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秦老师力气很大啊。”道具组的组长也在旁边,“血袋的外包装还是有点厚的,得多用点力才能扎破。”
秦绝点点头,肌肉酸麻胀痛,脸上面色不改。
她指节抵着刀柄一转,拿着刀尖位置,将它递给道具组长。
试验成功,配角需要更换新的血包装置和戏服,秦绝脱下塑料外套,重新回到厨房里。
白昼之雨的剧组向来双管齐下,这边试刀,那边饰演死者的女群演已经衣衫缭乱地趴在了地上,就在沙发背后,站在玄关并看不到她,得稍微往前走两步才能瞧得清清楚楚。
虽然她出镜仅有两三秒钟,但贺栩为了杜绝任何背景穿帮的可能,仍然要求群演全程呆在原地,保持姿势不动。
考虑到下半身裸露的面积较大,此时的女演员身上盖着大衣,保护隐私也免得着凉。
群演向来都是这样辛苦,既然是为了演戏服务,秦绝没觉得有哪里不对,维持着莫森的体态和气场,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路过。
过了一会儿,重新安置好血包的配角走进民宅,玄关最里面的一角站着一位摄影师,拍摄这个普通职员从开门到反锁,再到走出玄关的长镜头。
在他表演这段时,客厅里的莫森刚刚放下死去的女主人,提上裤子。
于是,两人打了个照面,普通职员还未反应过来,莫森便起身往厨房走去。
“呃,你、你”
走进客厅的职员愣在原地,诧异地看了看自己趴在地上的妻子,又看了看站起来的莫森。
出轨
情夫
面相老实宽厚的中年职员很是茫然,毕竟谁能想得到,这是一个真正的危险分子,一个杀人犯
瘦弱的莫森提着厨刀走了出来。
职员的视线从他的脸,再到他的刀,画面在此有了一两秒微妙的定格,像是时间静止了。
突然地,职员猛地转身连滚带爬地向后跑去,莫森反应极快地跟在了后面。
哗啦哗啦
慌乱之中,这个职员根本没办法打开被自己习惯性反锁的家门,已经追上了人的莫森双手紧紧握着厨刀,一下子扎进了他的腰间
饰演普通职员的配角痛苦地嘶吼着,扭动着,秦绝恶狠狠地连扎几刀,殷红的血液浸染了衬衫后背,配角演员扒着门把手,缓慢滑坐在了地面,紧接着,秦绝扳过他的肩膀,单手握刀,朝着胸口再次向下一捅
这一捅自然没捅实在,虚虚落在不到两厘米的地方。演员被她的气势吓住,真的瘫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贺栩在屋外看着实时监视器,正要拿起对讲机喊“卡”,却见秦绝拿着刀,无比自然地离开了玄关,往回走。
“继续拍。”
贺栩犹豫一秒,斩钉截铁道。
玄关死角和客厅沙发里侧一角各有一个摄像师,在他们的镜头里,提着刀的秦绝慢悠悠地走了回来,把刀放在茶几上,打了个哈欠。
她摸了摸肚子,神情恹恹地走进厨房,翻箱倒柜。
接着,边打着哈欠边拿出一袋挂面,加水,倒面,拧开火。
汤廷也在监视器旁边,满头问号。
屏幕上仿佛变成了一个厨艺节目,身体单薄的莫森不算熟练地煮着挂面,煮好了,有些费劲地举起不锈钢锅,把面倒在盘子里。
然后端着盘子,嘴里叼着筷子,另只手拿了瓶番茄酱,坐在了餐桌前,开始吃面。
汤廷一开始看得有点想笑,但余光瞥见了贺栩凝重的神情,咯噔一声,逐渐回过味儿来。
等等,好好可怕。
这里的莫森刚刚可是杀了人啊
一个大活人,一个普通的无辜的人,随随便便地就被杀掉了,而刚杀完人的莫森,只是把刀放下,手都没洗,摸摸肚子觉得饿了,就去厨房做饭了
汤廷只觉自己后衣领被人突兀地塞了一大捧雪,凉意彻骨,寒毛直竖。
行凶仿佛家常便饭一样的杀人魔
秦绝还在大口吸溜着面条,神情平静,甚至中间吃噎到了,还去冰箱里拿了瓶水。
汤廷看着看着,竟逐渐有些下意识地反胃。
好恐怖
试着想想,你度过了一个普通平凡的上班日,离开公司回家,却发现家里有了个不认识的男人,往地上一看,早晨出门时还在对你笑的妻子已被奸杀,横尸当场,而那个男人只是看了你两眼,就拎着刀冲了过来
你就这样被杀了
哪有预警哪有防备
谁会想到平平常常的一天里,打开家门会有这样的飞来横祸啊
更何况,前前后后杀了两个人后,这个杀人犯还自然地用起了东西,平静地吃吃喝喝,全无愧疚恐惧,仿佛刚才只是随便捏死了两只苍蝇,他才是这家的主人一样
汤廷看得涔涔冷汗,终于,监视器里秦绝的面吃完了,贺栩也喊了“卡”。
老爷子一脸满意地离开座位,向演区走去。
留在原地的汤廷和摄影导演面面相觑,同时露出苦笑。
“完了,我甚至不太敢回家了”
摄影导演搓了搓手臂,满脸的一言难尽。
汤廷拿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深有所感地用力点了点头。
“啊,贺导。”
秦绝缓慢地眨了眨眼,“怎么了”
若是再来一条,那老爷子在对讲机里说就是了,不必亲自过来。
“为什么去煮面”贺栩问。
秦绝迷茫地看着他,像是贺栩问了一个特别常识性的问题。
“饿了啊。”
是的,饿了,就找饭吃。
逻辑很简单。
只是刚杀过人而已。
秦绝的回答,令屋子里的两位摄影师都毛骨悚然。
杀人而已,怎么了吗
杀完人饿了,所以就去吃饭了呀
这就是一个活生生的莫森,一个心理扭曲过后,已经彻底化为了人间厉鬼的莫森。
这孩子
明明秦绝现在茫然无辜的模样分外渗人,贺栩看向她的目光却愈发慈祥。
一个好的演员,能给导演带来无数鲜活的灵感。
“中场休息。”贺栩看向周围吩咐道,“叫小穆过来。”
秦绝堪堪从末世初期的状态回神,电流的刺痛还萦绕在体内,她勉强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贺导,又要改剧本”她问。
贺栩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见她脸上流露出疲惫之意,便道“间隔得久,你先去旁边歇着。”
秦绝点头应了,站起来走出民宅。
早在外等候的张明赶紧拿着毛毯冲上来,仔仔细细给她披上。
“有个助理还不错啊。”
秦绝懒懒地低声感叹着,额角开始沁出汗滴。
“秦哥”
“别让别人进来。”上了保姆车,秦绝嘱咐了一句,在帘子后换下了戏服,穿着睡衣躺倒在座椅上,拿起大衣把自己盖了个严严实实。
她摸向作战服,电流网猛地撤掉,极端的反差刺激中整个身体剧烈痉挛,汗水迅速浸湿了衣物。
“秦哥”
张明的惊呼声下,秦绝掀开外衣撑起身来,捂着胃在他及时递来的垃圾桶里把面吐得一干二净。
“不碍事。”她接过张明的纸巾擦了擦嘴角,随口扯谎道,“减肌过头,甲亢综合征。”
稍微缓几分钟,一会儿就能接着开电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