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干什么衙门里的大人还没发话,你们张家人就要上门打人了是吗”
小芳见要动手,连忙喊起来。
赵胜冲出去,“你这个死丫头,吃里扒外的东西,张府把你养大,你转头就卖主求荣”
他习惯性动作伸出手就要打,不料小芳把脸一抬。
“你打,你打,我现在可不是张府的奴才,我现在是是良民人身安全受到保护的你敢打我就敢去报案,让衙门里的老爷把你抓起来打板子”
小芳想着自家小姐说的话,虽然似懂非懂,但总归是运用上了。
刚开始还有些害怕,但见到赵胜高高举起的手迟迟不敢落下,就知道真的有用
“我家小姐心善,从来不会看不起我们这些个下人,哪里像你,张府主子想打你就打你,就这还生怕主子不乐意,主子还没说话你赶紧冲出来汪汪叫两声,你以为这样主子就喜欢你就能给你两块骨头啃啃”
赵胜本来是不敢的,可小芳的话实在是太扎心了。
尤其是在他上海之行遭受了张府主子们一系列不公正对待之后,那种委屈和愤怒,瞬间被挑了起来。
他咬牙就往下打
他就不信了,有少爷在,还能搞不定少奶奶的一个丫鬟
什么待人好,主子就是主子,就算待下人好也说明不了什么,老爷太太原来待他赵胜不好吗,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不是说骂就骂。
小芳眼看自己来不及躲了,只觉得衣裳被人提起往后一拽,躲过了那一巴掌。
紧接着就是赵胜的惨叫
阿诚把赵胜按在地上打,小芳激动的拍巴掌。
“阿诚哥,打得好狠狠地打他,让他整天狗仗人势的欺负人”
赵胜的脸刚刚好上那么一点,这不,雪上加霜了。
他哎呦哎呦的叫唤,无助的喊“少爷,少爷救我少爷”
张为民也不好站着,连忙走上前去,“野蛮人,只知道动手,还不快快住手”
“少爷啊”赵胜的心凉了一半,你伸伸手来拉拉架也行啊,站那里光指责别人野蛮有什么用,他这里可是实打实的在挨着呢
“还不快住手”
“野蛮至极”
张为民翻来覆去就只会说这么几句,在阿诚的拳头面前,显得非常苍白无力。
最终他撸了撸袖子要伸手的时候,只见阿诚抬眼盯着他。
阿诚脸上的肤色有些黝黑,更加显得白眼仁白,他眼睛上翻着,死死盯着张为民。
仿佛在说,你敢过来我就敢打你。
张为民的确不敢了,他猛地跺了跺脚,“唐宁呢,小芳,你家少奶奶人呢”
“我家没有少奶奶,我家只有小姐。”
小芳刚才直面赵胜时取得了勇气,这会儿面对不会打人的前少爷,更加不怵。
“你”张为民没办法,“那你家小姐呢,快叫她出来,没看见底下人都翻天了吗,还躲着不出来是做什么”
这个唐宁,真是不像话。
张为民每每心里对唐宁有那么点怜悯和不忍,下一刻就会因为唐宁自己而消散掉这种情绪。
“这是在闹什么呢”
唐宁带着吴妈从外边回来,看见院子里乱糟糟的,开口问道。
小芳像是见到了救星似的,连忙跑到唐宁身边,气呼呼的告状。
“小姐,就是张家这两个人,冲进来不说还要打人,幸亏有阿诚哥拦着,要不然啊,不知道要干些什么。”
在小芳心里,小姐就是最厉害的,什么事情小姐都能解决。
“是这样啊。”
唐宁走过去,先是看了看站起身的阿诚。
“可有哪里受伤”
阿诚摇摇头,见小姐看他的手,“我没事,手上这点刮碰也没什么,不疼。”
手指骨节上蹭破了皮,是打赵胜的时候,不小心用力过猛剐蹭到的。
“吴妈,给阿诚上药。”
吴妈连忙放好东西,拉着阿诚去房内。
小芳看着躺倒在地上哎呦着不起来的赵胜,从他身边走过,非常“不小心”的用力踩着他的手走过去。
唐宁站到张为民面前,“张大少爷来了,这是干什么,带着人来找麻烦,还打伤我的人”
张为民和赵胜同时一惊。
什么叫打伤了她的人
“少奶奶,小的这浑身的伤您难道看不见吗”
“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唐宁眼神儿都不给赵胜一个,继续问张为民,“大张旗鼓的来了,怎么,杵在我院子里当哑巴没事儿就不要浪费我的时间,留下医药费,请吧。”
张为民看着这样的唐宁,只觉得和那些浅薄记忆中的人渐行渐远,直到完全相悖。
仿佛她是个全新的人了。
他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又觉得荒谬。
想到了他和他爹商议的那些事,这件事必须好好解决,否则会动摇张家的根本。
他完全没了傲慢和不屑,反而温和的笑着同她说话。
“你也不用生气,我今天来就是带着赵胜来赔罪的。我才从上海回来,之前的事情一概不知,更加想不到他居然胆大包天的想要对你不利,我一听到这个事情,立刻就带着他过来了。刚才你的人也狠狠打了他一顿,怎么样,没解气的话你继续打,打到解气为止。”
躺在地上努力爬起来的赵胜傻了,腿一软,扑通一声又倒下了。
厨房门口的小芳捂着嘴偷笑,烧火棍在手里耍的有模有样,嘲弄的看着赵胜。
“这样啊。”
唐宁微微点头,冲着小芳道,“听到没,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小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那我可打了啊。”
“打。”
唐宁话音刚落,就见小芳蹭的一下窜到赵胜旁边,烧火棍一点没客气的往赵胜身上招呼。
“我打死你这个狗东西让你欺负人,让你欺负小丫头,让你狗仗人势”
小芳边打嘴里边骂着。
这也不难理解,所有丫头仆人都要经管家的手,对待这些毫无反抗能力的底层下人,张府大管家赵胜那就是爷一般的存在,是张府的二主子。
底下有好东西要孝敬他,得了赏钱也得分他一大半,就连那些长得好看些的丫头,哪个没有被他占过便宜。
芳儿也就是还没长开,再加上人也机灵,才躲了过去,可她听说过也亲眼见过,她再清楚不过这个赵胜是个什么脏东西了。
这会儿,这样的二主子却一会儿捂着头脸,一会儿捂着屁股,狼狈不堪的求饶。
“芳姑奶奶,别打了哎呦,别打了,打死了我你也要赔命啊,为我一条贱命不值得,我的姑奶奶,祖宗求你了”
“不碍事,打死了他算他家少爷的,他家少了带他来就是让我们出气用的。”
唐宁在一旁幽幽的解释,生怕小芳胆怯不敢打了。
长久的压迫下,会导致心理阴影,今天小芳要是能打痛快了,对她的身心健康是非常有好处的。
等到小芳打的没力气了,喘着气把烧火棍丢到一旁。
“小姐,我打完了。”
地上的赵胜已经疼的声都变了,尤其是胳膊,他一动,右胳膊剧痛无比,也使不上劲。
“我的胳膊我胳膊断了少爷啊,救救老奴的命吧”
他连滚带爬来到大门口,生怕今天真的死在这儿。
可他家少爷像是没听见他的哀嚎似的,脸上还是挂着从容的神色。
“这下,气消了吧”
张为民心中暗道,果然他爹说得对,先把态度摆出来,给台阶,只要她愿意惩治赵胜,那就说明有下一步可以谈。
虽然说赵胜挨打有些冤枉,但谁让他是个下人呢。
就该为主子做事,大不了事后多多赏他就是了。
“宁宁,要是气消了,那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唐宁笑了,“那不好意思,我气没消。还有,别叫我宁宁,我会恶心。”
“你”
张为民被堵的难受,脸色有些涨红,但他很快调整过来。
既然态度都低了,那就随她去,再放低一些又何妨,总归要把这件事给解决了。
“那好,你说个法子,等到你气消了,咱们再心平气和的聊聊。”
“我的法子你知道的呀。”
唐宁奇怪的看着他,皱眉头,“离婚、返还嫁妆,然后两不相欠。这样我就开心了。”
张为民心里更堵了。
这不就是状子上的诉求内容他来找她就是想要她撤销状子,又或者再不济也要修改内容,现在直接告诉他只能这么搞
那他还谈什么
“你的意思是没得谈了”那张温和的面孔终于耐不住冷下来。
“我最不喜欢说废话,”唐宁摊手,“我只要我应得的,在你家遭受的精神伤害和冷暴力对待,我并没有提出赔偿损失,这难道还不够宽宏大量吗你来这一趟,不会是觉得拿这个狗奴才让我出出气,就想哄我撤掉状子吧都过了这么久,我在你眼里,还像个傻子吗”
“我知道是我伤了你,让你变成现在这样。”
张为民叹气,耐着性子解释,“我有错,我今天的的确确是想要你撤销状子,但这不代表我是要哄骗你。唐宁,你再怎么不想承认也好,我们两个都是正经夫妻,现在也是。”
“正经夫妻那你带江小姐回来,说要和江小姐去上海结婚,你跟江小姐难道是不正经婚姻早说嘛。”
“你别扯上其他人,这是你跟我之间的事。解决问题有很多方法,骗骗你选了最让大家难堪的,你这样搞下去,我们的损失倒没什么,我只是担心你今后的日子不好过。”
张为民越发坚信唐宁是因为吃醋才做出这么失常的举动,“我知道你对蕴仪有意见,你放心,以后绝对不会让你没了体面。”
“你继续编,现在外边只认法律上规定的结婚证书了吧你也就在津南敢说这句话,打量我是个无知妇人,以为我像你娘,只靠着体面就可以美滋滋的过完一辈子,还要感激男人愿意施舍这份体面。张为民,你搞错了,你也看错了我。”
唐宁毫不留情的戳破了他的美好幻想。
“我见过许多种小人,可唯独你这种,即想要占便宜又想要占大义的最令人作呕。你赶着来劝我,说好听话许诺,该不会是发现你们高高在上的张家并不算个什么东西了吧实际上就是个空架子,还有点祖产,全部加起来也就是大概能还上我的嫁妆钱吧。你出国留学三年,花着我的钱读书学习找女朋友,最后用学来的知识鄙视我,带着女朋友来欺辱背叛我,你真是全世界最最无耻的那一种小人。”
唐宁在他面前缓缓走着,“你的家人也一样,明明占了许多便宜,却还事事处处要求我感恩戴德,让我卑躬屈膝,劝我低头。”
她压低声音,一字一句的反问道。
“你们有没有一个人想过,到底,凭什么”
这句话,伴随着唐宁森冷的眼神,有着无尽的刺骨寒意。
听在张为民的耳中,就像是惊雷一般,那张长得还算不错的脸,隐隐透着青白。
在他爹的说辞中,那是他娘不懂事,稀里糊涂的就动用了唐宁的嫁妆钱,可这么庞大的嫁妆,这么多钱,家中一下子多出来这么多花用,当家人怎么可能不清楚呢。
不过就是冠冕堂皇的寻了个理由,实则早已把唐宁的,当成了张家的。
一般这样有大笔身家还肯给夫家用的媳妇,是要被供起来的,疼爱不消说,平时也得小心对待,而不是张家,用了人家的钱,还要人家俯首帖耳当受气的小媳妇。
“你早就知道了。”
过了良久,张为民才缓缓的说,“一直以来,你全都知道的。那为什么直到现在才”
不知为什么,他有些问不出口。
“那么大笔的嫁妆,进门一个月,你走以后,你娘就说我还年轻没有管过家,反正这个家以后都是我们的,就把我的嫁妆放进公中一起管着。我又不是个傻子,又或者你们全家把我当成了傻子,从库房里大张旗鼓的搬东西也从来没想过要避开我,我不聋不瞎的,能不知道么。”