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家内部的决议暂时没有传到温家,所以温家暂时维持了各司其职、其乐融融的场景。
温荣工作、薛眉上班,温茶则正在和爱德华见面。
拍完广告以后突然就闲了下来无所事事,他呆在爱德华的工作室里一个上午,把对方所有名贵的价值连城的小提琴嚯嚯过去,并且强迫这位大音乐家聆听他锯了一个早上的木头,美其名曰要对方陪他寻找灵感。
现在他总算有点疲惫,中场休息片刻去喝口水。
数个小时的声波攻击和精神折磨之下,爱德华已经维持不住自己的风度,感觉自己的耳朵要流血了,他几乎是从牙缝里钻出字句“小茶,你找到灵感了吗”
温茶幽幽叹了一口气,明媚的眼睛充满无能为力“唉,暂时还没有,你要知道,灵感总是可遇不可求的。”
爱德华深吸一口气,眉宇间满是暴戾和愤怒。
爱德华对于音乐的追求严苛到了变态的程度,任何不顺心意的乐谱都可能引得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按理说他可以沉住气的,但他最近接受治疗灵感凝滞,温茶的魔音贯耳令他神经混沌不堪,整个人如同即将暴起的野兽。
温茶可不害怕“冷静点爱德华,不舒服我可以帮你叫救护车。”
以及他的大衣兜里揣着一根电棒,随时可以正当防卫给予他电击教育。
爱德华眼底有了探究“小茶,生门真的是你写的吗”
温茶也说是也没说不是,而是反问“你也查不出是别人了对吗”
如果能查出来不是温茶写的,爱德华怎么可能还会和温茶耗费这么多的时间。
他暗绿色的瞳孔和温茶泛着琥珀光的眼眸对上片刻,半晌后移开轻轻笑出声“我相信你。不过小茶,为什么突然找我撒气呢”
他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是因为面试的事情吗我写那首歌也没什么用,就想给乐水做个顺水人情。不过,你竟然能够认出是我的手笔,真让我惊讶。”
“爱德华。”温茶朝他微笑,如同情人间的低语,“我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
“这话这叫我感动。”爱德华的神色不变,神态自若。
他们仿佛对峙的猎人,等待着对方踏入陷阱成为猎物的那一天。
温茶是爱德华来中国一趟最大的收获之一,值得他耗费很多很多的心血。他率先移开眼神,长长叹了一口气“好吧,我得承认,我的心思不单纯,想要看热闹,对你造成伤害我很抱歉,我会改的,没有下次了。”
他的道歉非常非常诚恳,足以蒙蔽许多对他不够了解的人,可惜温茶不在其内。
“没关系,你的援助也没有对我造成威胁。”温茶说得轻蔑,不吃他那套,似乎根本没有把他的动作放入眼中。
爱德华眸色渐深,他第一回在除了艺术的领域感到挫败感就是在温茶身上,那种新奇的体验在他的血液里跃跃欲试,叫嚣着什么。
温茶说“不过,就算没有威胁,我也很不开心,我一定会继续来荼毒你的耳朵的。”
他有点累了,他一向是个溺爱自己的人,出门的目的达到,也该收拾东西走人了。
爱德华的笑容垮掉,回忆起刚才的折磨。
温茶今天和他耗费的时间到此为止“拜拜了爱德华,下次再邀请你欣赏我的大作。”
在爱德华没有做出反应之前,温茶不留恋地打开工作室的门离开。
鼻尖舒缓的淡香渐渐消散,爱德华的表情逐渐冷下来,疼痛席卷而来到了神经末端,他弯下腰面容扭曲,把桌上的瓶瓶罐罐挥掉。
彩色颜料混杂在一起溅到地板上和墙上,花花绿绿的,仿佛小丑的配色,又难闻又刺眼。
他哆哆嗦嗦从怀里拿出一片止痛药,扶住墙缘,痛苦又贪婪地望着温茶站在路边的身影,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脱离他的控制。
温荣在一个小时前特意问了温茶的行程说要来接他。
熟悉的车子映入眼帘之后,温茶钻进副驾驶,开心地和温荣打招呼“哥哥,中午好,我们一起去吃饭吗”
温荣目光注视前方,微调方向盘通过红绿灯以后回答他“刚刚妈妈说,突然有饭局了,我们也去。”
“好。”温茶调好电台频道,钢琴纯音乐缓缓流淌净化心灵。
刚才锯了一个小时的木头,他自己也听得耳朵疼,这招属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下回得再想点别的招数。
有了,就让他同样正在学习小提琴拉得很难听的小表弟薛酒录音下来,强迫爱德华听,真是个好主意
手机铃声响了好几下,温茶瞥过屏幕似乎勾起了些许嘴角,果断地点击拒接。
反复了两三次,温荣拧眉“骚扰电话”
温茶不置可否。
“直接拉黑了就行。”温荣对陌生人没有那么多耐心。
温茶笑得意味不明“我可舍不得。”
他把手机调到静音收起来,继续问和饭局相关的细节
“妈妈有说什么事吗”
温荣摇头“温兴盛好像也有去。”
他们现在都不管温兴盛叫爸,直接对他直呼其名。
上回温兴盛气急败坏夺门而出以后,住在私人名下的公寓好几天也没有等到谁来找他,最后一个人又灰溜溜地跑回家,王妈当着温兴盛的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表达出所有人的不屑。
似乎明白了从头到尾就没人在乎过他,他就此老实好几天。
目的地在c市知名的一个酒楼。
温茶对应薛眉发来的信息对引路的服务生说“麻烦带我们去云水阁。”
云水阁名副其实,小隔间四面环水,水面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像在地上的云。
拉开木质雕花门,温茶在心里轻轻“哇”了一声。
温柔假笑的薛眉、虚伪假笑的温兴盛还有深情假笑的齐君浩、审视着假笑的齐家老二和二夫人。
他愿称之为假笑的盛宴。
看起来似乎是场鸿门宴。
他和温荣对视一眼,在薛眉身旁落座。
“小茶,平时总听君浩提起你,今儿个总算见到了。”二夫人保养得宜的手轻轻招了下,没有那么多耐心,选择直奔主题,“你还记不记得,我把那个玉镯子送给你了。”
“记得。”温茶应下。
听齐君浩说是齐家二房媳妇的认定,温茶拿到手以后就马上放进箱子里吃灰。说实话,那个玉镯子的通透度还不如温茶生日收到的礼物,这传家宝也太磕碜了吧。
二夫人目光里隐藏深深的打量。比起温茶这样过分艳丽,容易令她联想到狐狸精的模样,她更喜欢温乐水的清秀。
但是没办法,谁让温乐水不争气,没办法给二房带来助力。不过她只需要假装一小会儿,等温茶嫁进来,她是婆婆,怎么磋磨他都没有关系。
“我们两家的婚事早早定下了,可都说要先修身齐家才能平天下,把亲家请来就想聊一聊君浩和小茶的婚事。”二夫人说。
从见到齐家二房的第一面起,温茶便知道谈话的主题一定是婚事,毕竟他现在大出风头,好比坐火箭升值的潜力股,重利的商人们怎么可能会放过买进的机会呢。
薛眉隐约的预感成真,马上拿出应对措施。
她扬起笑脸,说出的话却是推脱的意思“小茶还小,才十九岁,没到结婚年龄呢。”
齐老二反驳了她的话“我知道,所以我想着把订婚宴先给办了。今年恰好是老爷子的大寿,喜上加喜岂不是很好吗”
薛眉腹诽,在内心爆粗口骂人你家老爷子的喜事关我家屁事
在场的人们心知肚明,以利益结合的婚约,两家见面无非是在进行利益的衡量,比起亲家见面,更像一场商业上的博弈,但虚伪的人们总冠冕堂皇地冠以爱情的名号作为遮羞布。
“君浩和小茶也算有缘,在娘胎里就被两家老夫人定了娃娃亲。而且最重要的是两个孩子情投意合。”齐二夫人是今天讲话的主力军,涂着大红口红的嘴唇嘚啵嘚啵个没完,“我知道阿眉不舍得孩子,想要多留在身边,先不说这只是订婚不是结婚,而且两家本来就亲近,小茶在哪个家都是一样的。”
到底顾忌着对方的面子,薛眉没有直言,其实是她瞧不上齐君浩,也瞧不上齐家二房假惺惺的做派,精致的脸蛋面无表情,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不想配合对方演戏。
温兴盛出来打圆场“我也觉得是,都说要结秦晋之好,君浩这孩子有大出息,我们家小茶和他一起,也算找到了一个好归宿。”
温荣冷笑“是你找到好归宿了吧。”
温兴盛打的小算盘谁不清楚,想要靠齐家的外力在温家公司站稳脚跟,跟个哈巴狗一样,吐着舌头随时要冲上去舔肉骨头。
说实话温兴盛长相并不差,甚至年轻时十分英俊,不然也不会让颜控薛眉同意嫁给他。温家的财富在c市大概在中层水平,比上不足不下有余,温兴盛也一直选择了守成的方式运营公司,前十年也算顺风顺水。
可以说他人生最大的滑铁卢竟然败在了他亲生的大儿子上,温荣早早展露商业天分,温老爷子隔代亲,赏识温荣,把他带在身边手把手教学。而温兴盛作为不争气的儿子在天才孙子的对比惨烈下,眼睁睁瞧着温荣一步步蚕食公司势力,只能无能狂怒,到处寻找办法。
卖儿子这种方式都想到了,也就温乐水因为喜欢齐君浩所以肯配合他,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大庭广众之下起了冲突,最后面子上不好看的肯定还是温兴盛,所以他努力忽视温荣的嘲讽,维持住风度翩翩的表情,朝着所有人讪笑“阿荣舍不得小茶,拿我出气呢。”
齐家人配合发出善意的笑声。
温荣还想嘲讽,薛眉拍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忍住,在外人面前撕破脸面容易落人口实。
温荣缓慢地吐出一口气,衬衫下崩起的肌肉却依旧没有放松。
在一触即发的气氛中,齐二夫人紧紧盯住温茶“小茶,你是什么想法”
所有人的目光刷拉拉集中在温茶的身上,他抬起喝甜汤的脑袋,慢慢的羞涩的笑了一下“我没有意见,我听大家的。”
没有意见,那就是不反对。
再配合上温茶低头躲闪的眼神和不自然的表情,任谁都以为他是害羞了。
只是一句话就让薛眉偃旗息鼓,起初冷漠的表情换成了忧愁,又变成了坚定。
她太想补偿温茶,所以总觉得温茶值得更好的,对齐家二房的示好推三阻四。齐家虽然门第高,但听她哥哥说,二房在生意场上的风评并不好,齐二夫人更不是什么好惹的善茬。
但一切还是要以温茶的喜好为出发点,如果温茶希望,她也愿意为他保驾护航。
二夫人满意地笑,她的眉间闪过一丝傲然和轻视。
也对,温茶包装得再怎么好也没有见过世面,怎么会拒绝一个在眼前的进入钟鸣鼎食之家的机会呢
嘶拉。
铁质勺子和白色瓷盘发出刺耳的声音,把二夫人吓得整个人一激灵,哪里有心情对温茶接着评判什么,差点跳起来破口大骂。
不过发现始作俑者是温荣以后,她硬生生咽下那口气。
温荣眉间结了一层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看上去十分不好惹的模样。
而事实也确实是这样。齐家二房盯上温家,更大的原因是看中了温荣的潜力。
温家的财力不如齐家,可架不住薛眉生了个好儿子,温荣的能力秒杀了齐家不少的子弟,齐家老大老二在商场对上温荣都可能棋差一着,被他打得溃不成军。和温家联姻之后,要是能与温荣联手,壮大二房实力,那就再好不过了。
“阿荣,小心一点。”二夫人嗔怪道。
温荣眉也不抬,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把她当做空气。
温茶环视圆桌一周,无视他们的暗流汹涌,平静地说“吃饭吧。”
他的一句话,仿佛就终结了所有的话题。
在场的人全都神思不属,只有碗筷偶尔丁零当啷的撞击声。
温兴盛心里又欣喜又郁闷。
一边欣喜于温茶没有和他作对,答应下和齐家的婚事,能够让他顺利推进和齐家二房的合作;另一方面则气恼于自己似乎在这个家中毫无地位,薛眉和温荣可着劲儿怼他,不及温茶一句平静的劝阻就能令他们安静。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温茶埋头夹菜,淡定吃席。身边人没什么胃口的人见到他满足地进食的模样,本来沉重的心情减压了不少,叹了口气,勉强拿起筷子吃一点。
宴会上几乎都是大人的唇枪舌剑,轮不到他们小辈插嘴。到了饭局的最后,双方父母寒暄完,从头到尾没有说话的齐君浩默默地找到温茶。
“小茶,我有话想跟你说。”齐君浩落在一行人最后,和温茶并排走在一起。
温茶正在翻阅手机,页面上停留了许多个未接来电,他无可无不可地点头,顺口答应下来“好啊。”
他们身后的温荣面色一变,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加快速度超过他们,冷漠地快步离开。
哥哥生气了啊。
温茶在心里没良心地叹了口气,没有追上去,转头面对齐君浩“我们走吧。”
酒店后花园载满枫林的道路很适合聊天闲逛或者拍照留念。
脚印踩在厚厚的落枫之上发出嘎吱作响的声音,温茶觉得有趣,特意多踩了好几下。
齐君浩观察温茶的举动,紧绷的精神随之放松不少。
“我们好久没有见面了”他说。
温茶忙着低头找颜色好看的枫叶,没空回头,于是头也不回“你也知道啊。”
语气一如既往的埋怨又亲昵。
齐君浩道歉“对不起,太忙了。”
他这几个月的确很忙,齐氏公司里齐家老大出错,齐修竹在堵漏洞。他的爸爸,也是齐家老二趁机收割了一波公司里的权力。由于人手不够,把他也给安排上了,丢给他好几个任务。他必须顺利完成才能明面上在公司站稳脚跟。
“你们找的借口怎么老是一模一样,我才不信。”温茶成功找到一片最大最红的枫叶,准备带回去做成书签送给薛酒,他小心翼翼用纸巾包好放回口袋,直起身拍拍手,小脾气地哼哼道。
齐君浩问“你们”
温茶奇怪地瞅他“我哥哥啊,不然你以为是谁”
齐君浩听说过温茶和齐修竹的流言蜚语,所以在这个方面格外敏感。但今天温茶的表现某种程度上使他放心不少。
订婚宴的事两家互相没有商量过,本来他以为温茶会有所推脱,毕竟他最近忙着事业,一直没空和温茶见面联络感情,不清楚温茶是不是还像当初那般认死理地喜欢他。没想到温茶不惜反抗薛眉和温荣也一口答应下来了。
“小茶,你真的愿意吗”齐君浩满怀期待地询问他,演技出众,如同一个等待心上人回答的毛头小子,有种愣头青一样的忐忑。
呼吸仿佛安静在这一秒,路过的风也停留。
齐君浩盯住温茶的脸,有过那么一刹那的恍惚与心动,分不清自己说出来的到底是谎言还是谎言包裹出来的真心话。
温茶似乎在思考,没有马上给他答复,在他渐渐因为紧张和猜忌而将背在身后的手握成拳头的时候,温茶噗嗤一笑,眉眼舒展,应了一声“真的。”
齐君浩松了一口气,对温茶说“我们一定会拥有最幸福最难忘的订婚宴,交给我吧。”
温茶听了笑眯眯地点头。
当然会是最难忘的。
原著里的订婚宴是原主一生难以忘却的梦魇,他要帮原主完成他的执念,必须得搞上一波大事,才能让齐君浩永生难忘。
两个人凝视着对方,如同世界上最幸福最恩爱的未婚夫夫。
温茶飙完演技退场“那就都交给你啦,一定要布置得漂漂亮亮,花很多很多钱哦。”
给齐君浩布置完任务就走人,温茶为接下来的搞事计划而感到心情愉悦,开心地哼起了小曲儿。
枫林道回到酒店内部原路返回才会走出大门口,温茶低头走路,路过一个空房间时,人直接被扯了进去。
在触碰到坚硬墙壁的前一刻,一只手掌抵住他的肩胛骨阻挡住可能的疼痛。
齐修竹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际,温温热热的,有些痒。语气却急促,失了往日的沉稳与淡然
“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