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和音在会客室等沈致的时候, 收到傅雨旸的回复。
她出门前问他:你拿我口红写字!!!
一分钟前他才回复过来,是张拍图。
拍的他自己的手,左手虎口处, 一团熟樱桃红。该是他拿口红试色般地在虎口涂了几圈, 再拿手指沾色写到镜子上的。
现在已经快十点了,周和音一时没转过弯来, 问他:你还没擦掉?
那头一个eoji回复:(猪)
哦, 擦掉了。是提前拍的。
周和音再回他:字我没擦, 你回来给我擦!
某人依旧惜字如金:好。
周和音:你手好白。好适合口红试色哦,我突然有视频更新的主题了。
半分钟后,某人回复:和手过不去了,是不是?
周和音低着头,对着个手机, 抿嘴笑,莫名红了脸。
沈致拿着罐即饮咖啡过来的时候, 周和音抬头, 满面的绯色。
沈致同她打交道也就半年多,之前是她前辈带过来, 他尤记得周和音第一次过来的样子,并不局促, 就是不大开心的样子,认真但不投入。
“外面这么热了?”他把冰咖啡递给她, 抱歉说今天会耽搁了会儿。
周和音开车过来的, 哪里会热到。她已经去他们工厂转了一圈了, 循例就是过来跟沈致打个招呼。按流程,得客户正式走完po签程,后续维修保固才会到工的。
但在案联络稳固的大客户一向如此, 有使用单位的签字,维修保固就第一时间跟进了。
周和音过来就确认他们的同事按时到工,她今日穿了短袖针织的连衣裙,黑色,绲边是金色的明线。
长发散着,白肤红唇,素但不寡。她和沈致对了几个细节,确认无误后,也就当面撰写邮件了。
沈致收到后,今日的短暂拜访也告一段落了。周和音阖上笔电,说那就不耽误沈工加班了,她先走了。
今天周六,沈致他们加班家常便饭,且有加班费拿的。而周和音每次双休日联络客户却是无偿的。
沈致见她要走,也不多说什么,只问她,“中午有约?”
“回家。”
“你今天看上去心情不错。”
“因为沈工这批维固的费用给我Q3季度开了个好头啊。”
“少来。”
周和音委屈,明明说得是事实呀。临走前,她给沈致送了上次答应带给他的活页本。
上次一起开客诉会议,两厢争得不可开交,周和音出来打圆场,给他们买咖啡喝。周和音的记事簿记得细巧且明朗,沈致一肚子气,茶歇工夫间,说你这本子不错。
她就答应带本给他。
眼下活页本送到沈手上,对方很坦然地接过。说实在话,周和音和沈致交涉对公这半年来,真正供应商与采购负责人间的世故输送,她没经手过。这一层,似乎她还不够格。一直都是骆总亲自和沈致谈的,周和音做的事务,不过也是大佬定了调性后的具体执行。
不是因为骆总直系的员工,她也够不到沈致这种级别的客户。
周和音把笔电收到包里,公事公办地与沈致说再会了。
一边落座的沈致也随即站起来,喊了她一声,淡淡地,最后只是提醒她,“咖啡。”
从迷你冰箱里刚拿出来的灌饮,就这一会儿工夫,上面已经坠着满满的水珠子。
周和音谢谢沈工的招待,二人一前一后出会议室。
沈致站在门口,看她下楼去。
周和音有着她这个年纪逃不开的稚嫩,再早慧,也藏不住的喜悦,从眉眼里的闪耀到小碎步雀跃下楼。
次日一早,小音老早就到茶馆里帮忙。
后厨的万师傅换了个手机,不大会弄,正巧小音过来了,说待会闲落下来,你教我装几个软件呢。
周和音满口答应,又想到什么,早市收银最忙的那一波过去了,就把摊子丢给春芳女士。她心血来潮,说要跟万师傅学烫干丝。
店里的几个员工都开她玩笑,怎么啦,这是要回来接你爸妈的班了?
嗯呐。小音爽朗地应一声。然后就溜到后厨偷师去了。
她十岁不到就在大家眼皮子底下了,万师傅更是把她当自己孩子。厨房热得能蒸死人,万师傅看小音当真拿手机拍的样子,认真劝囡囡,不能啊,你上了那么多年学,人又漂亮,哪能干这行。别听你妈那眼皮子浅的话,她的家当废就废掉,你也不能接她的班。早起晚归的,图什么。
小音和万师傅一道热得一头的汗,鼓风机的声音很大,她喊着嗓门告诉万师傅,“就是有个朋友他想吃,我想试着自己做做看呢。”
“那带到店里吃呗。”万师傅张罗的口吻。
周和音微微胆怯,“他太忙了。”
心直口快的话,出口就反悔了。小音扽着万师傅的围裙,“别和我妈说,好师傅!”
万师傅的孙女都八/九岁了,最是个和善的人。听小音这么说,猜到八成是对象了。
他一向旷达,不然小音也不会松这个口。他和外面那些人不一样,“谈恋爱就谈恋爱,别动不动就往家里带。对象是对象,结婚是结婚。父母顶多就给你结婚把把关,看人识人,得由你自己,不然时代别进步了,还盲婚哑嫁包办婚姻不挺好的,都听父母的。”
万师傅说小音还小,不知道婚姻本身就是槛。不必你们去焦心思,焦了也没用。
有些人处得好好的,一到谈婚论嫁倒是露出真面目了,这个不肯那个没得的,一味听爹妈的,这种男的没出息不说,跟着过日子,全是窝囊气;
而有些人,一味听爹妈的,嫁个有头有脸的人家,觉得女孩子第二次嫁人的命运拿住了。其实不然,门户观念,到任何时候都不会过时。
门当户对很重要,两个人投契更重要,彼此跟得上对方脚步,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婚姻才会长久。今天我打你挨,明天换过来。像你爹妈这样。
周和音下午在家睡了个午觉,四点多的时候,傅雨旸给她发消息,是实时地标。
回S城了。
他说过去接她。
周和音说要把车子开走,让他去她住处等她。
傅雨旸听她安排的样子,只说好。
周和音便忙着洗漱吹头发,换衣服化妆。笃笃下楼来,周学采在堂屋里打牌,见女儿要走的样子,要她把炉子上炖的老鸭汤带走。
“我晚上和朋友出去吃,不要了。”
“不要,你妈也要给你送过去。”
周和音立刻打退堂鼓了,只能把炉子上的老鸭汤倒到保温桶里。
就这一会儿工夫,周学采还从牌桌上下来了。怕她烫着,一只鸭子劈开炖的,这半只鸭子,炖了好几个小时,周学采知道丫头不爱吃料,炖烂的肉全给她搛出来了。
只留酸萝卜和鸭血。
让她带回去,敞开,别搁冰箱,玩回来,哪怕和娜娜一起分着喝。别过夜。夏天喝老鸭汤最解火暑,放冰箱再热,汤头味道就不对了。
“爸爸,你不要跟你太太学,是Nana,不是娜娜。”
“谁叫你们没事起这怪腔怪调的名。”
炉子上的炭还没熄,周学采换了个蜂窝炭把炉子封起来了,晚上烧水用。
周和音提着保温桶,刚急着走的,一时又困住了。
她认真喊了声爸爸,“你今天输钱没?”
“输了。”
哈哈,周和音即刻微信给爸爸转账了一千块。
周学采摆出一副不大受用状,问她干嘛。
小音逼着爸爸点收,“给你打牌的钱啊。不然我妈又要念叨你了。”
她再可人儿,“以后你老了,我每个月给你一千块打牌基金,好不好?”
周学采傲慢道,“我还稀罕你的钱。”
小音也跟着臭屁起来,“你会稀罕的。等你老了,拿不到家里钥匙,春芳女士不给你钱打牌,你就稀罕了。”
周学采被女儿脑补的惨兮兮老年生活逗笑了。
催她快走,他牌桌还等他呢。
父女俩在门楼口说再会。老周始终如一的提醒词:开车子当心。
小周坚定的答复:我知道。
周和音开车回到自己住处,她从地库上楼的,这样的单身公寓,一层四户,她的这间在最东边。
门锁是最普通的机械钥匙。
所以,傅雨旸即便上楼来,也只能在门口等她。
她才从电梯里出来就看到门锁上挂着他的外套,门口两箱车厘子,再回头看,逃生梯那边的门被格开,边上窗户移开着。有人白衣黑裤地站在窗边,百无聊赖地吞云吐雾。
烟灰全弹在烟盒里,看到她回来了,才灭了手里的烟。
窗沿边还有他一只车载水杯,他揭盖咕哝灌了好几口,
出口就抱怨,“热死了!”
就这一会儿,周和音也有点热。“你没开车过来?”她问他,为什么不在车里等。
“司机开的。”他把司机打发掉了。
人走过来,闲话少说,“先开门,我热。”
周和音这才翻包里的钥匙,一面翻,一面问他脚下的东西,“这是给我的?”
“嗯。供应商送了好些东西,也就这个,你用得上吧。”傅雨旸说,还有好些在老乔的冷鲜库里,“你先吃,太多,你这里也放不下。”
好的。这个周和音倒是很欢喜。她说,车厘子自由也是一项自由。
傅雨旸不高兴听她这些废话,握着她的手,牵引她的钥匙去开门,才旋动开锁芯,有人就迫不及待地开了门,拔了钥匙。
然后,宾做了主一般地拉周和音进门。
她肩上有包,手里还提着保温桶,忽地被傅雨旸拦腰抱了起来,脚腾空的缘故,她本能地喊了声。
“喊什么!”他怪她。
“还有东西在外面。”她提醒他。
车厘子,衣服,他的杯子通通都在外面。
“我在里面就够了。”
即兴的事,即兴的发言,傅雨旸也是说完才笑的。
他不笑还好,一笑,周和音回味过来,就要打他。
打全天下的男人一个样,永远离不开急/色二字。
又舍不得手里的汤,她要下来,说汤是我爸煲了很久的。“打你是小事,洒了汤是大事。”
傅雨旸当即就不快了,择开她手里的保温桶,一路抱她去到洗手间,说要看看镜子上的字她擦了没。
擦掉了。他不开心,“擦了干嘛,留着天天跟你说早安。”
然后抱她坐到台盆上去,细细端详她的样子,没两秒钟,便俯首过来,吻得眷恋也急切。
窸窣的相拥里,傅雨旸怪自己也替自己正名,“小音,我从来没有拒绝你啊。一次都没有,倒是你,你为什么要和我说。不说我就不会拒绝,也就没有今天这般田地。对不对?”
他一连问了周和音三个、围剿她目光般的,对不对?
周和音十足被他逗笑了。
目光粘连般的笑意里,有人求她,“不答应我,也亲亲我,算是安慰奖罢。小音,我已经游魂一天了。”
于是,周和音当真乖顺地去吻他。细碎且绵密。
再想起什么告诉他,“我跟我们万师傅学烫干丝了。”
“嗯?”骤烈的换气里,傅雨旸问她,什么。
“就暂时吃不到,我可以做给你吃,一样的,周家出品。”她姓周就够了。
傅雨旸瞬间被这丫头抚平了所有的毛躁与郁闷。她总有这个本事。
手小巧柔弱,但不抓拉倒,下手来抓,必然要你最紧要的东西,皮骨全是假的,她要你一汪心头血。
嬉闹一阵,两个人唇上都跟吃了人似的。怪周和音的口红涂得太红。
她哪里顾得上唇上,心心念念门口的东西,把车厘子和他的外套拿进来。
傅雨旸外套里的手机震得跟个陀螺没停。
是老乔,他晚上安排了饭局。
傅雨旸就是来接她一起去的。
“你们谈事,我不想去。”
“闲话局。老乔请了几个合伙人,还有几个当地的朋友,他买了条金枪鱼,特地喊B城的一个主厨过来切解的。”
傅雨旸哄她去,去看看切鱼也是好玩的。
“有我在,他们不敢玩笑你。”
周和音为难他,“我原本还想和你一起去吃火锅的。”
“好。那就叫火锅,他们吃他们的,我陪你吃火锅。”
啊,那多难看啊。
某人无所谓,“他们不会说什么的。小音,我只是想让他们见见你。”
也让她见见他的交际圈。
周和音到底还是被他说动了,想再换件衣服的,傅雨旸没让,“就这样,已经很漂亮了。不必为他们费任何心思,把心思留着我单独看。”
周和音狠狠白他一眼,也白他唇上的红,要他擦干净。
临出门才想起保温桶里的汤,她要倒出些来给傅雨旸喝,“我爸煲了好久的,他做老鸭汤很绝,你试试呢。”
某人心虚得很,问她,“你这样转手给我喝,不怕天打雷劈吗?”
“我怕。你最好不要吓我,我真得怕打雷。”
这忙着出门,急急喝这汤,浪费了。
傅雨旸让提着罢,去老乔那里,热一下,我慢慢喝。天打雷劈,我替你受。 w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