省自己有时是不是太任性了。

    一时心神跑开。她两只手一直是被傅雨旸攫住的,冷不丁地,他松开了她,随即,周和音的心像被人重重提起一般,傅雨旸捞住她腰,另一只手来别她的下巴。

    不言不语,恣意罔顾。

    他俯首过来的那一秒,周和音觉得她的心都停掉了,本能地移开下巴,伸手,圈住他的腰,埋头到他胸膛里。

    他们谁都别动,一动都得死。她求他。

    傅雨旸被她的香气扑了个满怀。这闷头闷脑的一撞,撞得他什么建设什么陈情,全散架了。他从没一刻这么小瞧自己,尤其隔着薄薄衣衫,扪到的人是纤瘦停匀的。这和酒精驱使之下的欲/望全不一样,傅雨旸只想她好好的,他太懂这份喜悦感的阈值有多高,唯有她好,他才能跟着沾光的好。

    门外的邵春芳说还差许先生一杯茶,她再去倒。门里有人细听妈妈的动静,随时要撤离的警觉。傅雨旸抱着她也由她抱着,不准她撒手,窸窣里他问她,“你要你爸陪你练什么车?”

    有人闷闷地在怀里道,“就是练四个轮子的车。”周和音有驾照,没独立上过路。她得尽快时间摸熟方向盘,因为他们团队里不允许有人不会开车子。这是他们骆总下的死任务。

    傅雨旸听后发笑,“所以拿你爸一人练?”

    周和音没有说话,确认妈妈脚步走远了,立马小猫翻脸无情地挣开。门一开,也不管堂屋里几个人多么瞠目结舌,一溜烟跑了。

    傅雨旸随后出来,面上松泛怡然。许抒诚拈两颗花生米丢到嘴里,不打趣说不过去,“你今儿个过来是提亲的?新姑爷!”

    老乔:“不,恰恰相反,吃断头饭的。”

    “那这么开心是几个意思?”许抒诚跨过条凳,坐下来。

    “红粉骷髅,快活一时算一时。”老乔说过,中文博大精深,他唯爱快活二字。

    快活是个动词。

    傅雨旸走过来,掇条凳坐下,喝茶不语。抒见不懂他们的哑谜,只悄悄问傅雨旸,“是你在追人家还是人家在追你啊,大哥哥,你刚很……美强惨哎。”

    抒见打出生开始,许家就和傅家来往,干妈待他们兄妹俩一直很好。抒见喊傅雨旸大哥哥也是区别自家哥哥,小妮子多少对于年长的兄长都有些倾慕或者占有欲,抒见也不例外,她一向喜欢傅雨旸,是那种直白客观的喜欢。傅雨旸饶是对他们兄妹俩时常嫌弃怨怼,但抒见分得清,大哥哥是真的待他们好。就拿抒见自己,大哥哥但凡说教她几句,她忿忿,终究还是买账的。

    说实话,见傅雨旸这般和别的女生,她多少有点吃味的。这也是他从前的女友,抒见都看不惯的原因。今天其实也一样,可抒见直觉,大哥哥待周和音不同,比待情人或者恋人更多一份意味。

    形容不出来的亲昵。也是外人挤不进的无间。

    周学采的厨艺不错,他自诩不比店里的大师傅差。

    周和音也最爱吃爸爸烧的酸菜鱼。她帮着爸爸把酸菜鱼和红烧刀鱼都端上桌的时候,抒见拉她一起坐下,再说一遍,我很喜欢你和Nana的视频。

    堂屋的方桌,规规矩矩是可以坐八个人的。房子租给傅先生,人家也带了食盒来的,自然算人家是主,客随主便。傅先生队伍里有女孩子,正好,留小音一起坐。

    周学采这才肯女儿一起坐桌。

    老乔睇一眼雨旸,示意你这没名分的“哥哥”不好对付啊。起码够传统,这女孩子不上男宾桌,多少有点大男子主义。不过无妨,谁叫他摊上傅雨旸呢,他真是每一步都算好了。

    老乔来前就取笑雨旸,你怕不是将来新娘子的伴娘都得替她亲自挑。

    傅雨旸带抒见来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名正言顺与她一桌,名正言顺有契机和她说话。

    桌上总共五个男人,许抒诚是带了酒过来的,可是下车得急,白酒给落在车上了,他要去拿的。周学采没肯,说家里好酒也有,藏酒也有。

    他有几箱封蜡藏了七八年的洋河大曲,问他们要不要尝尝。

    贪酒的碰上懂行的了。酒不在贵,在于醇,越陈越香,绵软好入口。

    周学采说着便要女儿去仓库里搬,一箱酒不重也不轻,周和音丁点不娇气地搬了过来,到了桌前她还打趣爸爸,“这不是你的命根子嘛,谁跟你要都不肯的呀。”

    周学采不置可否,只说酒藏了就还是喝的,再藏下去,怕是要挥发掉了。“这还是你奶奶在的时候买的那几箱。”

    周学采从箱子里提出一瓶,拿起子剥掉了封蜡,再擦掉了上面的尘土。旋开瓶盖,头一杯就斟给了傅雨旸,傅雨旸承情了这一杯,还的叩手礼也是晚辈礼。

    酒桌上第一句寒暄便是,“傅先生是我们本地人吗?”

    “不是,B城人。父母祖籍这里,但家族北上得早。”

    第一杯酒,大家碰杯,一起干的。傅雨旸仰头,一饮而尽。

    这房子从头到尾周学采就不主张租的,架不过妻子的软磨,才赁出去。“说是补贴家用吧,其实远不至于,就贴给女儿的,一应事务也都交给她历练了。”

    “她奶奶在的时候就一味同我们强调,不要矮了女孩子的见识,也不要把她还当小孩,很多事情你要由她自己蹚。”

    “是。现在的社会、家庭,早不该还有男孩如何女孩如何的短见了。一样的培养,一样的教育。”傅雨旸附和着饮下第二杯。

    周和音与他对面而坐,她坐在最下手的位置,在吃一盘四色定胜糕。

    周学采再言声,“冒昧请教傅先生,当初一口价要租这房子五十年,是为了什么?”

    傅雨旸听清主家这一句,手里的小杯斟得太满,酒都汪出来了,他手依旧很稳,缓缓凑近唇边,一抿而尽,“因为我母亲……”

    周和音不时出声喊了声,“爸爸。”

    周学采寻声去望女儿,周和音夹一块粉蒸肉给爸爸。明眸善睐的人,有着最最赤忱的共情,她微微摇头朝她父亲,示意避讳人家伤心事。

    一时间,席上各人各怀心思。

    因着好几道热菜久不动筷子,都冷了,周学采和邵春芳拿到前楼去热。

    院子的门开着,夜猫儿闻着吃食的香气,悄悄钻进周家来。在门口一味叫唤,周和音把桌上吃的鱼骨头都拨到门口地上,给老猫吃。

    傅雨旸当着众人的面,就这么喇喇问门口喂猫的人,“你把他养熟了,他不走怎么办?”

    周和音嘬着筷子抱着碗回头,“它是不走的呀,我们家前面人家的。它的主人老了,顾不上它了,它就一直吃百家饭的。”

    “……明天去练车。”主位上的人,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周和音和其他几个都齐齐望傅雨旸,实在不懂他说的什么。正主突然探身过来,手到周和音面前,她给吓一跳,刚想问他干什么,才看到他手落到她跟前的一个盘子里。

    是那盘四色的定胜糕。她好饿,吃了三块,还剩一块,被他拈过去了。傅雨旸一面吃,一面知会她,“把驾照带着,明天带你去练车。”

    “啊。”周和音是稍稍跑神的惊讶。

    老乔和许抒诚互换眼色,了然于心的:舍不下就不要舍。

    唯有许抒见不懂且吃味,你追人家都追到家里来了,还有天理吗!

    待到周学采再回来的时候,傅雨旸换了个形容,后面两巡酒,他明显游刃有余。

    有余的结果,就是喝多了。他最近真的杯杯干,盏盏尽,铁打的身子都经不住。

    借着上洗手间的工夫,傅雨旸到底还是催吐了。催吐的途中手机有电话进来,傅雨旸实在疲乏,任由它响,没及时理会,一串震动之后也就熄灭了。

    撩水漱口的时候,才看清亮屏上显示的名字,傅雨旸眉间微微一蹙,可叹心神有限,暂时按下了。

    是当初帮他做周家背调的人。这一说,已经过去个把个月了。

    短暂休憩后,傅雨旸想给对方回电的,门外有人叩门。

    里头的人手机落袋,阖上马桶盖,移门出来。

    迎面与有人差点撞个满怀。周和音身边还跟着许抒见,两个人搭帮上厕所的架势,初中生都比她们好点。

    “你没事吧?”周和音切切地问他。

    抒见跟着打掩护,也悄悄告诉大哥哥,他离席太久,“小音怕你醉死在马桶里。”

    某人把卷至小臂的袖子松解开来,倚着门框朝周和音道,“放心,我掉不下去。”

    下一句稍微正经点,“我得回去了。”

    周和音仰头看他。傅雨旸:“公司那头还有事。”

    他该满意她的慧黠,知道出来带上抒见这个幌子。

    才好过,眼前,傅雨旸能好好跟她说声再见,“记得明天带驾照。”说着,他伸手拍拍周和音的头,手从头顶一直滑落到她脸上,冷手热面,一时激荡,直至落空。 w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